“蒋门主、沈公子,”两位副盟主入座后开门见山地询问:“仙尊浮清一事,到底是何情况?”
门主看了眼沈枋庭,示意由他来说。
沈枋庭将话接过,“正如二位盟主所看见的那样。”
“此前翠霜峰惨案,门里调查时,在翠霜峰发现了浮清的剑气,这是拓印。”他从储物器里取出一个木盒交给对方。
“此外,还在他房中搜到了邪符咒器。门主与几位长老拿他时,他拒不受捕,出手打伤了两位长老。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抵赖。”
两位副盟主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不由得皱眉。
“只是这点儿东西,恐怕没什么说服力,又或许是令师从邪修那里缴来的呢?”
沈枋庭淡淡道,“若真如此,他何必出手伤人,又逃之夭夭?”
两人诧异:“浮清仙尊逃逸了?”
门主在这时叹了口气,“是啊,仅凭这点证物我们自然也不会相信。但浮清不仅伤人,还公然叛逃,唉……真没有想到,我堂堂琮泷门的六代长老居然会是一名邪修,身为门主,实在汗颜。”
“那他逃往了何处?”
“不知。”门主摇头,苦大仇深道,“我们也在全力追捕,若有消息,定第一时间通知仙盟。”
两位盟主对视一眼。
这件事出得蹊跷,可人已不在,整个琮泷门又都口径一致。
在浮清现身辩白之前,他们也只能按照琮泷门的证词交差。
仙盟的人走后,琮泷门门主一下子瘫靠在了椅背上,抚着胸口吁气,“枋庭啊,我看这事儿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仅凭这点证据,你师尊要是回来,我可兜不住啊……”
下座的沈枋庭面不改色,“门主放心,若有差池,皆是我沈枋庭一人之过,与您、与宗门无关。”
“咳,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门主讪讪地咳了一声后,马上起身,“我再去仙盟打点一下,你…你也去安抚安抚你那些师弟师妹们。”
沈枋庭起身,恭送门主离去。
待屋里无人,他的眸色渐渐冷了下来。
在他谋划之时,外界突然爆出有关自己的流言,几个和沈家不对付的家族不断挑拨叫嚣,逼迫着沈家、琮泷门和仙盟都找上了门来,连浮清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最近的一系列事搅得沈枋庭裹足难行,计划的每一步都有阻碍。
若非家族势力雄厚,自己又传承了上一世的修为,恐怕年前就漏了馅。
有了他欲弑师的流言之后,浮清收回了自己诸多权利,使他趋于被动,本该在仲夏时收的网由此被迫提前。
许多该徐徐布局的计划都被赶上了架,导致行动略显仓促,惹来了些许麻烦。
好在总体不受影响。
浮清一日不出现,这个案子就一日不会见光。过个几年,流言散去,也就无人在意那个老朽了。
沈枋庭回到了浮清所驻的苍云峰,甫一落地,两边弟子皆围了上来,关切道:“大师兄,仙盟的人来说了什么?”
“他们可有为难你?”
被峰中弟子包围,沈枋庭摇了摇头,“仙盟乃是三十六宗、天下修士之盟,又怎么会为难我一个金丹。这件事有门主、有诸位长老和仙盟查办,断不会有误,大家不必担忧。”
听他这么说,苍云峰的修士们面色才缓和了些。
他们平日鲜少见到浮清,即便见面,也不会说话。
仙家名师向来如此,师父只是个金字招牌,用来吸引学生,真正传道授法的一般都是大能座下的首席弟子。
比起浮清,苍云峰的弟子和沈枋庭更加亲近。
他们宁愿相信是浮清利用了沈枋庭,也不接受沈枋庭是邪修的罪名。
琮泷门十余位长老之中,浮清乃是境界最高、资历最深的长老,所领苍云峰弟子人数众多,占到了琮泷门四分之一。
浮清一走,门主有心将苍云峰分散去各个峰内,然而苍云峰弟子们拒不接受。
如此一来,沈枋庭毫不费力地接管了苍云峰。
他安抚了峰中弟子,自己前往浮清的书房办事。
踏入门中,一层金光熠熠的结界顿时亮起,封住了门窗,也隔绝了内里一切声息。
沈枋庭熟稔地拧开卷轴后的开关,两列书架向外挪开,他对着露出的墙壁打入了自己的神丝。
神丝注入壁内,有暗红色的法阵出现,亮起一张诡异的血纹。
下一刻,一方暗门就此显现。
他步入其中,连着三次传送后,抵达了关押过丹尹的囚室。
任谁也不会想到,那逋逃的浮清仙尊,竟就被关在自己书房之下。
同样的玉钉贯穿了老人的四腕、两肋和锁骨,玉钉上仙气袅袅,正无时不刻地从浮清身上吸取仙力。
清高矍铄的老者再无往日威严,他低垂着头,两颊凹陷,骨瘦如柴,头发苍白。
听见脚步,他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几度张嘴,好半晌,那干裂的嘴唇里才吐出一句沙哑的“……逆徒!”
沈枋庭走到他面前,先是察看了玉钉吸收的仙力,随后才转向浮清。
“很快了,师尊。”他对着被钉在墙上的老者开口,“再有半个月的工夫,我就能抽完您身上的仙力。”
“你……”浮清颤抖着,眼珠暴突,却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口,“我待你不薄!”
听了这话,沈枋庭忽而笑了。
“是,你对我还算不错。”言毕,他的眸色骤然冷冽,“可你是如何对我妻子的!她敬你如父,你就是那样回报她的么!”
浮清颤抖着嘴唇,“疯、疯子……你疯了……”
沈枋庭并不在乎他听不听的懂。
他冷漠地睨着浮清,“仙力和生命力流失的滋味如何?上一世,茯芍就是这样死去的,这一世,你也该尝尝她受过的滋味。”
他眼中的暗色看得浮清心惊不已,这几天发生的剧变太多,直到此刻,他才真切意识到——沈枋庭要他的命。
他终于是感到了恐惧,嗫语着道,“我、我有上品仙器、顶级灵药,你放、放了我……”
“哈…”沈枋庭扶额,气似地笑了出声,“师尊,我还不至于贪您那点棺材本,那些东西,就留着给您陪葬吧。”
“你、你要什么,我给、给你!”
“我只要您偿命。”沈枋庭捻动着他锁骨处的玉钉,转动之际,愈多的鲜血涌了出来,他近距离凝视着浮清脸上的痛色,呢喃自语:“这些仙力,我会用来唤醒芍儿的记忆。若还有多的部分,我会让她吸收——师尊,您欠她的,用这些来还,一点儿也不多。”
浮清痛呼出声,旋即愤怒地嗔视沈枋庭。
“弑师…叛道,天道不容!沈枋庭……你、你不得好死!”
沈枋庭收手,俊朗的脸上一片漠然。
“是,您说对了,我早已不得好死过一回了。”
他转身,最后睨了眼鲜血淋漓的老人,“放心,我会留您一口气,毕竟……芍儿恢复记忆后,会想亲手杀了您。”
第一百零五章
春暖花开, 气温回转后,茯芍便有些躁动。
同居一穴的雄蛇身上传出让她心驰神往的气息,她盘绕在陌奚身上, 圈过他的腰背、舔舐他的唇角, 探索那气息的根源地, 想要弄清自己想要的东西。
陌奚抚着雌蛇的后颈, 茯芍尚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 但她的身体隐约有了变化。
本就丰腴的蛇身愈粗大了一圈,那金玉般的鳞片也焕发着矜贵的玼光,除此之外,变化最大的还数她身上的气息。
那香气愈发醇美。纵使突破了五千年瓶颈,陌奚亦无法在茯芍靠近时自持心神。
她像是时刻施展着顶级媚术一般, 有那么几次,陌奚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抵着茯芍的蛇躯, 迷醉地啄吻她的蛇吻、眼眸和耳鳍。
这恐怖的吸引力让陌奚心悸, 若是从前,他定会想尽办法克制自己。
但在人界频频传来沈枋庭的消息的刺激下, 陌奚迫切地想要个孩子,便放纵自己沉溺在那致命的香气之中。
“原谅我芍儿……”他迷乱地吻着雌蛇,眼尾涨红,唇间流露出毒蜜, “你答应过的, 不会对我避孕。我们……唔…要一窝小蛇好么……”
茯芍身上的气息刺激着雄蛇散发出相应的回应,那清甜的水莲香气传回茯芍口中, 令她将陌奚绞得更紧。
顺应着一年两度的发青期, 在春末夏初、交尾结束之际,茯芍体内孕有了生命。
也不知是因为气候回暖, 还是茯芍感受到了自己的变化,她一反冬季的态度,开始闹着要外出活动。
屋里的那些玉米被她抛之脑后,大抵是有了真正的小蛇作对比,她发现了那些并不是黄玉,把百八十颗玉米全部从梁上无情地扫了下去。
她腾出空位,每天从外面带回柔软的草叶,衔去梁上布置蛇窝,为自己真正的孩子做准备。
陌奚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蛇类的繁衍能力相当旺盛,但或许是天道法则,修为越高的大妖,便越难孕有后代。
连陌奚都有些意外,仅一次交尾,再无任何外力帮助下,茯芍竟顺利怀了卵。
黄玉一族数量稀少,不为外界所知,他本推测这是个更受天道法则限制的族群,会比普通妖族更难繁衍,没想到会如此容易。
陌奚在茯芍体内施加了层层禁制,确保他们的孩子能健康活到茯芍分娩。
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可每每施咒,总是生出一股作呕的排斥。
在第一次探查到茯芍肚子里有活物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占据了陌奚全副心神——
有东西寄生在茯芍体内,从她身上吸收养分;控制了她的大脑,让她无条件地爱它、为它提供食物和精气。
当茯芍真的怀孕,陌奚恍然明白,自己此前为何迟迟生不出孕育后代的念头。
他本能地排斥有东西夹在他和茯芍之间。
就连他的蛇毒和幻术都不能控制茯芍,这不知模样的东西居然寄生在茯芍体内,完全控制了她的思想和行径。
成为父亲、繁衍后代,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温馨,反而令陌奚愈发焦躁,仿佛全身爬满了蜱虫一般恶心。
并非仿佛,蛇卵和蜱虫都是寄生者,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可这次不同以往,茯芍恢复记忆在即,陌奚急需这个孩子,他不得不压下心中的暴戾。
“芍儿,”他端着亲自调配的汤药,朝窝在玉榻上的雌蛇游去,“该做今日的检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