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将至,庄纶合上kindle,轻浅的吻落在裘锦程额头,台灯熄灭,归于沉寂。
观音寺门前排队数十米,人潮如织。武娟和崔子瑶听庄纶讲完曹金金的事,说:“怪不得这些天没见着你们。”
“太忙了。”庄纶说。
“球球。”武娟拉住裘锦程的胳膊,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你这人心善,见不得人间疾苦。但你承担这份工作,就得把这件事当成工作来看,节假日不要想工作的事,对吧?”
裘锦程无语地看着武娟:“你这是什么新颖的角度?”
“那怎么办,你该做的都做了。”武娟摊手,“曹奶奶的街道办登记了你的名字,你也警告曹奶奶关注曹金金的行踪。结果这孩子声东击西地骗了所有人,一意孤行跑去南宁找他的强奸犯父亲,执迷不悟,神仙也救不了。”
“话不能这么说……”裘锦程说,“他打小缺少父母关爱,不”
武娟打断他的话:“啧,我记得你以前特讨厌小屁孩。我问你,要是你之前没接触过曹金金,你怎么看这件事?”
“那当然是公事公办。”裘锦程说。
“对,就应该公事公办,球球,你放太多私人情感在里面了。”武娟提醒道,“为什么?”
旁听的庄纶愣住,从对话中隐约品出熟悉的味道,他猛然看向裘锦程,试图从对方的词句中挖出想要的东西印证猜测。
“被父母厌弃不是曹金金的错,想要被爱是人的本能。”裘锦程说,“我能帮上的忙,我一定会帮。”
庄纶揣进口袋里的手骤然握紧,细腻敏感的心思察觉出裘锦程的潜台词,那些过多的私人情感源自庄纶悲惨的原生家庭,奔赴另一个悲苦无望的少年人。
裘锦程竭尽全力地帮助曹金金,代偿他想要帮助庄纶的童年却无能为力的颓丧。
武娟胳膊肘杵一下庄纶,眼神示意他说些什么。
“哥。”庄纶开口,“帮不上忙也没关系,曹金金不会怪你的。他只怪运气不好,成为曹宝山的孩子,但他运气也不算差,有曹奶奶把他养大。残忍一些讲,若不是苍天有眼,他生下来那一刻,本该是举目无亲的开场。”
踏进观音寺,武娟领了四把免费的香火,分发给三人,说:“来都来了,随便拜拜。”
红墙金瓦、飞檐翘角,肃穆庄严,香台烟火袅袅,信众络绎不绝。裘锦程和庄纶伫立庙堂之下,将一根根香火扔进四方形的铜香台。裘锦程垂下眼睫,心中默念【一愿盛世太平,二愿亲朋无恙,三愿……庄纶早日走出阴霾。】
庄纶唇角微扬,他不信天地鬼神、不信善恶有报,唯信裘锦程,他不求平安富贵,不求万事顺遂,但求裘锦程健康快乐。呛人的香灰漫天飞舞,清晨的阳光擦着明黄的房檐落下,在香灰之中照亮一道道光的路径。庄纶仰头,腰杆笔直,与慈眉善目的佛像对视,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目光落在裘锦程的侧脸,他看见活着的意义。
“怎么了?”裘锦程察觉到庄纶的注视,疑惑地看向他。
“在想等下吃什么。”庄纶说。
裘锦程忍俊不禁,拍去指缝的香灰,说:“别人都在求财求权,就你想着吃。”
“钱和权不知何日能实现,吃比较现实。”庄纶狡辩。
从观音寺出来,许是被佛寺虔诚玄妙的气氛感染,心头积压的巨石消减,裘锦程将曹金金的事搁置一边,投入轻松的聚餐。
“说到死人,我们隔壁高中出了件事。”武娟拆开一次性餐包,拿出湿巾擦手,“高中都有月考嘛,这两天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有个女孩儿可能是没考好,加上父母闹离婚,半夜两点从十四楼跳下去了。”
“啊?”崔子瑶瞪大眼睛,“好惨。”
“最惨的是,这个女孩给他爸设了个两点的闹钟,他爸看着她跳下去的。”武娟说,“然后隔壁高中免除了高一月考。”
“唉。”崔子瑶叹气,“我记得我们高中也是有学生跳楼后,紧急加装防盗窗。”
“青少年自杀已经成为一种现象了。”庄纶说,“我上周劝下来一个小孩。”
“嗯?你怎么没跟我说?”裘锦程问。
“不想给你增加思想负担了。”庄纶说,“小事,班主任没收了那小孩的手机,他受不了要跳楼。”
“嗐,老师就是高风险低收入。”武娟夹起一片煮熟的牛肉,放进麻酱碗正反蘸料,“我打算带完这学期就辞职。”
“跳槽还是转行?”裘锦程问。
“转行,不干老师了。”武娟说,“你们有什么合适的工作,给我介绍介绍。”
崔子瑶、庄纶和裘锦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裘锦程问:“你想过具体做什么吗?”
“嗯……我是英语老师,可以做外贸?”武娟试探地问,“翻译、口译都可以。”
“除了英语呢?”裘锦程问。
“办公软件也没问题,不想做销售和客服。”武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