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帮他找下一任主人,然后把狗送出去。”
苏执聿说完,从沙发上起来,回到书房,重重关上门之前又对方时恩语气很恶劣地说:“你自己把客厅收拾干净!”
方时恩听到苏执聿的让步,没有说话,只是低着一张小脸,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然后弯腰将小狗从地上抱了起来。
第三天,苏执聿听到方时恩睡前和自己说,因为小狗毛发蓬松,跑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蒲公英,所以想要给它起名字叫“泡泡”。
苏执聿听不出来这句话里的因果逻辑关系,但是在心里觉得如果放任方时恩给它取名字,可能到时候会很难送走,于是很扫兴的说:“等他到自己的新主人那里,会有新主人为它取名字。”
方时恩果然生气地低哼了一声,不再和苏执聿说话。
然而这只小狗却迟迟没有人来收养。
苏执聿在心里猜测是因为这只狗相貌过于丑陋的缘故,很想趁方时恩上学的时候,进行一场大慈大悲的放生。
但是在某一天苏执聿离开家的之前,他看到方时恩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到客厅,抱起来泡泡,举起来它的爪子对着苏执聿摇晃,在那里夹着嗓子说:“跟爸爸再见。”
苏执聿有点儿受不了的一把将门关上了。
泡泡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阳历年过去,方时恩这学期的学校生活也步入尾声。
因为临近年关,苏执聿公司事务更加繁忙起来,很多次到很晚才回来。
苏执聿从手机里偶尔能看到家里的视频录像上,方时恩吃饭时逗泡泡,夹起来排骨又不给它轻易吃到。
方时恩一个人吃饭也不会孤独了,苏执聿发现泡泡代替了自己的位置给了方时恩很多陪伴和笑容,原本苏执聿对于自己的位置竟然可以被一只小狗替代应该感到不快。
但是苏执聿将视线停留在偶然推送到他手机上的一些有关出轨的社会时事新闻上,疑心很重但是工作繁忙的苏执聿终于也对这件事感到释怀,方时恩摸猫逗狗总比真的有一天耐不住寂寞投入他人怀抱容易接受的多。
这不是苏执聿不够好不够成为方时恩的最佳选择,主要是方时恩总是这样软弱又畏惧孤单,又有过这样的前科,苏执聿才对他是不是能够真的忠诚于婚姻这件事感到有所怀疑。
总之,因为泡泡的到来,苏执聿为了避免他把客厅弄得一团糟,于是打开了尘封了许久的杂物室(方时恩原房间),自此泡泡在这三室一厅里,独占一室,地位非常。
当天方时恩还为苏执聿突然的心善,为他愿意接纳泡泡这件事感到激动非常,望着苏执聿的眼神像是感动的快要哭出来。
但是这并不妨碍在很多年以后,两人再次争吵的时候,方时恩痛诉苏执聿的罪行里加上这样一笔,比如家里的房间宁愿让狗居住,也不愿意给自己一间,是怎样的狭隘与自私。
全然将原本是自己哭天抢地闹腾许久,才让苏执聿勉强同意泡泡留下这件事抛在脑后。
夜晚九点,苏执聿回到翠湖宛小区。
推开门,屋里传来视频播放的声音“首先加三百克面粉,然后加入牛奶,少量蜂蜜……搅匀……打发奶油……”
是方时恩在备考期末,学校要求每个学生要做出一个令老师评出及格的作品。
方时恩哼哧哼哧在案板上看着视频和面的时候,泡泡就在他的脚边趴着睡。
窗外时不时响起来烟花炸开的声响。
苏执聿望着方时恩,看到他扭头望着自己时,脸上还不小心蹭到了面粉,对自己说了什么也没有听清。
离开云淮市已经很久,苏德科技在自己离开后也没有很快分崩离析,相反,支撑了的时间远远比苏执聿的预想要持久许多,而在苏德岌岌可危的消息爆出来两月之后,随着苏执舒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孟氏集团强力注资十三亿资金,硬生生又将苏德扶了一把,硬是续上了一口气,到现在还在苟延残喘,好像还能再喘很多年。
到这样的时刻,苏执聿逐渐接受,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不全然是他依照他的意志发展,哪怕他再努力再聪明再具有常人无法拥有的得天独厚的天赋。
苏执聿望着方时恩把面团仔仔细细让入烤箱的背影,苏执聿从不幻想与任何人走入婚姻殿堂,又对寻求真爱这件事嗤之以鼻,但是在这一天之后,他不再对会有人会因为孤单而寻求宠物,又或者渴求伴侣这件事,居高临下的点评这是软弱内心脆弱不够坚强的人才做出来的会寻求。
第46章
方时恩在烤箱发出“叮”的一声提醒到时的声响后,打开烤箱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黄油面包的味道。
在烘焙实操课堂上,方时恩已经练习过三次以上,这次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方时恩深吸了一口刚出炉的面包的香气,低头却看到这些不争气的面包,进去的时候还能看出个形状,出来的时候都活像是被拍扁了几下,只是好在闻起来味道还是非常诱人的。
方时恩戴上手套,将面包从烤盘里拿出来,放在盘子里,往餐桌上端。
方时恩的面包烤了一大一小两个,小的那个是面揉多了,没地方用扔掉又太浪费。
他把那个小的放在苏执聿面前的小碟子里。
方时恩已经揪了一口自己刚烤出来的面包尝了,自觉味道根本不输外面的蛋糕店里的面包,虽然自我感觉良好,但是方时恩印象里这并不符合苏执聿这种重甜重酸爱好者的口味。
对于苏执聿的口味偏好并不是无凭无据,证据就是之前他拿回来的那些烤失败的饼干,没留神在哪一天苏执聿竟然已经吃空了。
“你可能会觉得味道有些寡淡。”方时恩将那个小的放进一个小碟子里,递到了苏执聿面前,他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但是如果一直按照你的口味来做,我可能就没有办法进步了。”
苏执聿也没听懂他又在说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话,看着自己面前趴着的黄油面包,很谨慎地先咬了一小口,发现味道竟然确实可以下咽,方时恩好像总算开窍,或许有极大的可能可以在期末考试蒙混过关。
苏执聿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又不想讲出一些过分违心不符身份的夸赞,于是摇身一变评委席上高深莫测又寡言少语的评委,很保守地说:“如果造型上再用心一点,我想会更好。”
方时恩将他手里的面包已经咬下去一大半,嘴里还在塞着面包,听闻苏执聿的话,回道:“造型的话不用担心,学校里到时候会提供模具的。”
时间来到期末考试那天,苏执聿很明显察觉到方时恩很紧张,头一天晚上睡得都有点不太好。
不过等到考试结束,苏执聿去接他的时候,看见他背着书包从学门口走出,脸上神情能隐约窥探出来心情不错,上车后还很难得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来,和苏执聿讲话,可见是心情真的很好。
“今天好准时。”
方时恩坐上来,连回家都等不及,就扭着身子把背包脱掉,从书包里掏出来一个塑料封装好的面包,他说:“我这次得八十分,不是及格,得到了一个良。”
苏执聿神情发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很难想到方时恩真的会从心里在乎这件事,尝试调动起来情绪,用听起来好像很真心实意的话对方时恩说:“恭喜。”
方时恩这时候又说:“其他的被同学分走了,我留下来一个送给你。”
苏执聿低头看见,方时恩一双琥珀色的漂亮猫眼儿望着自己,伸过来的手里捏着一个封装好的蜂蜜黄油小熊面包。
期末考试一结束,预示着方时恩他们的寒假即将到来。
在寒假正式开始后,苏执聿带方时恩又去那家私人心理诊断咨询中心,在医生的指导下调换了药,减了一些药。
方时恩在缓慢恢复,这样的疾病想要药到病除也是一种幻想,苏执聿做好陪方时恩慢慢治疗准备。
方时恩如今可以做到独自上下学,虽然如果没有熟人陪同不敢去人多密集的地方,但是在翠湖宛小区,和学校里这种他熟悉的场所里,他还是行动自如,在这个月甚至打破长期不和别的同学交流的局面,分享了面包,也可谓是一大进步。
苏执聿知道方时恩天赋有限又在生病,未曾心生过方时恩做学校里的烘焙天才的幻想,不奢望他做第一名,只希望他不要做末流。
这不是苏执聿到这个时候还依然对他的成绩有所要求,只是他知道色厉内荏的方时恩尽管表面上咋咋呼呼,其实有一个非常自卑脆弱的心脏,如果成为班级里的垫底可能会因为同学的目光和老师的批评陷入悲伤,这对于他的心理健康是有很不利的影响的。
一向严格苛刻的苏执聿不断对方时恩放宽要求,知晓方时恩这众人终其一生可能都没有办法变成一个优秀人类,退很多步希望方时恩以后能被盖上“合格”的章。
不做城市里为城市经济做贡献的精英,至少不要做有害垃圾,可以做路边的石子,做缝隙里的野花朵,无用又无害就已经是最好。
寒假开始后,陆霄因为家里人都还没开始放年假,于是自己在燕塘市找了一个日结的兼职,准备挣点零花钱给父母和姐姐买点新年礼物。
方时恩在放假第三天和苏执聿打申请,想要邀请陆霄来家里玩。
苏执聿其实是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平时没交过什么朋友,也自认为不需要朋友,好友列表里留下的都是有生意场上有利益往来的人。
但是苏执聿想到,方时恩假期是很漫长的,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方时恩的生活可能是很空白很无所事事的,一无所事事很可能就会胡思乱想,
在方时恩目光逐渐由期待变成忐忑不安和乞求时,苏执聿最后还是没有说明确同意,只是说:“不许让他进我们的卧室,我的书房更是不行。”
方时恩心里想,进你的书房做什么,难道他和陆霄两个上不明白学渣去书房偷看书吗。
他心里很多次都觉得苏执聿很小心眼,但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千恩万谢的样子。
由于陆霄时常来家里玩,方时恩的游戏机又得以重启。
家里暖气开得足,两人在泡泡的房间里用投影链接游戏机,在大屏幕上打的劲头上来,甚至会出汗,这时候游戏进入关卡,方时恩将游戏暂停,然后看着陆霄穿着一件薄体恤,脑门儿上还热出了汗,他说:“歇歇吧,找个电影看怎么样。”
陆霄没什么异议地回答:“好啊。”
方时恩从推荐里随便找了一个评分高的喜剧电影,点击播放后,他从地毯上起来,走到厨房旁边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来两瓶汽水。
“给。”方时恩回到房间,递给陆霄一瓶,然后重新想要盘腿坐下。
就在陆霄接过方时恩手里的汽水,望着他说:“谢啦。”的时候,他咧着的嘴突然一僵,目光不小心掠过方时恩的领口。
陆霄看到一些痕迹,还有成片的绯红。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迷茫和不解,陆霄这个时候是真的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已经抬起来了手,指向了方时恩的锁骨,陆霄问:“你这里怎么有一个牙印。”
方时恩不笑了,他的心“突突突”地开始狂跳起来,紧张程度远超之前第一次坐飞机时飞机起飞,和被刘老板围追堵截那天心跳得一样快。
方时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呆愣愣望着陆霄,一瞬间完全失去思考能力,无法应对一样,怎么说,怎么解释,这个位置脑袋在脖子上的正常人类可能自己咬到锁骨吗,说是泡泡咬的能这真的像吗,只有牙印吗,陆霄会不会看到了别的痕迹。
陆霄这时候就算是真的神经大条也不至于什么也不懂,到底是看过几次小黄片的成年男人,他在看到方时恩像是被雷打了一样的表情后,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脸红的程度和方时恩已经不相上下,陆霄结结巴巴起来,“我……我不是,我没想到,我刚才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了,不好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你之前说你做过竟然是真的,我以为你故意在我面吹牛呢。”
方时恩这时候心一横,后槽牙一咬,说道:“是,我是,我其实跟,哎呀,我哥其实不是我哥。”
“那是什么?”陆霄被这话绕得有点儿听不懂了。
方时恩这时候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希望自己有底气一点的语气说:“我就是和他已经结婚了,我们是合法夫妻,我可不是,可不是那种乱搞关系,不道德的人。”
陆霄这时候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前面的电影播放到精彩时刻,也完全吸引不了他分毫了,陆霄说:“什么!你这么小就已经结婚了!?”
可能是因为是家里的老幺,加上还没有出学校,还认为自己是学生,陆霄又看方时恩比自己更显小的脸蛋儿很是吃惊。
“其实已经不小了。”方时恩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脸色却是白的。
光影昏暗,陆霄看不真切他的脸色,只是听他声音有些不自然,于是也不自觉嘀咕起来:“怪不得,我就说哪里不对,上次吃饭我就觉得你们俩之间氛围古怪……”
“真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你竟然瞒住我一学期才跟我说,还是不是兄弟了。”陆霄用胳膊肘碰了方时恩的肩膀一下:“咱又不是那不开明的人,真是的!对了,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早结婚?”
陆霄本意是想要缓和一下气氛,因为感觉到方时恩有点儿紧张的情绪,于是故作自在,表示很想倾听一下他们之间的故事。
方时恩垂下来眼睛,卷翘的睫毛扑闪一下,他含糊地回答说:“他求婚我就答应了。”
“什么叫他求婚你就答应了?”
陆霄突然回忆起来最初他的游戏机放进方时恩的书包时,方时恩被苏执聿误会,然后回学校后状况很糟糕,憔悴的脸色,还有红肿了一个星期的才好的手。
那时候陆霄真是以为苏执聿是方时恩哥哥,就算是错怪了方时恩对他动了手,因为是哥哥教训弟弟也多少能理解,可这时候再细细琢磨这事就滋味完全不一样了。
陆霄望着方时恩的目光逐渐变得复杂了一些,他问:“你喜欢他吗?”
方时恩似乎是被问一个既陌生又奇怪的问题,他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最后皱着脸,叹了口气说:“不知道。”
“但是这不重要。”
陆霄很快就说:“这怎么会不重要呢!这可是婚姻大事,如果和自己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相伴一生那该是多么痛苦啊。”
陆霄还是一个未经世事的男孩,对情爱还有着至高无上的纯洁幻想,他不了解方时恩这样的人,是从怎样的环境里成长出来,以为要先有爱才有性,再有其他,但是在方时恩这里,这一切都是很无关紧要的。
方时恩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来了,或许像陆霄这种普通的正常人应该会先从恋爱开始,再慢慢相处有了深厚的感情再郑重地走入婚姻吧。
而他和苏执聿的开始,从买卖开始的关系,一场与感情无关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