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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喉咙像是被火燎过一样,咳嗽时还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涌上来,林思慎从黑暗之中逐渐苏醒,她掀开沉重的眼皮,还没等看清状况,就先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然后耳边传来墨竹欣喜的声音。
    “公子,您终于醒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身子像是被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提不上半点力气,眼前的一切更是天旋地转,林思慎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身旁坐着的墨竹,以及周遭熟悉的陈设。
    昏过去之前,林思慎只记得那个昏暗的小巷,黎洛决绝的背影,以及...半梦半醒间沈顷绾那如幻梦般的身影,之后她就没了半点意识。
    林思慎脑子一片空白,她勉强在墨竹的搀扶下半坐起来,然后低头看着自己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右手,指尖轻轻一动,牵连的整个臂膀都一阵钻心刺痛,她有些搞不清当下的状况了,沙哑着声音问了句:“这是...发生了什么?”
    她话音才落下,角落里突然传来柳卿云的声音:“你还好意思问发生了什么。”
    林思慎闻声抬头望去,只见不远处柳卿云正环臂靠在门后,神情肃穆眼神幽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一旁的墨竹赶忙回道:“前几日公子出了门许久未归,一直到深夜才被人发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那人认出了公子,赶紧叫了几个人抬着公子送回了将军府。这天寒地冻的,若不是发现的及时,公子恐怕都快冻死在外头了。”
    林思慎扶着脑袋,别的没怎么听清,倒是很快抓住了墨竹话中的重点:“前几日?”
    墨竹点了点头,没等开口就听到身后的柳卿云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她无奈叹了口气:“是啊,公子已经昏睡了整整三日。”
    林思慎闻言沉默了半晌,而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墨竹的手,急声问道:“郡主她怎么样了,她醒了吗?”
    墨竹神情一怔,偏头躲开了林思慎急切的目光,轻声道:“郡主...郡主她还是老样子,一直没有动静。”
    果然只是一场梦而已,林思慎扯开唇角讽刺一笑,方才亮起的眸子又瞬间黯淡了下去。
    墨竹犹豫片刻,斟酌着用词正想安慰林思慎:“公子...”
    “小竹,你该去熬药了。”
    柳卿云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墨竹,她缓步走到床榻边,一张脸阴云密布仿佛正酝酿着怒火,墨竹不得已只能起身,看了林思慎一眼后无奈走出了房门。
    林思慎没反应似的呆呆坐着,柳卿云也一改往日,冷冷开口道:“我已经让小竹替你收拾好了衣物,明日一早我们一起回庆州。”
    林家的祖籍就在庆州,很早以前林将军便在庆州修建了宅邸买了田地,打算等年纪大些辞官归田,带着一家人回庆州定居。
    林思慎有些费解的望着柳卿云,不明所以道:“我们回庆州做什么?”
    柳卿云语气果断的不容拒绝:“让你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静下心来好好调养身子,我和小竹会一直陪着你,至于别的事你不用再管了,你父亲会替你料理好。”
    可林思慎偏开头去,轻声道:“娘,你可以带着大哥和墨竹回庆州,我还不能走。”
    柳卿云难得摆出了当家主母的气派,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林思慎,咬牙道:“这由不得你,马车我已经备好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
    林思慎偏开头去,喃喃道:“京城要变天了,我已经无法置身事外了,但娘和大哥可以。这样一来也好,我和父亲也能安心些。”
    她早就打算要把柳卿云墨竹还有大哥二哥送回庆州,庆州现如今还是林家的地盘,哪怕京城乱成一锅粥,只要他们待在庆州就不会被殃及。
    柳卿云闻言有些恼怒,她厉声道:“你是个女儿家,这些事不该也轮不到你来管...”
    话说到一半,柳卿云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了,林思慎之所以会被牵连进这些乱局之中不正是拜她所赐吗,她如今又有何资格让林思慎别管这些事。
    因此柳卿云话音一顿,有些懊恼的蹙紧眉头,不过她必须要逼林思慎跟自己回庆州,因此她最终仍是丢下了一句话:“总之,你明日必须跟我一起走。”
    林思慎一直没开口,柳卿云望着她那消瘦憔悴的苍白面容,幽幽长叹了口气,她缓缓在林思慎身旁坐下,双手捧起林思慎的面容,带着一丝央求道:“慎儿,你听娘一次劝,回庆州之后你什么都不必管,娘也不会再让你受苦了,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再也不会拦着你了。”
    柳卿云到底还是太过单纯了,她以为只要带着林思慎离开京城就够了,可别说林思慎根本就不想走,如今就算她想走也已经走不了,更何况沈顷绾还在这,她更不会离开。
    林思慎没有据理力争,也根本不想用别的理由劝说柳卿云,她只是淡淡开口反问:“娘,您觉得我会甘心放弃一切一走了之吗?”
    林思慎的话让柳卿云愣住了,对啊,林思慎怎么可能甘心,就算林思慎现在无力反抗被她强行带回来庆州,林思慎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回来,她总不可能日日夜夜一刻不停的守着林思慎,她压根就守不住。
    当初林思慎女扮男装是迫不得已,她为了将军府甘愿隐瞒身世当个男人,给自己套上枷锁,那时的她没得选。可如今的她就算有选择,就算有办法可以脱身,她也不会走了,这一次不是迫不得已,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林思慎有太多的不甘心,这些年来的隐忍,让她恨透了那些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水为雨的当权者,他们轻而易举的就能剥夺她在意的一切,而她却只能不断的隐忍不断的逃避,她受够了。
    她没有沈顷绾那样的远见和雄图大志,想要择一明君庇护天下苍生,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介蝼蚁,天下苍生又与她何干?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守护她所在意的人,单纯却也自私。
    所以他们抢走的,她要亲手夺回来,他们亏欠她的,她要他们百倍奉还,仅此而已。
    林思慎缓缓躺下,她似乎不想再多说什么,神色平静的闭上眼:“既然马车已经备好了,那明日娘就带着大哥和墨竹启程吧。”
    柳卿云望着林思慎,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眼前女儿变得有些陌生了,以前哪怕她无理取闹发脾气,林思慎都会向林铮一样温声软语的哄着她,三言两语就能将她哄开心了,虽然林思慎背地里做什么都瞒着她,却从未在明面上忤逆她。
    现在就算是她发脾气也好,好言好语的劝说也好,林思慎也懒得再多说一句话,就如同...不在意了。
    柳卿云突然有些害怕这样的林思慎,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她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她颓然的闭上眼,只觉得自己从未像今日这般无力迷茫过。
    就在柳卿云不知所措之际,一直闭着眼沉默的林思慎轻声开口了,她主动握住了柳卿云的手,然后翻身紧紧环住了她的腰,埋头在她怀里,像是一个脆弱受伤的小兽终于找到依靠。
    柳卿云反倒是愣住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林思慎,短暂的犹豫过后她俯下身回抱着了林思慎,就在她快要闭上眼的瞬间,林思慎的声音闷闷传来。
    “娘,我会带着爹平平安安的回庆州,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吧。”
    “好,我信你。”
    柳卿云鼻子一酸,她重重的点了点头,轻轻抚摸着林思慎那瘦的能摸到骨头的背脊,不过很快她就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
    林思慎说会带林铮平平安安的回庆州,说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可她却反常的没有提到沈顷绾,这就有些不寻常了,明明方才她还在问沈顷绾有没有醒来。
    依柳卿云对林思慎的了解,她就跟她爹林铮一样是个情种,只要认定了一个人就算死也不会放手,所以哪怕沈顷绾今后都不会醒来,林思慎也不会放弃沈顷绾。
    可为什么,她说的以后没有了沈顷绾。
    柳卿云眼神快速闪烁,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可又不知道该怎么问,犹豫片刻后她忍不住轻声问道:“慎儿,那...郡主她呢?”
    林思慎一动不动的埋头在柳卿云怀里,许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轻声喃喃了一句:“我不知道。”
    柳卿云竖着耳朵,林思慎话音才落,她便急忙问道:“你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想开了?不想跟她纠缠下去了?”
    林思慎又沉默了良久,而后她抬起头来默默躺下,伸手轻轻摸索着按在心口,感受着掌心平缓的跳动,她眼神空洞而茫然,启唇喃喃自语:“我也许已经...没那么确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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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浅这段日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埋头在沈顷绾书房研读各种医术,这些都是沈顷绾天南海北找来的医术孤本,其中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医术蛊术,其中许多就连席浅都未曾见过,不得不说让她大开眼界了。
    从医多年席浅从未见过沈顷绾这样的状况,她本意是想多翻看医术,从中找到沈顷绾的症结所在,说不定能找到沈顷绾为什么迟迟没有醒过来的原因,从而唤醒她。
    这日晌午,席浅又翻了半日的医书,看的有些头昏眼胀,她无奈合上手中的残书随手放在桌角,一边闭目沉思,一边抬手揉着酸痛的太阳穴。
    正当她思绪发散之际,书房外远远传来兰青的呼声:“席浅姑姑,席浅姑...哎哟。”
    接着便是一声闷响,接着是瓷器摔地破裂的声音,兰青像是被绊了一跤,小小声的啜泣飘入席浅耳中,让她无心沉思冥想。
    “这个冒失鬼。”
    席浅无奈睁开眼,口中轻嗔了一句,站起身往前走的瞬间,不小心将桌角的医书撞落在地,正巧将医书夹层里一张薄纸摔了出来。
    “咦?”
    席浅盯着纸张,疑惑的蹙紧了眉头,方才翻看医术时她怎么就没发现这书中还有夹层,这般想着席浅俯下身去,将残本和摔落的纸张一同拾起。
    纸张薄如禅翼,上头写着一排排蝇头小字,因为太过久远纸张已经泛黄破裂,看上去极为易碎,就连上头的墨迹也有些看不清了。
    席浅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放入掌心展开,然后走到窗边举起,借着窗外的亮光折射,开始逐字辨认。
    门外兰青一路呜咽着,手上还抓着半边碎碗,一瘸一拐的推开了书房,一瞧见席浅就忍不住大哭起来,口齿不清的委屈解释道:“席浅姑姑...我方才...方才摔了一跤,药碗摔碎了,药汤都...都撒出来了。”
    席浅像是没听到似的,一动不动的举着手,盯着薄纸上的字,面色时而疑惑不解时而恍然大悟,眸中光亮也随之一点点阴沉下去。
    兰青一瘸一拐的走到她身旁,可怜兮兮的拽了拽她的衣角,举着还在淌血的手啜泣道:“席浅姑姑,我的手被瓷片割...割破流血了。”
    席浅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将手中的壁纸夹入医书中,而后转过身来,沉重的神色间还夹杂着一丝愤怒,面对着委屈巴巴的兰青,她只撇了眼伤口,平静道:“一会给你上药。”
    兰青抹着泪点了点头,有些局促的垂下头去,望着另一只手上抓着的半边破碎药碗,眼泪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可...可是郡主的药撒了。”
    席浅眸光一暗,抿了抿唇冷冷道:“撒了就撒了,我想她应当也不必再喝了。”
    兰青闻言先是不解,怔了许久后脸色顿时煞白,她不顾伤口一把拽住席浅的袖角,将血都蹭在了席浅衣袖上,口中惶惶问道:“不必再喝了?席浅姑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郡主她...”m.
    席浅垂眸看着她还在流血的手,一言不发的将医书放在窗台上,然后不顾兰青的声声询问,拉她到门边,用清水将她的伤口洗净,然后涂药包扎一气呵成。
    替兰青上完药后,席浅一拂袖,蹙眉低声道:“一会你回去告诉你们王爷,我今日就回威远将军府。”
    兰青一听当即不依,她拽着席浅不肯松手,口中还恳求道:“不行啊,席浅姑姑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郡主怎么办?”
    席浅轻轻一扯就将衣袖扯了回来,她转身往门外走去,踏过门槛后又停下脚步,她背对着兰青。眉头紧蹙神色愤怒,胸口剧烈的起伏,看上去她此时心绪似乎极为不平静,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静下来。
    在兰青急切的注视下,席浅没有转身,只是撂下了一句冷言冷语。
    “你们郡主的病,我治不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径直往院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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