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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鹤归倒是能认出来乳母,可那孩子……只见过一眼,身边这些人也没有留意,要找一个孩子可没那么容易……毫无消息,唯有一面之缘。
    可嬷嬷是谁?
    江湖出身,若不是这些年旧伤反反复复,早就带着孩子走了,可现在不得不走了,回去之后就收拾了行囊,牵着年幼的九喑离开。
    “嬷嬷,我们去哪?”孩子年幼,不明所以。
    嬷嬷顿住脚步,拢了拢肩头的包袱,徐徐蹲下来,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的小家伙,“阿喑,答应嬷嬷,不管看到什么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
    “嬷嬷,你在说什么?”他仰着头,想着是不是自己最近太淘气的缘故,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嬷嬷的衣袖,“嬷嬷是不要我了吗?我乖,我一定乖!”
    嬷嬷只是摸了摸他的头,眼神略显暗淡,她自个的身子心里很清楚,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嬷嬷不会不要你的,只是嬷嬷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嬷嬷深吸一口气,“来,嬷嬷一边走一边跟你说个故事吧!”
    孩子总归是爱听故事的,年少时候的九喑也喜欢,“最喜欢嬷嬷说女,将,军的故事了,嬷嬷还要继续说吗?我爱听。”
    “女,将,军啊?”嬷嬷顿了顿,声音仿佛飘出去很远,“我也喜欢听。”
    黄沙枯骨,早已不知所踪。
    再也不会有人能找到她的尸骨,除非那天机缘巧合,否则的话将长埋在这一片黄沙之下,再不见天日,不管是爱的恨的,都不可能再有机会见到她。
    “嬷嬷,那我们要去哪儿?”
    稚嫩的声音,将嬷嬷的神志拽了回来,其后扬唇笑了笑,“回你该回的地方。”
    皇后娘娘,老奴怕是不能如您所愿了,有些人不配过那样的好日子,只配活在煎熬之中,永远都不配得到原谅。
    孩子高高兴兴的跟着走,还以为可以环游天下,笑得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可后来,他再也没有笑过。
    人这一生都有所背负,只是有些人背负的多,有些人背负的少,而有些人……则是因为有人替你负重前行,所以才能潇洒恣意。
    担子重新落下的时候,笑容便从脸上消失了,无忧无虑的孩子,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年,对待身边所有人所有事,多了几分审视,更多的是警惕。
    当然,童年的结束……止于鲜血。
    刀子戳进了嬷嬷的身子,鲜血喷溅在孩子脸上,那一瞬间的温热仿佛烫到了灵魂深处,他痴痴愣愣的背着包袱,站在那里,瞧着抚养自己长大的嬷嬷,重重的倒了下去。
    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可她眼睛却一直睁着,死死盯着他……
    他嗫嚅着上前,眼睛里所有的光都消失了,然后蹲下去,握住了嬷嬷颤抖的手,连哭……都哭不出来,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唇瓣止不住的抖动,仿佛是要说什么,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好活下去。”嬷嬷说,“那些故事,不能忘!你是、是最后能记住她的人,不能忘!”
    他直视着她,终是吐出了一个字,“好!”
    不能忘,必须记住。
    若是连他都忘了,那还有谁知道她临死前的痛不欲生,还会有谁明白她的冤屈?
    所有人都在歌功颂德,只记得她是为了救帝王所以舍身,却没人知道在最后的那一刻,她也是后悔过的,只想保全肚子里的孩子,不稀罕什么名利权势。
    可上苍不会因为她行善积德,给她活下去又或者重新选择的机会……
    盗匪见杀了人,赶紧就撤了。
    容夫人瞧着浑身是血的少年郎,静静的站在那里,顾念着嬷嬷的救命之恩,便将孩子带了回去。
    “你叫什么?”
    “九喑。”
    “姓什么?”
    “无。”
    “以后你就是容家的义子,你叫容九喑,记住了吗?”
    “记住了!”
    容家不会缺吃少喝,但再也不会有嬷嬷护着他,他的童年到此为止,以后便只有杀戮和筹谋,关闭心门,再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枕边人尚且算计,何况其他人……
    说是容家的义子,其实容家都瞧不上这么一个野孩子,无父无母的,空有一身蛮力,平日里一副谁也不搭理的样子,偶尔还能发现这小子有点嗜血的毛病。
    后院那些鸡鸭总是无故消失,而在这小子的嘴边,还能瞧见血色……
    庄子里的人都怕他,因为这小子不爱说话,看人的眼神总是透着一股子森寒,让人不寒而栗,不敢轻易靠近,所幸当时容夫人身子不大好,实在是有心无力,所以便将他送到了温临风的庄子上。
    温家的庄子大,也不缺钱花,当年温枳尚在襁褓却无称心的乳母时,还是容夫人特意找来的,解了温临风的燃眉之急,便算是欠了容家一个人情。
    别说养一个义子,就算十个八个也不成为问题。
    对于在容家还是温家,容九喑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现在所需的,只是囤积自己的力量,让自己能避开一些外部的窥视,先摸清楚上京的状况,然后在上京立足。
    他需要一个机会……
    可他没想到,在这温家的宅子里,居然还藏着那么一只胆小而单纯的小兔子,不似那些成年人,对他避之不及,恨不能躲得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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