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祠堂乌漆墨黑的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动静。
那是祠堂后门的方向。
祠堂后面是一片荒园,说是园子,其实也只不过是一片不大的荒地罢了,没什么用处,所以便荒废了。
园子里草木茂盛,平日里并无人涉足,担心有蛇进来,所以祠堂的后门常年关着。
纪玄眯了眯眼睛,质问:“谁?”
安静且空荡的祠堂里,他的声音落地有声,在黑暗中,带着凌冽之意。
“公子,是我。”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声音骤然响起,清泠泠的,如暗夜里山涧流动的清澈泉水。
纪玄因为伤势,有些麻醉的神经,一下便清醒了许多。
“劳烦公子给开个门。”那道声音弱弱地说。
隔着门,并不真切,在黑夜里隐隐约约。
纪玄撑着蒲团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走到那个不起眼的漆黑角落里。
他取下笨重的木头门栓。
“吱呀——”一声,许久未曾打开的老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怎么来了?”
纪玄倚在门边,看着站在门后不远处,长满青苔的石阶上的姑娘。
第38章 怪可怕的
木槿本身个子比纪玄矮一个头,站的地方又比纪玄低了一个台阶,距离太近,只能仰头看着他。
乌漆墨黑一片,她是偷偷过来的。
怕被别人发现,她连一盏灯都没敢提,摸着黑过来的。
祠堂后面建筑高大,草木茂盛,连月亮的影子都瞧不见,比外面更黑。
是以,她只知道五公子挨了老爷的打,受了伤,却没发现纪玄伤的有多么严重。
“怕五公子伤的严重,祠堂又什么都没有,所以我过来瞧瞧。”木槿低声回答道。
木槿手上还提了一个半大的篮子。
木槿知道纪玄被关进祠堂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说是过来瞧瞧,其实还是担心纪玄,所以一准备好东西,立刻便过来了。
纪玄受了重伤,脑子有些糊涂,并没有仔细听她的话。
他想,大概是阿吉派她过来的。
毕竟他被关这么久了,阿吉恐怕也正着急,所以派了个人过来送东西。
他让开了路,道:“进来吧。”
木槿跟在纪玄身后进来。
一走到屋子中间,她就看见了地上扔着的黄澄澄的月柿。
在昏黄烛光映照下,月柿的颜色看起来越发鲜艳了,甚至有点鲜艳过头了。
木槿心道,五公子这人平日里最是挑剔,这样的月柿都不挑,可见是真饿了。
算起来,若不是为她出气,教训了章步一顿,五公子今日本不必受这样大的罪的。
她的目光刚落在月柿上面,纪玄就发现了。
他莫名心虚了一霎。
下意识地,便一脚踹开了那枚月柿。
拳头大的月柿轱辘轱辘滚进了桌案底下。
木槿愣了一下。
忽然,她有点忍不住笑意,没控制住扬起的唇角。
纪玄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蠢事。
他心中暗恼自己。
看都看见了,再遮掩有什么用,这不是欲盖弥彰么。
见木槿嘴角怎么也遮不住的笑意仍在继续,他有点恼羞成怒了。
他浑身不自然起来,故意凶巴巴地质问道:“笑什么?”
木槿这次却并不怕他。
她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她把篮子放在桌子上,把篮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取出来。
纪玄站在旁边瞥了一眼,带的东西挺全,有外伤的药,还有吃食。
“公子先用膳吧。”
她转过身来,正巧看见了他背上的鲜血淋漓。
她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她下意识捂上嘴,“怎么伤的这样重?”
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都积聚在眼眶里。
顿时,愧疚感裹住了木槿的整颗心,让她有点喘不过气。
她过的苦日子太久,久到她早已经不适应别人的恩惠。别人对她一点点好,她便想要涌泉相报。
偏偏她人微言轻,地位卑贱,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纪玄顶着一身伤,要一直跪在冰冷的祠堂。
纪玄受这么大的罪,她心中自然愧疚。
若不是为了她,五公子又何必遭此大难?
“哭什么?”
纪玄语气虽然凶,但是下意识未经任何思考,只凭本能地伸出手,去擦她眼角的泪。
“不过一点点小伤而已,也值得哭?”
“比这还重的伤我都受过呢!”
木槿红着眼眶,“这不一样。”
“五公子这伤算起来是因为奴婢,都是奴婢不该,当日不该为了一时之快,便让公子替奴婢寻仇的。”
“公子金尊玉贵的身体,怎么能因为奴婢就受如此重伤呢?”她带着哭腔道。
木槿的目光落在他背上,神情凝重哀伤。
“我当日教训章步,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何干?”纪玄蹙眉。
他并不觉得,他今日受罚是因为她。
“况且也不单是为了你,章步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情,即便不是你,我也是要教训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