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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京很大,多的是只有一根独苗的人家,都极为看重,他们家同样如此,尤其是他们谢家这根独苗,还是死剩的,就更宝贝了。
    孩子早产不足,哪怕咳一声,她们都要日夜难安,一个大夫看不好,药吃着无用,他们便换一个,甚至还遣人去找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杜壬神医,只是无果。
    就如秦流西说的那样,大夫看了又看,方子一个换一个,这根独苗,依旧孱弱,连谢家孩子必须要做的练武,都不能开展。
    实在是身子弱,扎个马他都能晕死过去,咋练?
    现在秦流西却说她们的关心紧张,反害了孩子,叫她们有些无地自容了。
    谢老太君坐在椅子上,手紧紧地扶着自己的龙头拐杖,问:“那依大师看,我家安儿该怎么治才好。”
    “我先给他以针灸之法理气行血,使阴阳调和,把这生机续下,至于汤药,暂且搁下不吃,先把体内的残存的药毒性解了,再吃调理脾胃固本培元的药,另外以药浴泡身,强健筋骨,平日也得锻体。”秦流西道:“这锻体不是根据你们武将的那种大开大合的练武,他承受不住的。”
    “那是?”
    “晨起快步走,刚开始以半个时辰的时长,慢慢增加到一个时辰,以身上能微微出汗为佳。饭后也是,可散步消食。对了,我这里有一本我们清平观的功法,可让小公子练着,能强身健体,修身修心。”她从乾坤袋摸出一本淡蓝色封面的册子,递给张氏。
    众人眼睛微突,盯着她腰间平平无奇的布袋,十分好奇,这袋子小的,不像是能装这么一本册子的呀,连边角都没有呢,怎么就摸出来了?
    平平无奇乾坤袋:袖里乾坤,道家法器了解一下?!
    张氏则是看着那册子的字,神色有些莫名,清平神功,这真的能练吗?
    “这些都练着,等身体好些了,再按着普通招式的练武,慢慢增强度就好。”
    谢老太君的手一紧:“你意思是说这孩子以后还能练武?”
    张氏抿了抿唇,没说话。
    能练武,就能上战场,但私心里,她情愿这孩子不会武。
    秦流西说道:“调养好了自然是可以的,我看你们行走还要把他抱着,这其实不利于健体,养孩子过于精细,反倒不美。”
    她又说了几个注意事项,然后坐下来开方,首先是解药毒的,开了后就递过去,道:“这解毒完,可去长生殿配,他们会配,每日三餐后吃一颗,吃上一月,再吃这汤药。”
    她又递过去一张,想了想又写了两张适合他身体的药膳方子,以及药浴方子,还有一张禁忌事项。
    随后,她让谢老太君把谢家的府医叫来,针灸不是一次就行,她打算让那府医从旁学着,她不在的时候,也能给小公子行针理气。
    谢家府医姓徐,无儿无女,是军医退下来在谢家养老的,匆匆来到,就听了秦流西的一番解释,还有些懵,竟有人愿意传授针法?
    直到秦流西当真边教边讲,他才定下心神,仔细去学。
    一遍行针后,徐府医就忍不住摸小公子的脉,那脉象竟也不像从前弱,再问感受,身上不似之前沉重无力,不禁心惊,这是继老太君遇杜神医后,又轮着小公子遇到神医了。
    这套针法,是好针法,徐府医亲自拿笔写了针扎顺序,又问了好些问题,决定回去就先拿府中人扎几下,以免为小公子扎针时达不到效果。
    “针灸和汤药都要配合饮食,你是府医,亲自把握,只要不出差池,这么调理着,不出一年,他就能跑能跳。”秦流西对徐府医道:“行医是需谨慎,但有时候,救治达不到效果,有些建议,大胆些也无妨。”
    徐府医满脸羞愧,拱手受教。
    秦流西事事周到不说,还愿意教导府医行针,谢家人以为完了,没料到她还给了一块护身玉符戴着,毕竟谢家气运有变,有护身符总能挡些灾病,就连谢家的几个媳妇都有护身符,这令谢老太君如获至宝。
    除了养护谢世安这根孱弱幼苗一事,当前还是谢老太君的命重要些,秦流西又作了一个傀儡,以竹为骨,纸为皮,做了一个纸人,把谢老太君的一缕头发黏在了纸人头上,再点睛,以血写上她的生辰八字,放在了谢老太君的床上。
    谢家人见了,通体发寒,尤其是看着那纸人跟真人大小,阴森森的,不禁汗毛倒竖。
    只有谢老太君感觉有些奇妙,就感觉身上的沉重好像散去,而自己不再像自己一样。
    顺芳呐呐地道:“这一招瞒天过海瞧着怪瘆人的,这就能代替老夫人承厄运了?不会出啥事吧。”
    秦流西道:“说是瞒天过海,其实也是借物代形,以此逃过天劫,但有时长,二十一天内,不把根源问题解决,老太君也依旧躲不过这命数。除此外,也得严防物变。”
    “何为物变?”
    “此为借物代形,是为法术,所谓万物有灵,一旦得了机缘,它便能取而代之,这叫物变反扑。”
    众人浑身一寒,看着纸人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要是物变,岂不是这纸人就成了他们谢家老太君,这,这风险也太大了。
    想想一个纸人坐在这床上,威严的让他们磕头行礼,口称太君……
    啊这,不能想,一想就心里发毛,越想越寒碜!
    尤其是看到那用被褥盖上的纸人,都恨不得拔腿就跑。
    顺芳咽了咽唾沫,道:“那这要怎么防?老夫人得跟着您去顺阳,这……”
    “你们放心,老太君这张床我以法术布了一个阵法,寻常精怪进不去,只要阵不破就行。”
    她既然做这样的术,又怎么会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弄巧反拙?
    想破阵,得先吃一波苦头才行,而且这阵若破,她也会立即知道并对纸人作出应对。
    翻车这事,可不能出现,否则坏了她的名声!
    看秦流西自信的表现,众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安顿好这些,一行人便往顺阳去,而跟着谢老太君出行的,还有她的二儿媳周氏,长得五大三粗,眉目极是冷硬。
    而这一行有秦流西在身边,谢老太君倒是被照顾得妥妥帖帖的,那一双已经看不到东西的眼睛,有秦流西每日针灸和用药,竟然又能看到一点模糊的东西了。
    换秦流西的话说,她的眼,都是情志致郁,痰火升,且一下子哭得多了才会变瞎,针灸用药,以后不过度用眼,哪怕视物不如从前清晰,也不至于一点光都看不到的。
    谢家人甚是激动,家中倒霉好些年,现在总算遇到真正的贵人了。
    五日的路程被秦流西愣是缩短了三日,要不是怕这些人顶不住,她估计会带着人走阴路,那会更快些。
    顺阳范家。
    范家老夫人今日眼皮跳得厉害,又看外头明明青天白日的,天却是灰暗无比,隐隐透着一股不祥之气,不禁有些心神不宁,飞快地拨弄着手中小叶紫檀念珠。
    然而越是拨动,心里就越是烦躁,手指一勾。
    嘀嗒嘀嗒。
    手中的念珠线忽然就断了,珠子掉落一地,有一颗甚至裂开了。
    范老夫人瞳孔骤缩,呼吸也都停滞了,瞪着地上到处滚的念珠,唇线紧抿,那张本来就瘦削高颧骨的脸,越发的显得刻薄。
    在她身边伺候的一个姓成的嬷嬷见了,顿时也变了脸,先是飞快地看了一眼范老夫人的脸色,才哎哟一声,道:“铃儿这小蹄子是怎么回事,竟是没仔细养护这佛珠,也不看看线抽丝不成。”
    她骂骂咧咧的,范老夫人阴着脸道:“行了,都拾掇起来,去让人准备一下,明儿去凌阳寺上香。”
    “是。”成嬷嬷连忙叫了人来,把念珠都收拢在匣子里,并重新取了一串念珠过来,见范老夫人揉着太阳穴,便道:“老夫人可是头疼了,老奴给您头推拿一二?”
    范老夫人刚要说话,有丫鬟的声音在外响起,紧接着走了进来,神色略有些慌。
    “慌慌张张的怎么了?”成嬷嬷先呵斥出声。
    那丫鬟行了一礼,道:“老夫人,门房递了话来,说是亲家老太太来了。”
    “亲家来就来了,慌什么。”
    “不,不是现在这个亲家,是从前的夫人,谢家的老太君。”丫鬟回道。
    范老夫人腾地坐直了身子,脸色微变。
    这老太太怎么来了?
    成嬷嬷也是有些震惊,自那位死了后,除了逢年过节会送些节礼,两家都不走动了。
    不,就算是先夫人在的时候,也不和娘家走动的。
    现在,先夫人不在了三年多,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却来了范家。
    成嬷嬷吞了吞口水,看向一旁装着念珠的匣子,就因为这个,才断的吗?
    纵然心中不愿,可人已经到了门前,还得把人请进来。
    范老夫人眉心锁得紧紧的,心里琢磨着谢老太君来顺阳的缘由,是为了什么事?
    她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心,扭头吩咐道:“去取一丸丹心丸来,我心慌得很。”
    一刻钟后,她就见到了谢老太君一行。
    谢老太君比她想象的还要老,也是,谢家人死得七七八八了,她心性再强韧,也是撑不住的吧?
    范老夫人的视线又在她手中的紫檀木龙头拐杖掠过,那是圣人所赐的,御赐之物,代表着身份,更代表着底气。
    感觉到一个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范老夫人顺着视线看过去,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眸子,亮得惊人,仿佛能洞悉一切,哪怕藏在心底最阴暗的东西,在她眼里也是无所遁形。
    范老夫人被这眼睛看着,咽喉像被掐住了一般,竟是难以呼吸,寒气从脚底蹿向四肢百骸,浑身发僵。
    雪,忽然落下,风声呜咽,似故人哭。
    第1107章 你本该是个死人
    被秦流西看着,范老夫人只觉得一股阴寒渗入骨髓,如置冰窖。
    “老夫人,下雪了,请谢老太君入内吧。”成嬷嬷看自家老夫人跟失了魂似的,忍不住叫了两声,还捏了捏她的手腕。
    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范老夫人浑身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强行勾起唇,迎了上去,道:“下人来报,我还不敢信,竟真是老太君您大驾光临了,十数年不见,您老身子骨可好?快快入内喝茶。”
    一行入了这寿宁院的正厅。
    秦流西还没有什么反应,顺芳和周氏眼睛扫过正厅内的陈设,眼神就变了变。
    谢老太君坐下来,一双眼睛依然浑浊,只能模糊的看到影子,看向范老夫人的方向,道:“自婉儿出嫁后,她从不和娘家来往,我便以为是范家规矩重,毕竟世代书香,文人清高,逢年过节有节礼,便以为她过得也不差。不曾想,再接到信息,就是死讯,她年纪轻轻的去了,老身都没能再见她一面,一晃十几年过去,实在是……”
    她喉头哽咽,像是说不下去,握着龙头拐杖的手都微微发颤。
    范家的人只当她是伤心之故,只有谢老太君自己心里明白,她那是气的,既气自己,也恨范家,她好好的姑娘嫁过来,不到三十就没了,枉她以为范家是个好的,是清贵的书香人家,却不想是个狼窟。
    可范家是狼窟,她却是亲手推儿入窟的人,她的罪更大!
    范老夫人略有几分尴尬和薄怒,刚才谢老太君这番话,没有明说,但却是内涵他们范家磋磨媳妇,令她早逝。
    这是在怨范家。
    但她也不想想,谢氏嫁过来后,都是怎么做的,她出身将门,既入了范家,自然得遵范家的规矩,守范家的家规,往日那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肯定不行。
    只是立个规矩就受不了,谁家当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
    多说无益。
    “婉儿那孩子心高气傲,范家世代书香,却是和她格格不入,倒是无福……”
    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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