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等她烧退之后,精灵们便毫不客气的带她上马继续前行。久违的家园就不远处。探险队员归心似箭,可是这段路偏偏又不轻松。
进入在白天依然漆黑无比的丛林,每株树上都长满各种苔藓,看起来黑漆漆的。精灵们沿着他们踏出的路前行。尽管走了很多次,他们依然保持了相当的谨慎。
有时会有阳光依稀从浓密的树叶和纠结的枝杈幸运的照进,但很快又消失。
道路两旁都是腐臭的树叶,仔细听去还有不知道什么生物弄出的诡异的声音。
最恶心的,莫过于蜘蛛网。在这里,蛛丝特别浓密粗硬。从一棵树伸出来一直蔓延到另一棵树,一束束纠缠在一起。但是精灵们开出的道路上却干干净净。
伊尔碧绿丝一直都是在昏昏沉沉中度过这段日子的。精灵们觉得这样也好。日复一日走过的道路似乎都是相同的。黑暗、滞闷,仿佛没有任何空气流动。精灵们尚觉得不舒服,何况人类。
这天晚上,她热出了一身汗,终于清醒了。睁开眼睛,发现他们已经走过了蜘蛛聚集地。自己躺在那里被高大的柏树林包围。目光所及,到处都是树。月色透过树叶洒下。地上的草并不那么多。阴影变得稀疏。空气又开始流动,风变得干爽,周围静悄悄的。
身上轻松多了,只是汗黏着很难受。她试图起身去找点水来擦一擦脸。没想到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
“现在逃,我保证你走不出二十步。”
脚步顿住,回身。
莱戈拉斯在不远处的月光下专注地用鹿皮擦拭他的弓把,爱惜的模样就像它是世间罕有的珍宝,然后他开始调试弓弦的长度,弓裆的高度,看都没看她一眼。
“我没想逃。”伊尔碧绿丝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也没用。索性走过来蹲在一旁看他摆弄他的弓。
“我一直在等着。”他又开口道。
“等什么?”
“等你露出马脚。”他说着,然后又拿起箭,一支支查看箭身有没有劈坏,然后轻轻打磨,将箭羽理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回答他,“我没有马脚。”
这个人类,若不是心思极其深沉,便是单纯过了头。莱戈拉斯不由眸光一斜,看了她一眼。
莹白的脸庞映在月色下,月光染白了她浅金色长发,令她像是不在凡尘。她好奇又羡慕的打量他的箭,那双比起很多人类更净澈许多的蓝绿色双眸藏不住任何心事。
他放下手中的箭,“你知道那些座狼乌鸦为什么会袭击我们,还有熊和鹰的监视,告诉我理由。”他这句话是肯定的口气。那时候他就已经看出她的隐瞒。
要不要告诉他实话?伊尔碧绿丝没有太多犹豫。莱戈拉斯的双瞳有种能沉淀一切的力量,她根本没办法在这样清澈的眸光注视下撒谎或隐瞒。
她垂下眼睛,“他们,我是说小镇上的人们要绞死我,因为我身上有种奇怪的符文,碰了我就会被灼烧。……很可怕。”
莱戈拉斯恍然,为什么生病时她不让他碰到她。但是自己亲身体会过,并没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她的话总没办法让人完全信服。
“这样的情形,以前可曾发生过?”他接着问。
“从来没有。”她摇头。如果那样,村里的小孩才不敢欺负她。慢着,似乎正是在离开之后才发生的,“……好像,是我离开米斯龙德之后。”
“会引来邪恶的符文……”莱戈拉斯若有所思。
连日的观察,伊尔碧绿丝发现莱戈拉斯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精灵们那样的冷静沉着,他也有情绪体现在细微的表情中,似乎太年轻到还学不会隐藏。
碰到棘手的事情他会眉头微锁。不以为然的时候会撇唇,不悦的时候会微微眯起眼睛。情绪翻涌时眸光会亮的惊人,而像现在沉思时,他的眼神会变得很深邃。
听过她的描述,料想这是一种很高明的法术。他不觉得她在撒谎,因为她实在太无知,无知到甚至无法编出这样的故事。
莱戈拉斯在脑中回想着看过的很多咒语和符文,想不出来哪一种会能由凡人施展出来让人受到这样的伤害。
也罢,带她回去给父王看就知道。当然,引来邪恶他是不怕的,就是不知会不会危及族人。
想毕,莱戈拉斯不以为意的撇唇,“人类,总会畏惧他们不懂的东西,排斥不同的种族。”
伊尔碧绿丝不由得看了一眼莱戈拉斯俊美绝伦的脸,心中小声反驳,不,她就一点也不害怕排斥精灵。
在那个月夜后,莱戈拉斯似乎对她和善了一些。但同时也多了些戒备。
当他们踏入瑟兰督伊王的领地时,森林都变得不一样了。
空气的流动变得更加干净。
阳光洒满整个山谷。
山石被树木盘根错节的缠绕着。
清澈的瀑布之水像是从天上倾泻而下。
看到对面那座山洞雕刻出的大门,以及穿越泉水的拱桥,探险队都发出一声欢呼,脚步加快。他们终于到家了。
但是伊尔碧绿丝的步伐却越来越慢。她看着山谷里漫山遍野的红枫与银杏还有冷杉,带着一种壮丽苍凉的美。树枝在风中飒飒的响动,飘落的金色与红色树叶似乎怎么也落不完。
当她的双脚踏上了那层厚厚的落叶,不知为何有一种忧伤的感觉,像是踏着无数个秋天而来。
“太美了。”伊尔碧绿丝忍不住发出赞美与感慨,“我相信一定有很多人愿意用一生来换取在这里的一刻。”
前面的莱戈拉斯听闻,微微出神。
在地下宫殿出生,他每日都看着对面的红枫,在岁月流转中一次次的变红,一次次飘落,直到再也引不起他任何的感觉。可是听到有人这么说,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早已习以为常的景色。
在瀑布轰鸣的水声中,白鹭叫着穿越林谷。
站在桥边,看着那段只容三四个人并肩而过的狭窄石桥。奔涌的河流溅出白色水花,河水流过脚下,一直蜿蜒到下游,流到了外面的平原。
桥的对面,住着那位伟大的森林之王——瑟兰督伊。
无数人类穷尽一生也无法见其一面。
她微微仰头,看着那巨大山腹中的石洞,一根根雕成树干模样的石柱支撑着两扇大门。她从没见过这么宏大的建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畏惧。
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木精灵们早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桥去报告王子殿下回来了。莱戈拉斯从容不迫的走在最后,待所有精灵都过桥后才行至桥中,却察觉微小的脚步声并没有跟来。
回头一看,那渺小的人类带着无法置信的敬畏与欣赏看着面前的宏伟宫殿,止步不前。
“怎么,人类,不敢吗?”他的语气中并无嘲讽,唇角轻扬,隐隐带着挑衅。
她望着他,纯净的眸光里更多的是无法确定和不知所措。
幽深谷底之上架起的那座桥,像是跨越人间和仙界的彩虹。她在这一边,桥上的他像是站在天上。瀑布之水从左侧的山巅倾泻下来,流过他脚下,背后是洞开的深黑大门。漫天落叶在他身侧飞舞,金色发丝在耳边微荡,双瞳如雪后初晴的蔚蓝天空。
莱戈拉斯轻轻一笑,伸出手,“过来。”
不安烟消云散,深吸一口气,她终于踏上了那座桥,也踏进了未知的美妙世界。
to be continued……
☆、chapter07.密林之王(上)
在创_世之初的巨灯倒下后,世界陷入一片漆黑。贝烈盖尔海将阿门洲与中土大陆分割开来,维拉之神在海的西边,而精灵在东岸。维拉在阿门洲的维林诺造双圣树做为埃尔达的光源,并召唤精灵前往神之居所。
在往西的海外大迁徙时,一些不愿意穿过迷雾山脉的精灵们,留在安都因河谷的森林里定居。翠绿森林的老树从那个纪元就已经存在于中土大陆了。
在第二纪元末期,辛达精灵王欧洛芬与其子瑟兰督伊参与了对抗索伦的最后同盟战役。欧洛芬战死在黑门之前,木精灵们更是伤亡惨重。
战争结束后,瑟兰督伊带着仅存的三分之一余部回到密林,重建家园,休养生息,木精灵数目增多。一转眼,瑟兰督伊之子,小王子莱戈拉斯也有一千多岁了。
宫殿的大门在身后闭合。
这让伊尔碧绿丝莫名的紧张,她回头望了一眼那高大厚重的门页,估量十个自己也是推不开的。
其实,大门施了魔法,就算是巨人也无法打开。
皇宫在一座山脉的山腹之中,而这座地底深宫,比任何矮人的山洞都要干净清爽。更别提那些半兽人的洞穴。
光从树根与岩洞中的空隙洒下。
木精灵欢乐的歌声隐隐约约从洞穴深处传来。
一根根巨大的树根与石柱和石桥缠绕在一起。
一座座白色石屋从树叶中露出,精美绝伦的石雕从上面垂下。
他们沿着粗长大树的根茎一路盘旋而上,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王座之前。
石台是用整块的石头雕成。一层层铺到了王座下。
这位统治着中土精灵界最广大疆土的森林之王曾放言他的密林领土虽然广大,但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大约是因为曾经跟魔多大军打过一场痛苦至深的大战。亲眼目睹了无数子民的死亡,甚至眼睁睁的看着父亲在黑门之前倒下,这让瑟兰督伊对于自己的领土和子民有种近乎偏执的爱护。
一位俊美无匹又爱护臣民的君主,竟会有这样十全十美的生灵?
若说他有什么缺点,大约是他非常喜爱秘银和洁白的宝石,对于寻常的黄金珠宝是看不上眼的,由此看来这位王一定是有些洁癖的。尽管他国库里有无数珍宝,他依然觉得无法与远古的精灵贵族相比。只可惜他自己的子民通常只是打打猎,不会挖矿或耕种。
当伊尔碧绿丝被领至硕大黄木雕成如巨大的远古麋鹿之角模样的王座前,不懂礼仪的她四下张望。
“跪下。”带着面具的守卫低声吩咐。
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可还是忍不住抬眼偷偷看去。
王座太高,离的太远。就见王穿着银灰色的长袍,修长的双腿交叠坐在那里,正在听队长塔瑞尔的汇报。
一众探险队员都神情严肃的笔直站立。连一向从容自信的塔瑞尔声音里都有一丝紧张。
“父王。”隔着老远莱戈拉斯就唤了一声,打破了肃穆的气氛。
伊尔碧绿丝心中一跳。他唤那个王是父亲的话。
那么,那不是代表,莱戈拉斯是……?
瑟兰督伊王抬起头,扬起浓密长睫,眸光向这边投注过来。
时至秋末冬初,他带着一个配合时令、装饰着红叶与浆果的树枝状的王冠,王冠下缘一直延伸至鬓边,更显得整张脸的轮廓都是完美之至。由此可知莱戈拉斯那雕塑一般的脸庞遗传自何处了。
一头耀眼的金发从脑后沿两耳侧垂下,长长的划过胸前直至腰间,柔顺而丝丝分明。
灰蓝色的瞳孔不及莱戈拉斯冰蓝眼眸的透亮耀眼,却更深邃汹涌的贝烈盖尔海水一般。
这位王的美貌可以让他王国的美景和宫殿的巍峨全都黯然失色。
莱戈拉斯去势如箭,已经一步跨过了几个台阶,跳上了王座,扑在瑟兰督伊脚边,跪下时又复从容优雅,低头亲吻王修长食指上的王戒。
瑟兰督伊右手握这一支藤制的权杖,左手扶起莱戈拉斯一同起身,“吾儿,这一趟辛苦了。”他的声音动听悠远,慢条斯理,韵味深长的回荡在宫殿里。
莱戈拉斯平日的冷静犀锐荡然无存,稚嫩的欢颜中带着些微羞涩,“父王,我很想您。”
瑟兰督伊表情不变,只是瞳色深了几分,“我倒认为你似乎不急着回来。”
莱戈拉斯不答只笑,脸庞如春光绽放一般,毫不掩饰他的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