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坏筝,不对。你敢耍我——”待到齐佳觅回过味,举步向前追讨。易字诗便笑着摇了摇头,想这二人何时才能长大,可等转过念头,易字诗却又觉其实不长大,不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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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三个人依如往昔般吵吵闹闹,来到了邶王府的燕喜阁。
太史筝放眼看去明亮的雕花窗,四面被薄纱幔帐包裹的门廊,名贵的器物规规矩矩地摆放,屋舍正中有棵价值连城的真柏盆栽,这里的一切都太过耀眼。就连那匾额之上,也是金晃晃写着燕喜二字。
燕喜燕喜,宴饮喜乐。
筝与易字诗被齐佳觅引来此处,不由得惊讶对望。筝说:“这不是大爹爹自用的宴客厅?十一娘,你领我们来这儿作甚?”
易字诗没出声。
齐佳觅却大步向前走去,“还能做什么?她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吃炖锅啊——”
“在这儿?”太史筝看着燕喜阁的匾额,望而却步。
齐佳觅便在飘摇的薄纱前回过头,“对啊,不然你想在哪?去我的无双堂?那哪有这儿的景致好,你也知道我跟八姐住在一块,太不方便。我们在这儿吃饭聊天,是既安静,又安心。你们放心吧,我昨儿就跟大爹爹打好招呼了,他一听说是你们来,什么也没说就借给我了。大爹爹就算不给我面子,也总该给圣人和小娘娘面子。”
“快来吧,我也饿了。”齐佳觅催促。
太史筝与齐佳觅也再无话推脱,跟着就进了燕喜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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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中,齐佳觅早叫使人换了张圆桌搁着,好让她三人能围坐一团,显得亲热。随之抬手邀人坐下,齐佳觅便忙乎着命人端茶上菜,待到使人听令一个个排队上了前。她自己才抚裙坐了下。
齐佳觅撑着脑袋看向桌案前的挚友,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筝,易姐儿,你说咱们都多久没这么坐在一块了?我发现自从咱们从宫里出来,人就再也没聚齐过……虽说当年先帝爷选我去资善堂伴读时,我是一百个不情愿,但现在想想能跟你们几个遇到一块,就算让我把那破书再读上十年,我也甘愿。唉,真怀念以前啊——”
易字诗接过使人奉的茶,道了声谢。
她摸了摸热乎的杯盏,又搓了搓指尖,与齐佳觅一同感叹起来,“是啊,其实要说咱们还好。想见的话,叫一声也能见着。就是大姐,那才是真的许久不见…就说上回我进宫见小娘娘,说着想去摘玉阁看大姐一眼,谁知她去六司处理折子,连见我一面的空也无。唉,我是真的有点想她了……”
“你这么说…我也有点……”齐佳觅随着易字诗叹了口气。
筝见状倒是乐观,一语便打破她们的伤怀,“那好办啊,等有空咱们就递个帖子去见大姐呗?”
姐俩一抬眼,就瞧见太史筝举着筷子,眼神直勾勾看着桌上的炖锅。嗅着锅中顺着烟雾向上攀升的香气,筝想如此寒冬时节,能吃上这样热乎的炖锅,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所以,这么美好的日子,想做什么就去做,想见什么就去见。
干什么要去遗憾呢?
齐佳觅最先开口附和,“对啊,筝说的对。一次见不到,咱们就递两次帖子,两次见不到就三次。总能见着!好了好了,吃饭前咱们就不说这些。开饭开饭,今天夏老五不在,你俩得把他那份一块吃掉。”
不提夏不愚,无人言及分毫。
一提他,太史筝与易字诗终于是想起这号人来。筝问:“对嘛!我就说少了点啥。十一娘,你平日里跟老五走得近,今日怎么没叫老五一块?”
筝夹起炖锅里的鹿排搁在碗里吹了吹,易字诗也有些疑惑。
可没等她追问,齐佳觅就答曰:“你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夏老五被夏世伯丢去太学重造了,今天上学第一天。夏世伯说什么,要是夏老五不选靠自己努力考取功名,就要把夏老五扔到你哥的军营去打仗。夏老五没办法,他吃不了那个苦,就选了去读书。不过说来老五去的是太学,估计很快就会跟你家那个碰上。”
“啥?”筝惊讶。
“夏老五去太学?”易字诗茫然。
齐佳觅却哈哈大笑,“对,就是这个反应。我跟你们一样,我当时就觉得叫夏老五去读书,去考取功名,他恐怕能在太学呆到下半辈子都出不了头。我瞧啊,他算是完了。”
太史筝与易字诗听后,惋惜着摇摇头。
但瞧齐佳觅语毕举起杯盏,向桌面中央递去,她道:“来吧各位,咱们也只能一块祝夏老五好运喽——”
而后杯盏相对,撞碎所有不平,
得偿所愿的心事全部藏进茶酒里,众人在一饮而尽后,大快朵颐。
哪知,当莲藕的丝线在唇间与筷子前拽开,齐佳觅似是想到什么般起了身,太史筝嚼着剩下的莲藕向她看去,嘴巴与手中的筷子却不曾停。
她垂了眸,又很快被齐佳觅叫起,“差点忘了。筝,我有东西要送给你。”
怎么来王府吃饭还有礼物拿?
筝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可她还是好奇地偷看一二。易字诗便在旁起哄,“送筝?齐十一,我还在呢,你这么明目张胆,可别太偏心。我呢?东西可有我的份?”
转眸齐十一拿着本包装严实的书本朝众人走来,她来到易字诗面前随手挥了挥,“这东西给你,你要不要?”
易字诗一瞧是书,摇头说不要。可她还是忍不住拉住齐佳觅的手臂,想要打开瞧瞧,“不过,你先让我瞧瞧,等我瞧过了,再决定真的要不要。”
“就你事多。”齐佳觅一撇嘴。
只瞧她在谨慎地扫视过四周,确认身后无人的情况下,才偷偷在易字诗眼前掀开一角露出个名字叫她看。谁知,易字诗竟在瞧见书名后给了齐佳觅一掌,“齐佳觅,你——”
“真不害臊。”
筝在那头吐出骨头,吃的正香。根本没往别处想。
直到她猛地抬头看到眼前二人,一个害羞,一个得意的模样,不禁疑惑道:“易姐姐,十一娘,你们这是怎么了?那个书是送我的吗……”
岂料,齐佳觅张口刚说了声对,就被易字诗拉住手臂咬牙警告,“齐十一,我跟你说…不许送。”
齐佳觅这个犟驴,怎会听她的话?
齐佳觅皱着眉就要将手拉走,易字诗便发力要将人控制。二人就这么在筝的对面拉拉扯扯。
只是她们越是这样,筝就越不安分。
筝轻轻放下筷子,悄悄来到二人面前一把抽过了齐佳觅手中的书。
如此一闹,易字诗不再敢说话,齐佳觅想看筝的反应,姐俩停止动作纷纷向筝看去。但见书的第一页被筝掀开,在目光落定之后,一声极其羞愤的高呼在阁中炸开,“素,素……素女经——”
难料…
这回筝的脑袋,真的烧开了……
第52章 陪伴
太史筝捏着书的一角, 羞涩地将书丢了出去。
瞧着齐佳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见她在筝转头回避后,捧腹大笑道:“哈哈哈哈, 筝, 我说你都是成过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容易害羞脸红?难不成你到现在还是个——”
言及此处, 齐佳觅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她捂了捂嘴,贴近太史筝身边惊讶起来。
“等等, 该不会是你家崔郎不行吧?”
幸好眼下使人早早退出屋外,不若这些闺房话若是叫他们听去, 指不定该如何议论。
太史筝见状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
崔植筠行不行, 她哪里知道!且瞧着崔植筠那副清心寡欲的模样,筝只觉齐佳觅说这些还有点为时尚早, 加之自己也没准备好, 她便伸手推了推齐佳觅的肩膀,“哎呀, 你别乱说。这东西我可不要, 你快拿走……”
“还有……我, 我们,好着呢!”
太史筝的声音里透着心虚, 齐佳觅不肯退让地俯身靠去, “哦?真的?那是怎么个好法?快与我说说。”
筝心想这该怎么说?
难道她说,她还真敢听吗?
太史筝犯了难。
只是别瞧筝平日里总把崔植筠“欺负”地退避三舍, 可但凡碰上齐佳觅,她总能呛巴地筝哑口无言。于是乎筝也只能将希望都寄予在易字诗身上。
哪知, 易字诗这次竟与齐佳觅站在一起,转头将目光偏去一旁。筝见此情形无助看向齐佳觅, 只道是:“齐十一,你就饶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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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日暮偏西。
汴京繁忙的一天将在酉时落去。
崔植筠拎着书箧走出太学,身后三五成群的学子与他作揖告别。崔植筠皆是颔首应答。彼时,天空的余白与暮色交汇,崔植筠淡然登上了归家的马车。
车架晃晃,光景流转于他清澈的眉目。
崔植筠无言搁下书箧,却在望向随风起落的布帘时,想起了太史筝。这一瞬,手臂上好似残存着她的温度,崔植筠不觉摸起早起被筝触碰过的皮肤,脑海中开始回荡起,她那带着朦胧沙哑的嗓音。
无趣之意,如何得解?
看来,他还是将她的话记挂在了心上。
但瞧许久之后,马车穿朱雀门北上,崔植筠的声音恰在此时发出。他道:“师傅,劳烦去趟御街左廊。”
“好嘞——”
驾车的人挥鞭而起,长街便落下马蹄声阵阵。待到窗外的声响,从平静到熙攘。崔植筠才将目光向左边偏移,直至被残阳映彻眼眶。他也没用手去遮挡。
师傅说:“舍人到了。”
崔植筠这才从停稳的马车上探出自己那挺拔的背。他看今日的左廊依旧热闹,高声的吆喝,也还是那样尖锐且无情地刺进他的耳朵。
环顾而望,落目时,崔植筠才恍惚发觉今日唯独少了太史筝在身边吵闹。
他下了车。
师傅无言相对,只在车架前望着那身绿色公服渐行渐远。
没有人知道崔植筠此行的目的,他就那么孤身来到了拥挤不堪的左廊,可崔植筠走在此间却是如此格格不入着,迎面或是擦肩的行人,无不为他注目。
崔植筠渐渐有些不自在,但他仍在硬着头皮寻找什么……
直到,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崔植筠总算松了口气。
他来到摊位前俯身蹲下,伸手学着太史筝那日的模样,挠了挠小狗的头,自说自话道:“不成想这些时日过去,你还在此地。你难道是在等她吗?”
这是崔植筠下意识的反应,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贩卖的老妪,每日形形色色的人见了太多,早将崔植筠遗忘。她瞧着来了生意,立刻眯眼笑道:“官爷是瞧上这只花色小犬了?您若瞧中,妾身给你便宜些——”
小狗亲热蹭起崔植筠的手背,好似终于将他盼来一般。
崔植筠为之柔软下来,他想若是有此物陪伴,是不是就能慰藉些太史筝的孤单?他虽不确定,却还是抱起那只被太史筝选中过的小狗,同老妪说:“老人家,这只小犬某要了。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某按原价给您便好。”
老妪一听笑逐颜开,立刻道是:“八十文。”
崔植筠素来不会搞价,便老老实实从袖中掏出铜板递去。但瞧在这期间,那只小狗就安安静静趴在崔植筠怀中,用鼻子去感知自己的新主人。老妪见状不免言说:“官爷与这小家伙有缘,跟着您可算是有福喽——”
崔植筠没去接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