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意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外面的军军已经听到了,继而又大声哭了起来:“不是我,不是我!”
小海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在一旁跳着脚地大声吆喝:“就是你,就是!”
“不是我!”
军军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似乎对于尿床这件事打心眼里排斥。
他哭着从椅子上跳下来,头一回对他超级喜欢和崇拜的洋洋哥哥动了手。
他扑到小海洋身上,用两只手对着小海洋又拍又打,大声地哭喊着:“不是我!我没尿床,那是汗,是汗!”
江嘉意从来没有见过军军这么委屈过,更没有见过他哭得如此伤心,顿时吓坏了。
她也顾不得再跟陆安清说话了,扭头就往外面跑。
跑过去一把将军军抱了起来,搂在怀里安慰道:“不怕不怕,军军不怕,妈妈抱抱,宝宝不怕。”
军军趴在江嘉意的怀里,忽然大哭了起来,哭得声嘶力竭。
孩子如此激烈的表现把一屋子人全给吓坏了。
小海洋无措地站在旁边,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陆安清走出来,将手放在了儿子的肩膀上。
感受到了父亲的到来,小海洋也委屈了起来。
他抱住了陆安清,也呜呜哭了起来:“就是他尿的,我没说谎。爸爸,就是他尿床了啊!”
陆安清无奈,也把儿子抱了起来。
他抱着小海洋朝江嘉意示意了一下,示意他们父子俩先去阳台上。
江嘉意点了点头。
军军又哭了一会儿,直到把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恐惧全都哭出来之后,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他终于不再嚎啕,而是改成将头埋入江嘉意的怀里,止不住的抽噎。
江嘉意坐在椅子上,抱着儿子轻轻地晃悠着,试图缓解他的情绪。
与此同时她在记忆里飞快地搜索着,想要搜索出与尿床有关的细节。
军军此刻的表现明显不正常,可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呢?
江嘉意的心中有很多的不解,可军军才三岁,就是有再多疑问她也不敢问。
看儿子情绪稍微好了些,江嘉意抱着他站起身,走到厨房给他倒了杯凉白开,然后拿出来一口一口慢慢地喂。
军军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妈妈喂水也静静地喝着,一点也不抗拒。
半杯水喝下肚,军军摇了摇头,江嘉意把水放在了一边儿。
小家伙忽然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抹了抹,然后伸手拉了拉她的衣服。
江嘉意低头,柔声问:“军军,你要干什么?”
小家伙用他那细碎的小奶牙咬着自己的下唇,直到把下唇上咬出了一圈半圆的牙印,江嘉意出声想要制止,小家伙反倒自己先开了口。
他说:“妈妈,对不起,床是我尿湿的。你别生气,我跟你一起洗。”
说出这句话小家伙不知道用了多少勇气,话一说完嘴巴瘪了瘪忽然又哭出了声。
他再次紧紧攥住江嘉意的衣服,抽泣着说:“妈妈,我长大了,我能帮你一起洗,你别生气,你别哭,以后我再也不尿床了!”
听了这话江嘉意的脑子嗡地一下,一些画面忽然从眼前闪过。
那应该是在冬天,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唯一的炉火还灭了。
军军身上裹着一个女式棉袄蜷缩在角落里,而他的正前方,一个女人背对着他正对着一堆尿湿了的被褥还有棉裤一筹莫展。
忽然,她抓起棉裤一下一下在床沿上拍打起来,一边拍打一边绝望地哭。
或许是因为在夜里,人本来就容易感到孤苦无助,也可能是压抑太久,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
女人哭得歇斯底里,声音大得全然忘记了身后的孩子。
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小小一团的孩子瑟缩着身体,一直用很惊恐的目光注视着她……
江嘉意知道这是曾经的原主和军军。
望着这样的场景,她的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差点就夺眶而出。
江嘉意没有想到军军竟然如此早慧,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撑天也就两岁吧?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而原主,那时候的原主也就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一个人带着孩子在生存线上挣扎,无依无靠,日子必然过得很苦很苦。
凝望着这些记忆碎片,江嘉意对于陈松林的憎恨更深了!
她现在忽然觉得当初只写那么两封举报信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只是此时的江嘉意可没工夫去想那个渣男。
她低头,用双手捧起儿子的小脸蛋,在那哭得脏兮兮的小脸儿上使劲儿亲了一口。
然后装作一副很欢喜的模样冲他笑着说:“好呀,待会儿军军帮我一起洗那些床单吧。”
说罢她又亲了孩子一口:“哎呀我们军军可真是太孝顺了,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妈妈了。我可是太开心了!”
她的举动让军军安下了心,孩子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他还在抽噎,可总算是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攥住江嘉意的衣服,很郑重地点头:“嗯,军军帮妈妈一起洗,军军孝顺,军军不让妈妈哭。”
“不哭,妈妈不哭。”江嘉意笑着摇头。
可看着孩子那清澈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她的眼睛忽然变得酸涩了起来。
“阿姨别哭,我也帮你洗。”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海洋和陆安清也走了回来。
小海洋跑过来也抓住了江嘉意的衣服,大声说道。
江嘉意伸手在他的脑袋上胡噜了一把,笑着点头:“好,洋洋也帮阿姨一起洗。”
听到她答应,小海洋也笑了起来。
然后他又伸手拉了拉军军,低声说:“军军对不起,刚才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笑话你。”
他说着将手伸进裤子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画着熊猫的徽章,塞到军军手里:“这是我爸爸去北京学习的时候带回来的,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我把它送给你,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听说是孩子最喜欢的东西,江嘉意连忙抬起了头。
她有心想说些什么,却碰触到了陆安清的眼神,看到他冲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
江嘉意微微愣了下,心跳忽然乱了两拍。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有那么一瞬,江嘉意觉得自己从那个男人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疼惜。
自己眼睛肯定花掉了,好好的,人家陆哥心疼自己做什么?
江嘉意飞快地甩了甩头,将这份匪夷所思的想法摇了出去。
然后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军军拿着那个徽章看了看,心情瞬间大好。
他立刻从妈妈的腿上跳下来,拉着小海洋就往屋子里跑。
一边跑一边大声说:“我把五子棋送给你,那是我妈妈给我做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很快,屋子里就传来了两个孩子玩闹的声音。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这么来得快去得也快。
大人还没缓过神来呢,他们早就好了。
江嘉意从椅子上站起来,锤了捶自己变得有点僵硬的腰。
她正要回屋继续去和那尿湿了的褥子“作斗争”,就见陆安清已经先她一步走了进去。
陆安清拿起她之前丢在床边上的剪刀,一条腿跪在床上,掀起湿褥子的一角,用剪刀挑起棉线快速地拆了起来。
他的动作非常熟练,等江嘉意走过去的时候,已经拆了大半个了。
“陆哥,我来吧。”江嘉意赶紧上前。
“没事儿,这活儿我熟,以前洋洋尿床都是我拆的。”
说到这儿,陆安清想起了自己刚进屋时见到的江嘉意一筹莫展的表情。
一边快速的把褥子上的棉线扯出来,一边故作随意的跟她说:“我今天没什么事,等下午褥子干了我来缝,也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果然,听了这话江嘉意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脸上写满了惊喜。
“陆哥,你还会缝被子呢?”
陆安清笑了:“不会怎么办啊?总不能天天睡尿窝子里吧?你不知道洋洋刚搬过来的时候不习惯,恨不得天天尿床。那时候我们还住在对面房子里,我们几个的床都被他尿过。别说我会了,连你哥都学会缝被子了。”
江嘉意听得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笑归笑,心里对陆安清以及其他收留照顾了烈属的军人们还是产生了由衷的敬佩之情。
想想这样一个做饭恨不得能把锅都给炸了的人,竟然被逼得学会缝被子,也是真不容易。
就在江嘉意在一旁暗暗惊叹的时候,陆安清已经把褥子拆好了。
他将拆下来的被面放在一边,把里面的网套抱起来说:“我拿下去晾,这些被面你放厕所待会我回来洗,太大了你洗不动。”
“洗得动,再说军军和洋洋还说帮我呢,你别让我在孩子面前说话不算话啊。”江嘉意赶紧拒绝。
开玩笑,人家帮忙拆被子就已经很感激了,哪儿还能让人家再帮忙洗衣服啊?
别说这洗的还是军军弄脏的,就是小海洋的也该自己洗。
毕竟自己做家务可不是打白工,是收了钱的。
想到这,她记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儿,问:“陆哥,你早上没来得及吃饭吧?春饼和菜我还留着呢,你要不要吃一点儿?”
陆安清想了想,点头道:“好,我去换件衣服然后过来吃。”
江嘉意抢过褥子自己拿下去晾,让陆安清回去换衣服,等她晾完回来,那人已经收拾好坐在桌前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