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声音,一直坐在李司徒对面未开口的人忽然动了动。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们天生对声音敏感,可以对别人的声音可以过耳不忘——谢怀源就是这种人。
他上次在密林里听到华鑫的声音,虽然没有刻意去记,但还是立刻就认了出来,他抬起头扫了一眼华鑫,忽然目光一凝,握住酒杯的手也顿了一下,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不过片刻,谢怀源就恢复了常态,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缓缓地把酒杯放在案几上。想到自己这些天的筹谋,脑海里猛地冒出一个念头来。不过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静观事态。
那边李司徒也把目光转了过去,一看华鑫竟也微微顿住了。
唇红鼻削,一双眸子好似含着水波,在眼中莹莹流转,看人时如痴如怨,娇怯柔美,看着便让人有蹂躏一番的冲动,其实人的面容千姿百态,像华鑫这种外貌,说的文艺一点就是‘我见犹怜’,通俗一点就是——天生白莲花脸。
李司徒心里不自然地跳动了几拍,感慨道:当真是祸水啊祸水。这倒不是她的相貌本身如何的倾国倾城,而是天生风情使然,即使是她正常地看人,一双眼睛也显得万分柔媚,既凄楚又勾人。各花入各眼,恰巧李司徒就偏爱这种相貌。
华鑫现在还没注意在场的几个人心思都不在这桩案子身上了,仍旧自顾自的喊冤道:“…我不过是帮人跑腿而已,没想到陈姨娘立刻翻脸,诬赖我偷东西,大人请看,我身上的这身衣服,这可是贵府的下人装扮,我一个平民,怎么可能拿得到?”
陈姨娘伸着尖尖的手指,尖声道:“分明是你自己偷了下人的衣裳,现在竟然还狡辩?”其实若不是她自作聪明,现在没准华鑫都在准备二次穿越了。
李司徒不耐地皱眉道:“住口!”他的目光又在华鑫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心里起了别的心思,故意冷声道:“你这小姑娘,不学些好的,居然胆大包天,偷东西居然偷到我府上去了,你…”
华鑫急的正要辩驳,谢怀源这时突然打断道:“此事甚为可疑。”又不急不慢地道:“将近年关,若是见血,未免不美。”
李司徒愣住了,他还真没想过谢怀源也会开口,天晓得,这位可是以犬戎在大周境内丢下一个破车轮子为借口,就诛杀了犬戎的求和使节,又祭出屠城令,连屠了犬戎并胡羯三城,直杀得异族流血漂橹,伏尸百万,听到他的名字就肝胆俱裂,这种人会为一个小贼说话?
再说李司徒本来是想着,先坐实了华鑫的罪名,好以此相挟,逼迫诱哄一番,他才能借机抱得美人归。不过他可以不给别人面子,却不敢不给谢怀源面子,只能顺着他的话道:“谢小公爷说得对,”他咳了一声,对着陈姨娘高声道:“先把人放了,此事容后慢慢查。”
反正只要华鑫还在会稽一日,就逃不出他的手心,嘿嘿嘿…
陈姨娘面色发白,却不敢再反驳,愤恨地瞪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几个捉人的健妇也是面面相觑了一下,拉着华鑫就离开了。
李司徒目光一直落在华鑫的背影上,直到她绕过院墙消失不见,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华鑫做梦一般地被几个健妇拉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扶着外院的院墙,这就…完了?那陈姨娘一心想要她的命,竟然也就这么甘休了?!
华鑫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忽然想到刚才是因为有人帮她说了句话,她才得以逃脱,那个人好像被李司徒叫什么谢…小公爷?
她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仔细想了想,又扶着墙壁走了几步,才一下子瞪圆了眼睛。姓谢!还是小公爷!那不就是原书里的大反派吗?!
华鑫越想越觉得就是他,但又觉得有点费解,他干嘛帮自己说话?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的是:谢怀源不仅是最终*oss,更是全书里人气最高的角色——没有之一,甚至完爆了那个三妻四妾的男主。
原因如下:位高权重,心狠手辣,为达目地不择手段,性格淡漠,无情无爱,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他长得很好看,好看到逆天!
后来皇上因为忌惮他,将自己妃嫔的一个娘家妹妹赐婚给他,他也是抱着一种‘哥对女人无所谓,想当哥的老婆随意,反正就一个名分而已’的心理答应了这场政|治婚姻。
后来他的未婚妻受不了他的凉薄,转而奔向了男主的怀抱,最后和谢怀源的妹妹郁陶联合,为了男主,害死了他。
他死的那章书评区有不少妹子都‘嘤嘤嘤嘤’地刷屏写同人,写歌词,写小诗,华鑫记得自己一怒之下连刷了三个差评,难道这就是她穿越过来的原因?
华鑫刚才一直低着头没敢乱看,现在死活想不到他的长相了,不由得有点懊恼。
她又琢磨了一会儿他帮自己说话的动机,越想越是一团乱麻。要知道,他当初的赐婚老婆差点被犬戎的人抓走,他还能一脸淡定的指挥作战,此人的凉薄冷漠可见一斑了,当然,不排除他故意想要除掉这个皇上派来的眼线的可能。
华鑫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这件事暂且先抛到脑后,努力想着自己最近是否得罪过什么人,她闭上眼,脑子里飞速地过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个头发蓬乱,身形略微臃肿的身影上——陈二娘。
☆、第5章 扮鬼
向乞丐打听是一个很好的收集消息的途径,不过一个下午,华鑫就打听到了两条消息:第一条,最近陈二娘和赖利走的很近,第二条,赖利和陈姨娘是表兄妹。
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很好推了,只是华鑫有点费解,难道就因为一次口角,陈二娘要设这么大的局,来要自己的命?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她就算再小肚鸡肠,也不至于如此吧?更何况,她又是拿什么说动赖利的呢?
华鑫侧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心猛地纠了起来,拔腿就往那座破庙跑,她跑到她原来藏钱的地方,果然,那里有很明显地被翻动的痕迹。
此时破庙就只有华鑫一个人,她脸上明显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她拿了这么大一笔银子,破庙里自然不可能再藏得住,所以干脆找了一家信誉良好的钱铺存了进去,换了存票回来。
华鑫看着那被翻动的一处大大地松了口气,要不是她机灵,现在就算她侥幸捡回来一条命,那钱也没了——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呢。
她随意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坐下,歪着脑袋思考人生。现在当乞丐是越来越危险了,保不住哪天就被人算计上了,可到底干嘛?经商?在古代,经商若是没有官家背景那就等着被层层盘剥吧。种地?这个倒是可行,可是土地变现麻烦,她目前又不打算在会稽落户,而且会稽马上又要有兵患,有了土地也没用啊。
她左思右想,越想越是没头绪,猛地一声‘呀吱’响声,华鑫抬起头,看见正是陈二娘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
陈二娘看见她,猛地一下就要惊叫出声,随即又反应出来,立刻捂住了嘴,神色极快地变换了几下,才面色不自然地道:“三金啊,你怎么在这里?”
华鑫想着这女人狠毒,心里恼火,比起陈二娘想要她的命,她更愤怒的是她竟然想要她的钱,那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她面无表情地道:“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你觉得我该在哪里?”
陈二娘面色更加不自在,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华鑫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面上故意作出一副凄楚幽怨状,声音轻飘飘地道:“我死得冤啊~~~”
陈二娘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华鑫心里大乐,面上还是继续道;“我被李司徒下令勒死~~那绳子好紧好紧~连我的脖子都勒断了半根~~~”她眼神忽然一变,满怀怨毒地道:“若是让我知道谁害死了我~~我定然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挖出她的心肝来,看她长了一颗怎样的黑心~~~~!”
陈二娘腿肚子不住地转筋,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吓得不敢起来。
华鑫慢慢起身,学着前世看得丧尸电影里面的丧尸那样走路,歪着脑袋,僵硬呆滞,忽然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脖子,只剩半根还连着呢~~要不要看~要不要看~~要不要看~~~!!!”
陈二娘好像喉咙抽筋一样,想叫又不能叫,‘吱’了一声,一路叫着‘我的娘啊我的娘’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中途还被参差不齐的台阶绊了一下,咕噜咕噜地滚了下去。
“哈哈哈哈…”华鑫捂着肚子狂笑。
她笑了一会儿,估摸着陈二娘现在应该反应过来了,便直起身,也加快脚步向着下面走去。
她直接到了赖利日常活动的地方,装作没看见赖利看见她眼珠子都快瞪掉了的表情,找到一个托她办过事的小店店主,故意夸张地长吁短叹,果然那店主好奇地询问道:“三金啊,你这是怎么了?”
华鑫满脸晦气,故意高声道:“还能怎么了,钱丢了呗!”不待那店主继续询问,她就接着道:“今个我一回去,就发现本来藏好的钱没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吧?!那可是我辛苦攒的啊,真是倒霉死了!”
那店主听了,便安慰了她几句。只是站在不远处的赖利听了这话,心里却猛地一跳。华鑫的钱没了,还是在破庙里没了,这说明什么?定然是有人把它偷了出来!除了陈二娘,谁还知道华鑫有了这么一笔钱,谁还能干这种事?!
赖利越想心里越是恼火,当初他提议让陈二娘把钱偷出来,她就推三阻四不肯,现在却自己偷偷拿了出来,摆明了是要把他当枪使,又不想给他分成。现在要不是他偷听了华鑫着小丫头的话,没准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心里已经怨恨至极,立刻转身去寻陈二娘晦气。
华鑫看他气得七窍生烟,一步步要把地面踏裂似的离去,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
正在乐得算计人的华鑫不知道自己也被人惦记上了,真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的老话,不过一天之内,就转了好几个转。
三牛正点头哈腰的站在一个腆着肚子,留着八字胡的男人面前,满脸谄笑道:“李管事,您老找我有什么吩咐?”
三牛脸上被刺过字,一笑脸上更显得狰狞。李管事皱着眉头,别过脸道:“不是我,是我们老爷。”
三牛一听,那不是李司徒吗?立刻把腰弯的更低了,连声道:“帮李司徒办事那是小的的福气,您吩咐,您吩咐。”
李管事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们住的地方,是不是有个叫华鑫的姑娘啊?”
三牛有些错愕,但还是道:“是有个叫华鑫的,您怎么…?”
李管事仰着下巴,面色倨傲地道;“那就对了,我们老爷看上她了,这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快去告诉她,让她主动来李府,以后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最主要的是李司徒脸酸,华鑫若是肯主动来,那也保全了他的名声,省得落下一个逼良为妾的恶名。
三牛多少有些了解华鑫的脾气,为难道:“怕就怕,她是个倔的,不肯去呢。”又试探道:“要不我给您把她绑过去?”
李管事骂道:“蠢货,若是让你这般一弄,本来好好的一件事,也是牛嚼牡丹,大煞风景!”他一气之下,不管三牛能不能听懂,还拽了一句文。
三牛被骂的讪讪道:“要不我去好好劝劝她?”
李管事点头道:“自然该如此,你跟她好好说道,她一个乞丐,若是能跟了我们老爷,那便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有什么不愿意的?”
三牛听得连连点头,但还是犹豫道:“华鑫那丫头…自己主意正着呢,只怕不肯与人做小,若是她执意不同意,那我可该怎么办?”
李管事又骂道:“蠢货,若是她不肯,那就是不识抬举,一个不识抬举的人,那又何必跟她废话呢?”
三牛一怔,压低声音道:“若是她不肯,那我便把她捆了,亲自送到您府上。”
李管事斜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在说废话,从袖子里取出一包银子丢给他,道:“记住,明日一早,华鑫必须出现在李府。”
三牛面色一紧,点头应下了。其实他心里很是纳闷,他每次见华鑫,她不是留着一头遮住大半张脸的洗剪吹,就是用衣服遮着脸,他左思右想也想不起来华鑫到底长得什么样,更加不理解李司徒到底怎么看上这么一个人了。
不过…他嘿嘿笑着掂了掂手中的银子,不过要一个人而已,就能平白得这么大一笔赏钱,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
华鑫慢悠悠地走回了破庙,刚一落坐,四下找了找,却没有发现陈二娘的踪迹,她估摸着,要么是在躲她,要么是在躲赖利…
华鑫找到自己经常待的角落坐下,心里慢慢地盘算着以后该如何是好,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放在胸口那张存票,心中稍稍定了定,却也越发坚定了要离开这里的决心。
正在她yy自己以后的种田生活的当口,三牛和他几个手底下的人回来了,正好看见如往常一样坐在角落里的华鑫,三牛心中暗喜,抬手叫道:“三金,你过来一下!”
☆、第6章 破庙遇险
在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华鑫想到这个晚上,都还会一阵阵的后怕。
华鑫有些奇怪地跟着他们出了破庙,外面又飘起了雪,片片都拍打在她的脸上和肩上,她冷的瑟缩了一下。三牛仔细把她打量了几眼,尤其是在她那非主流发型上停留了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任何吸引人的地方,于是道:“华鑫啊,最近的营生还好?”
华鑫有些警惕起来,若说三牛不知道她做得帮人跑腿的事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每天把行管费不拖欠的上交就行了,从来也没有过问,今天突然问起来,是为了什么?
她想了想,苦声道:“不好呢,有好多人派我办了事却不给钱,难做着呢。”说完就仔细观察三牛的反应,
但看他不但没有愤怒失望,反而露出喜色来,心里更加奇怪。
三牛面露喜色地道:“那正好,我有桩好差事要介绍给你。”
华鑫惊愕,迟疑道:“那就先谢谢您了,不知道是什么好差事?”
三牛见她发问,反而吞吞吐吐起来,咬了咬牙道:“其实是李司徒看上了你,要纳你当妾呢。”他又劝道:“李司徒那是何等人家,金山银山都堆成了堆儿,你若是跟了他,那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完的绫罗绸缎。”
华鑫怔住了,她还真没想到三牛是为了这种原因,更没想到那李司徒居然有这么大的精神,当天就找了上来。她想了想,尽量委婉道:“我是什么身份,恐怕粗鄙入不了李司徒的眼,要不…”
三牛直接打断她的话,道:“李司徒既然看上了你,自然不会嫌弃你,你直接去就是了。”
华鑫才不愿意给人当妾,正室想打就打,想骂就骂,随意就能拉出去卖了,男人也当成物件,一时新鲜过了就丢开手,她摇头道:“那怎么行,万一冒犯了就不好了。”
三牛皱眉不耐道:“什么叫冒犯了,你能把李司徒哄好,还怕冒犯?”
看他如此咄咄逼人,华鑫心里微怒,嘴里敷衍道:“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说吧,我先去睡了。”心里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走。
她正要抬步,手腕猛地一痛,一转头就看见三牛拉着她,狞笑道:“有什么晚的,你少废话!”
华鑫一惊,用力挣了挣,却没有挣脱,三牛冷笑道:“你不识抬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牛说着使了个眼色,其他几个人立刻逼近了过来,成半圆状,把华鑫围在中间……
谢怀源一手握着马缰,控制着战马行驶,虽然大半夜的带着人马来到一座荒山去找一座破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他手底下的将士们也都习惯了他这种令行禁止的风格,因此没有人多问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