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婶怎么也这样俗气?树娘甚烦,道:“上次已经添过一回了,这一回意思意思也罢了。”
上回柳家亲戚确实给树娘添过妆了,不过大家也是似这回一样意思意思,五姨当时话说的极明白:你们家祖母极疼你,她的私房大半都给了你,还有你娘那份儿,再加上外祖父给你添的那份。你们家的亲戚们不眼红是不可能的。你嫁了人咱们柳家自然还是要照应你的,但是若得你家的亲戚们照应,不是更好?你的嫁妆,藏起些罢,我是有心替你再添一点,又怕你家人眼红,论起来,你的弟弟妹妹也算我外甥,我与你添,自是要一碗水端平给他们也添上,人才和你处得好。我为着添你一份反而要撒出去六七份,不是个好买卖,所以我也不与你添了,将来等你生了孩子,我与你孩子添罢。要想舅母似给英华那样给你买东西,你也不要想,一来你舅舅和三姐情份格外不同,二来舅母给你说过亲事你没要,她再上赶给你添东西,她也没有那么贱。三姐虽然心里疼你,可是你要嫁的那人她不喜欢,她是不乐意你嫁的,要叫她给你多添,她也不会乐意。
树娘一来不太把钱财放在心上,二来添妆这种事其实大部分亲戚都是意思意思,舅母姨母面子上做到了,给多给少都是一样的。所以柳五姨的话说着不大好听,树娘听进去了,收礼时也不是很难过。这一次送的几样在小婶看来简薄,那是跟舅母给英华添的妆比,其实这几样东西都是极好的好东西,给公主添妆都够了。像这本孤本诗集,让她出一千两买她都乐意。小婶说姨母不疼她,不疼她怎么会舍得把这样好东西送她。树娘握着诗集,心头百感交集,只是不言语。
小婶唧唧歪歪说了好大一通,树娘烦的要死。不打算理会吧,上回萧明那事她爹被气走了,只有小叔小婶一向疼她,留下来陪着她,又张罗着给她挑丈夫。小叔小婶待她这样好,她也不好翻脸的,要是顺着小婶让她说话吧,句句都听的烧心。
恰好使女来禀说有两位萧公子的妻子请她去茶楼吃茶。树娘忙答应下来,出门踏到茶楼的门槛,才想起来问:“是谁的妻子?”
苗小姐被丈夫带到诗会上去过,认得树娘,接出来笑道:“姐姐,是奴的嫂嫂要见你。”
树娘也认得她是萧明的弟妹,她现在恨萧明恨到骨头里,巴不得萧明过的不好的,萧明的妻子想见她,太好了!树娘高傲地点点头,说:“带路。”
苗小姐的脾气其实比树娘好不了多少,不过苗小姐又是一样人,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梅十五帮了苗小姐的大忙,苗小姐自然是要帮她的,所以她尽管恼火想掉头走人,还是忍着气请树娘进隔间坐,怕树娘欺负她嫂嫂,她还很是好心的隔坐在嫂嫂身边。
“我……见你,是想问你……萧九郎的诗……”梅十五娘问的极艰难,“他……写的?”
树娘看着梅十五娘,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她的表情瞬息万变,从后悔到痛恨到痛苦到解脱,又把什么话都说了。
☆、 第160章 树娘的婚事
梅十五娘大放悲声,伏在桌上哭的头都抬不起来。树娘静静的看着她,也不劝也不动。苗小姐不大明白二人打什么哑谜,不过她经过的事不少了,英华和她相处几次,看她哭时从不问她缘由,只捡知道的劝说。她不知道怎么劝说嫂嫂,看这个树娘吧,虽说嫂嫂抢了人家的丈夫,人家待她嫂嫂也还算客气,所以她也不说话,问茶楼的伙计讨来盆水,绞了一个湿手巾把梅十五娘,劝:“嫂嫂,擦把脸,歇歇息吃杯茶再哭。”
梅十五娘这几个月以来受尽冷遇,还是头一回遇到一个人真心实意待她,格外的心酸,接过手巾一声长泣,下气没接着上气,头一歪又晕过去了。
苗氏扶着梅十五,真是心慌,这是今天第二回了呀,她一迭声的说:“又晕过去了,怎么好,茶博士,快喊个郎中来。”
茶博士支愣着耳朵,没精打采拿块抹布在过道里擦窗格呢,听说客人哭晕了,叫他去喊郎中,飞快的跑出门,把对过小客店里一个游医喊来。
那个游医这样暑天还穿的一身夹袍,两只袖口和手肘处都油黑发亮,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一股混着药草香的骚味,腥不腥膻不膻的。苗氏担心梅十五娘,顾不上计较这些,忙忙的和游医说:“早上在家就晕过一次,我扶着她略靠了靠,醒来她就无事,不晓得怎么,方才一哭又晕过去。”
树娘闻不得那臭味,忙叫使女们把屋角的屏风移过来,她就坐屏风后头去了。苗氏虽然不悦树娘摆架子,不过树娘是没嫁的女儿,回避总比不回避好,她也不理论,等游医切过脉,问:“我嫂嫂这是怎么了?”
游医先听她称嫂嫂,脸上就带出三分笑,再把晕倒的人再看一眼,确是妇人妆扮,就把胡子摸一摸,笑着拱手说:“恭喜恭喜,这是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