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思绪空了几秒,听着傅庭肆发出温润低哑的声音,“pretty是秋榭园里那只火焰色的布偶猫。”
话音一落,门很快关上。
陶青梧在失意中回神,回过头去看,刚牵起的笑容忽然凝滞在嘴边。
布偶猫?啊——
她好歹也去了秋榭园好几次,那几只可爱乖顺的猫咪也抱了好多次,竟连名字都不知道,现如今还闹出这么窘迫的笑话。
看来预感得没错,确实该是一个不眠夜。
-
翌日晌午,隔音良好的公寓俨然与外边的热闹繁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顶层挑光很好,温暖的阳光从半掩着的窗帘投射进来,落下斑驳光点。
陶青梧夜里梦魇,那日母亲出事的画面一直充斥在她的脑中,久久无法挥散。
舒适的枕上布满泪渍,就连一旁的边柜上都是乱成一团的纸巾。
她视线一挪,桌边放着一个水晶杯,水喝得还剩一半。
眼睛痛,头也痛,可她并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去用杯子接水喝。
愣了几秒,她掀被出了客房,外边空无一人,一片静谧。
昨晚被她换下的衣服已经洗过了,整齐叠放在沙发上,飘着一股洗涤剂的清香,好像还有傅庭肆身上常有的木质花香。
这个时间,傅庭肆想必已经去工作了。
陶青梧换完衣服开始思考怎样离开,一抬眼就见中岛台的加热餐垫上放着热粥和糕点,还有一张黑色的门禁卡。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给傅庭肆打声招呼的时候,手机界面弹出一通未知号码的新来电。
她犹豫了会儿,接通后听到那头的声音不禁怔忡在原地,瞳孔微缩,一脸的不可思议。
傅庭肆保持着一贯的生物钟,健完身吃了早餐就去了次顶层的总经理办公室。
公司今日事多,他完全顾不到睡在隔壁的人,见完客户签了合同,又是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海外视频会议。
结束时正是午餐时间,他吩咐鹤叔送餐到楼上,得到的却是陶青梧已经离开的消息。
连声招呼都不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洒脱。
傅庭肆的心中毫无波澜,似是早已习惯陶青梧的这番做派,语气轻飘飘示意鹤叔再将餐送到自己的办公室。
美食是无辜的。
只是面对这几道精致可口的饭菜,他有些食之无味,随即放下筷子上了楼。
左边的客房内一片整洁,好似从未有人入住过的痕迹。
如若不是那床头摆放着的水晶杯,他几乎快要认为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傅庭肆长睫微微下垂,伸手捏着杯子的边缘,回到客厅放到原有的橱柜内,莫名地有些恍神,右手的指尖来回摩挲了好几下。
昨夜他有些入睡困难,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偶然间听见隔壁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静静听了会儿,那边的声音却未有一丁点要停下的意思。
他下床出去,先是礼貌性地轻叩了下客房的门,久未得到回应才推门进去。
借着床头那盏欧式台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侧躺在床上的人眉头紧拧,双颊挂着晶莹的泪水,蜷缩着的身形微微颤动,哭得很是伤心。
他顿觉烦闷,思绪再次因为陶青梧的痛哭而变得杂乱无章,连忙从床头抽出张纸巾,略微伏身轻拭掉了这人眼角要落不落的眼泪。
没一会儿,陶青梧终于哭累噤了声。
他又返回客厅接了杯热水放在了客房的床头,轻掩上门回到卧房酝酿睡意,直到天微微亮才睡着。
时间一分一秒转得很快,他迅速回过神,右手垂到身侧,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傅庭肆午睡之际,陶青梧乘坐迈巴赫到了一处繁华的别墅区。
一路绿化葱郁,随处可见天堂鸟,景观花应季盛放,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车子径直驶入地下停车场,一眼望去足足有十多台豪车,其中不乏有她在学校仅见过一次的保时捷,陶亦薇的那辆。
陶青梧早前对这些完全不懂,还是宋方稚查询了不少,她耳濡目染。
司机帮忙开了车门,一口一个“陶小姐”地唤她,殷勤得很。
乘电梯上去,映入眼帘的是珍珠玉石的地板,挑空的设计很有层次感,非常大气。
三四个仆人等在外边,在看见陶青梧的时候立刻扬起笑容,又是帮她拿包,又是递拖鞋给她。
踩着吸音的波斯地毯进去,全包围式沙发上坐满了人,陶衍安坐着的位置很醒目,弯着腰点燃手上的雪茄。
她有些拘束地立在原地,陶衍安立时放下手中的喷火/枪,雪茄也随意地丢到茶几上,冲着她露出和蔼的笑。
“青梧,快来,坐我身边。”他起身招了招手。
陶青梧心生不适,对于在商场游刃有余的人生出敬意,不然怎会在第一次正式见面就自然而然地去掉姓氏唤她。
她强忍住欲呕的冲动,扫了眼陶衍安左手边长沙发上坐着的陶亦薇,还有一位她从未见过。
这人为了缓解她的紧张,轻拍了下陶亦薇,然后踱步到她的面前,滑嫩的手牵上她的,“你好,青梧,我是陶亦蔓,是亦薇的姐姐,也是你的。”
她垂着眼睫,目光落在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
陶亦蔓看着跟她一般大,是那种很温婉的长相,举手投足间大家闺秀的味道很足。
姐姐?
陶青梧打量的动作一顿,她记得舅舅说过,陶衍安是在她出生一个月后才与别人成婚的,所以......
喉间仿佛有东西要涌出,她缓声道:“我想问问洗手间在哪里?”
陶亦蔓冲着她身后指了指,她撒开腿跑过去,终是按捺不住发泄了出来。
这时,一位看着约莫四十多岁的女人进来拍了拍她的脊背,声音里带着担忧与关怀,“二小姐,要不要紧?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她顾不得去在意这莫名其妙的称呼,连忙摆了摆手,下意识回:“我没事。”
待缓过来,陶青梧重回刚才的地方,还是会觉得阵阵反胃,“请问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
安静半刻,坐在陶衍安另外一边的两位老人不经意间对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位老夫人起身到了她的面前,转着看了她一眼,随即满意点头。
“是很漂亮。孩子,我是你的奶奶。”老夫人拉着她到了一处空着的双人沙发坐下。
她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臂,无法融入这充满虚情假意的氛围内,语气里透着疏离,“你们大概是误会了,我不是。”
半晌后,陶衍安从边几上拿过一个档案袋,抽出里面的亲子鉴定放在了陶青梧的面前,完全没给她再否定的机会。
她彻底没了话,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奶奶已经教训过你爸爸了。家里人都是刚刚知道你的存在,不然也不会让你在外边过那么久的苦日子,”老夫人低着头拭掉眼角的泪,又道,“殷绒跟你妈妈有私人恩怨,所以才会冲动到开车去撞人。事已至此,你留下来,让我们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陶青梧频频被这一大家子弄到反胃,心想这该是多离谱的家风才会字字句句都能让人没话来应对。
她眸光一暗,反驳的话在脑内泛滥了半瞬,又瞬间偃旗息鼓,“我先回家了。”
可显然,没人打算让她离开,硬是将她留了下来。
直到进了一间装修温馨的卧室,木门响起了反锁声,陶青梧才堪堪反应过来,她好像被软/禁了。
她一时没缓过来,不理解陶家人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苏岚的后事已经了了,她也没有任何可以追责的权利,完全和陶家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虽然她还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她止不住地会紧张和害怕。
忽地,陶青梧想起了傅庭肆,她从包中摸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响铃许久,终于有人接听,林秘书低着声音,“陶小姐,四总在开会。”
她抬头,磕巴着出声:“我有急事找他,您可不可以问问他?”
很快,电话那边终于换了人,傅庭肆是长时间的沉默,似在等着她先开口。
陶青梧端坐好,下巴耷在曲起的双腿上,眼里泛着泪花,温温吞吞道:“傅先生,我想见你,可以吗?”
一段冘长过去,傅庭肆在会议室众人的注视下,冷着语调回她,“陶小姐,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备胎吗?”
第29章 get 29
傅庭肆直接挂断了电话, 没再给对方多话的机会。
会议室陷入死寂,众目睽睽中他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淡漠,抬了抬手,会议继续。
只是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内, 他一直处在走神的边缘, 仅会在各个高层递上文件的时候分开心神多看两眼。
待周围恢复到空旷, 傅庭肆没走,挥手示意林秘书离开。
他以为昨晚特意解释过误会,陶青梧或许会乖乖地留在他的身边。
以至于到现在,他有些越来越摸不透这人的心思,时近时退的态度让他觉得不厌其烦。
这样也好, 彻底斩断,总好过他深陷沼泽出不来。
这段日子, 他实在反常, 以前留有的防备心在陶青梧的面前不堪一击。
从公司下来, 鹤叔已在车旁等着。
傅庭肆伏身上去,一眼就看见了一旁放着的糕点, 是他中午吩咐鹤叔特地准备给陶青梧的, 这人走了,他也确实不喜甜, 鹤叔就又重新收了起来。
他收回视线, 全当什么都没看见, 半倚回座椅抬手按了按眉心。
鹤叔难得头一次没察觉到他身上的戾气,径直问道:“少爷, 陶小姐......”
“鹤叔, 以后别再提她。”傅庭肆出声打断,眼里的情绪晦涩不清。
鹤叔及时收了声, 也没敢再提订好的餐厅,还有吩咐花店准备的粉荔枝,有九十九朵。
被精心安排的晚餐,注定无人赴约。
-
陶家的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