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错觉,他的衣服上没有沾满鲜血,她此刻也不躺在病床上,而是在美国随随便便和哪个朋友一起开心的购物。
“上面需要您一个态度。”有人忽然大声开口,他回过神来,睁眼望去,是一个穿着黑色和服的中年男人,对方神色肃重,五条悟注意到他耳边夹着一个耳麦,他挺着胸膛像是得到了什么底气一样,语气不卑不亢:“我们这边的意思是,既然几家利益是一体的,就没必要节外生枝,在这个考量之上,您需要给几家人一个明确的态度。”
啊……态度。
这不是好办嘛。
他微笑了一下,态度看起来很温和,就在黑色和服的中年男人以为事成了微微松了一口气时。
五条悟猛地抬脚踹翻了会议桌子。
“给你们一个明确的态度?”在众人的恐慌尖叫中,他笑着重复了一遍男人的话,苍蓝色的眼讥讽的扫过瘫软在地上的几个人,他的脚仍然踏在侧翻的桌子上,语气冰冷:“这就是我的态度。”
外面的雨伴随着风敲打着窗,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了,天黑透了。
家入硝子忧虑的看了一眼开门的男人,几乎是前脚对方闹完会议室,后脚校长的电话就打到她的手机上,因为五条悟还是不接电话,她刚刚和校长说自己不知道他去哪了,结果下一秒对方就推门而入。
他的衣服还是和下午一样脏兮兮的,去开会居然连衣服也没换,而且神情也很冷淡。
五条悟走过来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声音没什么起伏的问:“还是一样吗?”
真不想回答这种问题。
家入硝子克制住自己抽烟的冲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
“内脏依旧在不停的衰弱,”硝子说:“我不确定她的实力能否打败特级,但我不认为这是特级造成的,这更像是一种消耗过多导致的反噬。”
五条悟听了这话没有出声,白色的眼睫半垂着,神色捉摸不透,看起来是知道原因的。
家入硝子把自己放到椅子上,一边疲惫的摁太阳穴,一边皱着眉看着五条悟。
他没有什么大动作,也没有提起今天开会的事情,只是拿起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又将干净的手轻轻的放到病人的鼻下处,确定对方还有呼吸后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是不是活着六眼一看就知道了,但五条悟还是固执的这么做了,就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一样,他非得亲手感受到才相信。
医务室的灯冰冷冷的亮着,将他现在乱七八糟的样子照的清清楚楚,如果换作平常你和硝子都一定会大声的嘲笑他的。
五条悟想到你嘲弄的表情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但他随即就意识到,你不会了。
你再也不会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生了自己的气,怎么尽想一些晦气的事情,真是的。
还活着呢,他不断的告诉自己,还活着呢。
家入硝子盯着他,以她和对方认识十多年的时间来算,她还真的没见过对方这么狼狈的时候,头发湿漉漉的不说,衣服上晕的全是红色,加上那种像要哭了,但看起来又很冷静的表情,乍一看跟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
不过说不准真的会变成恶鬼。
但是不管怎么样……
“你还是先去换套衣服吧,”她迟疑了一会,还是开口了:“你这样会把凉气带给她的。”
这么说五条悟才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他微笑了一下,是惯常的那种笑,然后点了点头,离开之前居然还不忘记礼貌的再次说一句:“麻烦你了。”
门被关上了。
五条悟走出去,宿舍楼离这不远,他身为老师自然在学校里也有自己的宿舍。
外面的风仍然很大,连灯光都被吹得晃悠起来了,他皱着眉往前走,走回寝室楼的时候看到了坐在大厅的伏黑惠,看着是专门在等他的。
其实他真的有种不管不顾的直接回去的冲动,现在他谁都不想理。
他只想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回到医务室。
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但是五条悟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
是的,人总是有很多有很多不得已的时候,就算他很强大了也一样。
“前辈——”伏黑惠跑到他面前,盯着他脏兮兮的衣服一会,最终欲言又止。
就知道要问这种问题,怎么回答呢?他随意的把目光移到后处,撒谎的时候要这样才更不容易让人发现吧,然后露出惯有的那种笑容——他猜自己的笑应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很努力的让自己去笑了:“没事啦,别担心,前辈她很强的哦。”
是吗?伏黑惠动了动唇,他想说可老师你看起来要哭了。
“好啦,”五条悟说,声音轻飘飘的,他一边在思考自己正在说什么呢一边大脑空白的继续微笑着:“小孩子就不要关心这个了,赶紧回去睡觉吧,如果不早睡的话会长不高哦。”
动作不算粗暴的揉了揉伏黑惠的头,他用着不着调的语气讲话:“我也很累啦,要回去洗澡哦,拜拜。”
对,拜拜。
就到此打住,别再继续问我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
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