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承认自己大部分时间已经看不透这个人了,十年带来的太多,虽然五条悟表现的和高中时候没什么两样,但不自觉表现出来的压迫感总能清楚显示着这个人和过去完全不同。
他更有掌控力,更聪明,也更冷静。
也许也更疯狂。
绿灯了。
车辆随着车流开动起来,越靠近高专车流量越少,很快空旷的路上就只有这一辆车还在飞快的前行。
“别说那种无聊的事情啊,”你听见他漫不经心的声音:“谈未来不如谈谈过去嘛,虽然没那也不是很好的记忆——这十年你怎么样?”
你身体再次紧绷起来——终于来了。
你就说肯定要问这些问题的。
“还可以。”你谨慎的回答。
他喉咙漫出沉沉的笑声,情绪捉摸不透:“我猜也是,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回来看一看老同学,硝子也很想你啊。”
“和她也偶尔还有联系。”你想了一想,诚实的说道。
这次回来也有和硝子说,不过今天去高专确实没通知一下——说不准会抱怨你哎。
“当时走的时候也有和她联系吗?”他声音很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
车猛地加速了,颇有一种不好好回答就一起去死吧的病娇感觉,你吓了一跳,慌的扶住旁边的的车门。
“慢一点——搞什么啊你?170码了?你想死吗?”生死之间你甚至忘了害怕五条悟,转头怒道。
“刺激一点啊,”五条悟侧头看了你一眼,你被他这一眼看的惊心动魄,真害怕他没看路就撞到哪里,他笑出了声,又很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就这样死了不好吗?什么都不管,什么都忘掉——反正这样的生活也是无聊透顶了啊?说不定和你死在一起是很好的结局。”
原本想骂人的你一下子被他的话弄的卡了壳。
你突然的安静让刚刚还嚣张的白色大型动物有点不安,飙车的时候还不忘侧头瞄你一眼。
“就是这样。”过了一会,你慢慢的说:“所以我走了。”
他没说话,车速却放慢了。
“你是个英雄,我不是。”你冷冷的扭过头,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的说。
你甚至羡慕叛逃的夏油杰——不管是逃走前还是逃走后,他总有坚定的信仰,但你呢?
你没有了。
在五条悟因为挚友的叛逃而郁郁寡欢的时候,你也同样陷入了摇摆不定中。
什么是正义?你做的是正确的吗?谁理解你?谁感谢你?为什么遭受到只有恐惧的眼神呢?
为什么上级会一次一次失误的传达错误信息,为什么质问得到的答案永远是敷衍,为什么拼着性命的付出得到的只有更沉重的任务?
你不是在拯救世界吗?
在那个被父亲家暴到差点死了的孩子面前,你看着因为怨恨而诞生的咒灵和角落里那个被咒灵吓得瑟瑟发抖的男人,心情麻木。
孩子祈求的话语至今也在你耳边回响着:救救妈妈。
姐姐,求求你,救救妈妈。
妈妈已经死了,怎么救呢,女人身下深红的鲜血和身上可怖的伤痕像是一把利剑刺向你的心。
亲眼目睹父亲杀了母亲的孩子今后到底该如何生活?杀掉因怨恨而诞生的咒灵就可以了吗?
或者说,和人类相比,到底谁更恐怖一点呢?
你再一次问自己:你不是在拯救世界吗?
拯救世界要救这种人吗?——很明显的吧,上学第一天就说了啊,不管对方多可恶都要去救。
刀剑落下时,咒灵哀哀的消散在空中,孩子大叫着妈妈然后扑了过去,那个男人看到危险消散又衣冠楚楚的站了起来,看到孩子痛哭流涕的样子又暴怒的踢对方一脚,嘴里骂着你不理解的话。
阻止这一切的你最终得到的是孩子怨恨的眼神。
“你杀了我妈妈。”他竭斯底里的对你大喊。
“那不是你妈妈。”你说。
“她是!”孩子哭喊着:“我知道她是,就算变成别的样子,我知道她是!”
你闭上了眼睛。
杀死妻子的男人最后被判处过失致人死亡,因为请了很好的律师所以只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你问自己,这就是你坚持的一切吗?
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逐渐变成你熟悉的样子,你盯着越来越近的高专大门,声音很低的重复了一遍:“你是个英雄。”
但你不是。
你是个一无是处的懦夫,逃走,你只想逃走。
和高层令人喘不过气的每一次争吵,夏油杰一声不吭突如其来的叛逃,在五条悟颓废那段时间替他出的每一个任务——都成了压倒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逃走,你只想逃走。
……
“……我也不是。”过了很久,他突然开口道。
你惊讶的侧过头去看他。
“就算是我也有害怕的时候啊,你受重伤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也在想你要是不做咒术师就好了。”五条悟没有看你,握着方向盘直视着前方:“和高层吵架的时候我也很无力,怎么有这么多做不到的事情呢?也想着杀掉说不定就好了——但其实也根本没用啊。”
“太气人了吧那群老头子,什么你的心理测估很危险,要给你立束缚——听到的时候真的气死了。”五条悟抱怨道:“上一次那个男人你差点就动手了吧?他们以为这一点就可以拿捏住你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