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渝循着声回过头。
打开的电梯门里,缓缓地驶出一副轮椅,而推着轮椅的身影,让陆渝的泪如决堤一般滚落下来。
轮椅缓缓停在身旁。
在伍玲和陆山平猛然一颤的注视下,那双温热的手掌毫无顾忌和犹豫地伸出,将陆渝拥入了怀抱之中。
“抱歉。”
盛曜让陆渝靠在自己的胸膛,手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带着安慰与歉意。
“我来晚了。”
而另一边,回过神的陆山平下意识地想要上前。
闸机警示灯变红,发出“滴”的一声警报声响。
一路退到等候线外,那声音才停了下来。
陆山平看着轮椅上的人,嘴唇直抖。
“老师……”
吴老哼了一声。
“我可当不起你陆山平的老师。”
“老师,山平他不是那个意思。”
明显比丈夫知情更多的伍玲赶紧解释。
她看了儿子一眼,又看向吴老。
“老师,这些年我们都找不到您,您……究竟去了哪里?”
吴老冷笑一声。
“一个没人在乎的老头子,不劳二位费心。”
伍玲被堵了回去,而陆山平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江月。”
吴老听到那声音,眉头就是一簇。
他闭上眼睛。
“小盛啊。”
盛曜立刻应了一声。
“送我回去罢。”
吴老向后坐了一些,靠在轮椅的靠背上。
“我不想在这里,见到不想看见的人。”
而此时,平静了不少的陆渝终于再次地抬起了头。
他看向轮椅上那在此刻显得苍老而佝偻的背影。
“……吴老?”
吴老睁开眼时,他脸上的冷意渐渐消退。
嘴角再度泛起笑容,他朝陆渝招了招手。
“来,小陆,你来帮老头子推一下轮椅。”
陆渝和盛曜对视一眼,后者点点头。
“好。”陆渝应了一声,上前走到吴老身后,抓住了轮椅的扶手。
从闸机穿行而过时,他余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的二人。
而此时伍玲和陆山平都好似被束缚了的鸡崽儿——陆渝并没有夸张,他看着现在父母的模样,只能想到这一个形容——低着头一言不发。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远远地跟在身后。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上前。
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花香,陆渝看清了来人。
是他刚刚进门时等在一旁的那个老先生!
老先生又开了口,虽然年纪大了,但此刻他义无反顾地蹲在了轮椅边。
吴老一摆手,对陆渝道:“不用停。”
“江月!”那老先生声音激动地道。
陆渝看盛曜,后者微微摇头。
正当陆渝犹豫着要不要稍微放慢脚步时,就见那老先生微微垂下首,语调落寞地开口。
“院子里的黄花风铃木都开了。”
“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这一刻,吴老终于转头,看了过去。
盛曜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按了一下,陆渝心领神会地停了下来。
“怎么?”
吴老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还有几分疲倦,但更多的,是嘲弄。
他缓缓转过头,终于在那老先生期待的目光下,施舍过去一个眼神。
“萧先生不用去为自己的事业、未来、家族去奋斗了?”
那姓萧的老先生刚要开口,又被吴老陡然拔高的分贝厉声打断。
“不再爱惜自己的面子,不再顾及他人的目光,终于肯来看我这把行将就木的老骨头了?!”
吴老激动地拍打着轮椅的扶手,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不自觉地咳嗽起来。
“吴老!”盛曜赶紧上前,轻轻给吴老拍背顺气。
陆渝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低头在轮椅背后的置物袋里翻了一下,找出一只保温杯,给吴老倒了杯温水。
吴老伸手接过,喝了几口温水,终于喘顺了气。
“好孩子。”
伍玲和陆山平已经围了上来,但在吴老方才的怒火之后,现在的他们什么也不敢做,只站在一旁。
而相比起身边的丈夫,伍玲明显更加震惊,目光不时地往那明显比他们更急切的萧老先生看去。
当年的吴老可谓是主持界金字塔顶尖的那颗明珠,海内海外,政·坛商界,各种场合都是扛把子的那种。
而伍玲和陆山平,是吴老的学生。
那时候的“学生”二字,可不像现在只是单纯上个课那么简单,而是正儿八经地拜入师门,同吃同住的那种。
而主持、媒体这类的行业,不仅需要师父领进门,更要因材施教,一点一滴手把手才能调教出来的。
说一句“师恩浩荡,终身为父”也不为过。
而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吴老毫无征兆地“退隐”了。
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人在任何一个公开场合,任何一个电视频道上看到过吴老的身影。
也没有人知道原因。
只有伍玲隐约听探到一点风声。
是因为一个姓萧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