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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鏖战许久,宫墙始终未破,墙外的叛军和墙内的禁军都已是疲惫不堪,林思慎得令接掌兵权后纵马上前,下得头一道令,就是命大军后撤休整清点人手。
    二皇子不明所以派人前来盘问为何停下攻势,可林思慎只让人带回话,倘若要在明日天黑之前破城,二皇子就不得干涉她调兵遣将,二皇子虽有所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筹码都押在林思慎身上,任由她决断。
    于是在历经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战火纷扰后,京城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只是这安宁并未让人觉得安心,而是静谧的让人更加不安惶恐。平静只是表象,谁人都能预感到那平静之下酝酿的汹涌暗潮。
    果然,待林思慎清点好人手后,当夜就有大量叛军分工明确的冲入京城百姓家中,搜刮木材铁器,抓捕精通木工冶炼的匠人,而后逼迫他们连夜加急赶制登云梯和尖头木驴。
    当初叛军为了快速行军不引人注目,因此并未携带大量攻城器械,之所以如此轻易攻入京城,也不过是因有人里应外合打了守城军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禁军死死守着皇城,想要短时间攻进去,不是单单靠人数众多就能办到得。
    很快城楼上的禁军就发现了叛军的动静,看着齐心协力如火如荼赶制攻城器械的叛军,禁军们也坐不住了。若是叛军大量赶制云梯,待明日一同攻城,人数不多的禁军要想守住就没今日这般容易了。
    不过好在宫内早有准备大量火油,新制的云梯来不及处理极为易燃,正好能用火油来对付叛军,于是禁军们也连夜将火油搬出,以应对明日叛军攻城。
    可他们殊不知,林思慎之所以在城内闹出大动静,营造出一副明日要大举攻城的假象,目的压根就不是要用那些临时赶制出的器械攻城,恰恰就是要逼禁军把火油都搬出来,而他们也正落入了林思慎的圈套之中。
    沉寂一夜后,随着天边第一缕光线破晓,鼓声骤然响起,林思慎终于开始大举攻城,她先是让叛军分批用新制的云梯搭上城墙攻城,然后又让一队臂力极好的弓箭手藏于民房之后,将涂上了火油的羽箭交给他们。
    一切似乎又开始重演,爬上云梯的叛军被火油浇头,满身是火哀嚎坠地,连带着云梯也被点燃烧得噼里啪啦,空气之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臭味。
    见此举收效甚好,禁军便将一桶桶火油搬上城楼,但凡有云梯架上城楼,便劈头盖脸的浇下去,再用长枪一阵乱捅。
    林思慎骑马立于大军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无比惨烈的战况,直到见时机愈发成熟,她才终于抬起手重重的挥下,她身后藏在民房之下的弓箭手当即爬上了屋檐,然后点上火箭,用尽力气朝着城墙之内射去。
    无数支燃着火花的利箭划过天际,从天而降齐刷刷的落入城墙内,虽然禁军很快反应了过来,想要用盾牌挡住,可奈何火箭密密麻麻的射来,总有漏网之鱼。
    一支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城楼上一桶装满了火油的木桶,火油溢出而后被火苗点燃,火光瞬间汹涌而起,将一旁的禁军吞噬其中,然后火光蔓延随着浇湿的地面越烧越旺,城楼顿时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城楼上陷入一片混乱,哀嚎声求救声,火光几乎要把半边天都映的通红,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听到了那歇斯底里的哭泣声和嚎叫声,他们瑟瑟发抖的抱作一团,没人敢出门看上一眼。
    趁着城楼上的禁军急着灭火,叛军们顺着云梯爬了上去,杀红了眼冲入火海之中,不到一个时辰,皇城外门被攻破了,随着宫门缓缓被拉开,叛军们一拥而入冲了进去。
    听闻此消息,焦急等了一整夜的二皇子拍案而起仰天大笑,此时的他丝毫不吝对林思慎的夸赞:“虎父无犬子,好个林思慎,本王没想到她的目的竟在此。”
    皇城最坚固的就是外门,一旦破开了外门那内门如同虚设,禁军只能退守内宫与叛军短兵相接,对于人数多于几倍的叛军,禁军压根就抵挡不了多久。
    很快,皇宫之内的老皇帝和四皇子也收到了消息,见跑来奏禀的禁军气喘吁吁神情焦虑,四皇子没做声,而是偷偷抬眸看向了藏在纱帐之后的老皇帝。
    层层纱帐的遮掩之下,老皇帝的身影若隐若现,他半依在龙塌上,不时掩唇发出急促的咳嗽声,听上去极为虚弱。
    据御医说,老皇帝体弱惧寒,所以哪怕他面见了几位侥幸逃过一劫的近臣以及四皇子,也是隔着好几层纱帐,身旁只留了两人。
    一位其貌不扬侍奉身侧的宫女,以及坐在他身旁不远的沈灵玉。
    自从四皇子将沈灵玉带回京城后,老皇帝就对这个小皇孙颇为喜欢,时不时就让四皇子把他送进宫,留在宫里小住几日。
    前来禀报的禁军似乎能感觉到隔着纱帐,老皇帝那阴翳冰冷的目光,他满头冒汗哆哆嗦嗦的将统领嘱咐的话如实奏明:“陛下,李统领正率禁军在宣德门与叛军死战,还请陛下随卑职等退守凤仪宫。”
    老皇帝闻言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仿佛要断气般,待缓了一些他便怒声呵斥道:“不是说至少能守三日吗?这才两日...咳咳,你们这些废物,连道宫门守不住,朕要你们何用!”
    老皇帝一发怒,那些近臣就被吓得诚惶诚恐的跪下,连带着四皇子也跟着跪下来。
    离老皇帝最近的沈灵玉独独没有被吓到,他清秀稚嫩的面容上只显露出来一丝担忧,微微偏了偏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撇了眼那位站在一旁的宫女。
    那宫女看上去相貌普通,却唯独生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眸子,幽深清澈宛如一潭潋滟秋波,温柔而又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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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察觉到了沈灵玉的目光,她垂下眼帘与沈灵玉对视了一眼,目光交错下一秒,沈灵玉突然站起身来,他小心翼翼的端起一旁木案上的参汤,毕恭毕敬的双手奉到老皇帝跟前,眸子忽闪忽闪满满皆是担忧:“皇爷爷您别动气,小心身子。”
    老皇帝接过参汤,咳嗽几声后,抬手摸了摸沈灵玉的脑袋,长叹了口气道:“要是朕的子子孙孙都如灵儿你这般懂事就好了。”
    跪在地上的四皇子闻言眉头微微一蹙,而后拱手朗声道:“父皇,儿臣愿与李统领一同抗御叛军,只要能再拖上一日半日,援军定能抵达京城,届时儿臣定会亲自...将那叛臣生擒交由父皇处置。”
    老皇帝并未理会四皇子,而是转头看向那个跪地的禁军,沉声问道:“朕问你,宫门被破的如此之快,可是那林思慎献的计?”
    禁军一听到林思慎的名字就暗恨的牙痒痒:“回禀陛下,正是林思慎那叛臣贼子,昨夜她大动干戈找来了满京城的木匠打造云梯,李统领怕她今日大举攻城才动用了如此之多的火油,却不想她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趁机钻了空子,实在是...”
    听禁军这般说,沈灵玉突然小声的嘟囔了一声:“借口...”
    老皇帝抬起手来,那禁军话没说完就立刻噤声了,老皇帝转头看向了沈灵玉,柔声问道:“灵儿,你方才说了什么,说大声些。”
    沈灵玉先是一惊,而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老皇帝的面色,见老皇帝并无不悦,这才站起身道:“孙儿方才是说...这位禁军说得都是些推辞自己无能的借口。”
    老皇帝下巴微微一扬,抬手捋了捋胡子,似乎正等着沈灵玉继续说下去。
    沈灵玉轻咳了一声,又看了眼皇帝身旁的那位宫女,这才板起一张小脸,转身直面那个跪地的禁军,稚嫩的童音掷地有声:“林思慎是个乱臣贼子不假,可你却说她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战场上从来都是兵不厌诈胜者为王。身为禁军,你失守失职便为不忠,身为臣子,知错不改输了便找尽借口贬损敌人,此为不义。此不忠不义之举,你竟还敢在皇爷爷跟前振振有词,实在是贻笑大方。”
    那禁军哪能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抱怨了几句,居然就被扣了这么大一个罪名,吓得当即磕头:“卑职不敢,卑职并非那不忠不义之人,卑职对陛下一片忠心苍天可鉴,还请陛下恕罪。”
    老皇帝对沈灵玉这番慷慨陈词颇为满意,他点了点头,而后轻轻一挥手,风轻云淡道:“那就推出去,斩了。”
    话音落下,门外便走入两人要将那禁军拖出去。
    沈灵玉也没想到老皇帝居然如此干脆,说杀便要杀人,情急之下他急忙拉着老皇帝的衣袖,轻声道:“皇爷爷,临阵斩兵不可为,还是让他将功赎罪吧。”
    老皇帝对沈灵玉颇为宠爱,他侧头想了想,将沈灵玉拉入怀中坐下,而后笑道:“哈哈哈哈,好好好,看在乖孙的面上朕就饶他一条狗命。”
    叛军都快杀进来了,没想到陛下居然还能如此开怀,果然不愧是君王气度,那几位臣子不免为之汗颜。
    老皇帝似乎心情大好,他抬眸看向了纱帐外跪在地上久久未起的四皇子,看似称赞般夸了句:“老四,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
    四皇子垂着头,眸中满是阴霾妒恨,口中却恭敬笑道:“是父皇教导有方,儿臣不敢居功。”
    此情此景无人发现,那一直侍奉在皇帝身旁,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宫女,唇角终于细微勾起,露出来一丝未达眼底的浅浅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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