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男人低了下头,下巴也隐没在黑暗里,只有低沉的嗓音压在夜晚的空气中,像深巷里的老酒,只是闻一闻就醉了。
“我看见他们一群人骑摩托车将他围起来了,至于抢劫只是我的猜测。”
夏云生脸色难看,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假笑,他嘴里小声啐骂了一句,但很快对着警察摆出了假笑,尽量压着自己升腾起来的烦躁,“警察,这是个误会,我们认识,他叫沈意鸣,今年18岁,在贵族学校上学……”
沈意鸣的手指紧紧蜷起来,心里没由来的慌张。他和夏云生的确算是熟人,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在俱乐部的活动结束以后,被夏云生堵在墙角,最开始是被收保护费,再后来就是不停的纠缠,这比让他给钱更加令人烦躁。
沈意鸣吸了口气,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又冒险的决定,“我们只是同在一家俱乐部里见过面,并不相熟,而且我们第一次讲话,是他用一把弹簧刀威胁我交出身上的钱……”
果然,他的话说了一半,夏云生的脸冷了下来,那是一种近乎惊诧的眼神向他看过来,中间夹杂着狠厉,让沈意鸣下意识的抖了抖,手将吉他背带抓的更紧,人也不自觉的往警察身边挪了挪。
“走吧”,其中领头的警察像是早就知道此行必不可少,十分淡定的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没一会儿便直接看向角落,“你也先别走,跟我们回局里做个记录……人呢?”
沈意鸣看向角落的眼睛闪了闪,看着那人一步一步从黑暗中走出来,坚毅的下颌线自帽檐里露出来,是张英俊的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沈意鸣一时恍惚,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警笛长鸣,巨大的挂车拉着几辆破旧的摩托车跟在警车的后面,车室里沈意鸣一直垂头不说话,手心已经急出了汗。
这么拖下去,从警局里出来不知道要几点,沈意鸣看了下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望着车窗外的路灯,杨叔如果联系不上他,必定会惊动爷爷和爸爸,那他一直偷偷去俱乐部的事情就彻底败露了。
“他不止一次像今天这样跟你打劫要钱吗?”
沈意鸣正在出神,为首的警察突然开口问道,沈意鸣愣了一愣,想了想,摇头,“不是,只有第一次……是要钱吧,之后再见面,他在我参加的俱乐部担任打扫卫生的工作,但总会纠缠我……”
“纠缠?怎么纠缠?”警察顺着问。
沈意鸣抿起嘴巴,下意识的看了眼坐在身侧一直沉默的男人,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歪头看过来一眼,墨色的眼珠像只巨大的黑洞,里面沉寂的可怕,可又偏偏让他看起来更加冷峻而有魅力。
沈意鸣逃也似的低下头,吉他改抱在怀里,他指甲抠着袋子上凸起的口袋纹路,无意识的低声回答问题,“他总是有事没事的与我说些十分无聊的话题,我刻意躲着他,他没完没了的跟在后面,让我很难专心练歌,而且最近我总觉得他还跟踪我……”
“跟踪你?”警察发出一声疑问。
“嗯,在我上学的路上,有时候就是从俱乐部里出来……反正人少的时候,我总能感受到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人。”
温热的感觉顺着脸颊轻轻滑了滑,沈意鸣从梦里睁开眼睛,面前的那张脸,眼睛里满含深情,沈意鸣陡然间清醒了过来,他动作极大的坐起来,垂着头深呼吸。
男人语气柔和的开口,“做噩梦了?”
沈意鸣没说话,努力平复了一会儿心绪,从回忆里抽身。
池砚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一边,等沈意鸣额角因睡觉而起的薄汗落了,才淡淡的开口,“晚饭是在医院和你爷爷一起吃?”
他没有说第二个选择,因为知道沈意鸣不会选择。
夜晚的郊区比城市中心寂静许多,沈意鸣依旧坐在副驾,外头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落叶开始黄了,又是一年秋天,繁华落尽,物是人非。
池砚来之前特意叮嘱了疗养院的厨房,从车子开进院子里的那一刻,护工便开始忙碌了起来,沈博为似乎刻意在院子里等着沈意鸣,看人从车里下来,便远远的伸出了手。
沈意鸣小跑了两步奔过去,把手搭在沈博为的手背上,老人笑着攥起来贴了贴脸,昏黄的灯光下,沈意鸣看着本来很开心的爷爷突然皱起了眉头,手也被松开了,“烟味好重。”
沈意鸣来之前已经在宿舍里换了衣服,那味道只可能是手上的。
沈意鸣语气很轻松,似有些不在意的道,“爷爷不喜欢,我就把烟戒了。”
身后的男人眸子闪了闪,没人注意他的情绪。
沈博为平时用饭都在卧室,沈意鸣来了,护工多做了几个菜,饭桌便挪到了隔壁的一间空房间。
房间里有些热,沈意鸣脱掉了身上的外套,刚转过身,正对面的沈博为脸色微变,抬头看了看立身在门口的高大男人,“意鸣,你到我跟前来。”
沈意鸣不疑有他,乖巧的坐到了沈博为身边,拿起汤匙舀了几勺偏远的一味汤,还未稳稳的放在老人的面前,手腕被捉了,淡蓝色的t恤袖口被卷起来,淡淡的伤痕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中。
沈博为语气染上冰冷,“他动手打你了?”
虽未提名,但不猜他说的人是谁,沈意鸣并未开口,已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