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派人去传个话吧,若是安阳还是没动身就别来了。
绕近路传过一个小花园很快便到了自己的院子,进去就发现梧桐叶到处乱飞,窗沿上,飞瓦上,到处都是梧桐叶。停下脚步,看着被风吹的东飘西舞的梧桐叶,抿了抿唇,有些心疼。半冬见阿团不动,看了看天忙催促“姑娘快些进去罢,这风好大,吹了受凉。”
阿团定定的看了一眼梧桐叶,微垂眼睑,点头往里走。
这段时间的天气总是秋雨阵阵,还偶尔夹杂着这样的大风和暴雨。
也不知道太子哥哥在外面是怎么过的,可有避雨的地方,御寒的物什可带够了?
满腹心事的踏入正厅,还未抬头就听到许澈明吊儿郎当的声音“怎么了?陪娘吃顿饭回来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娘又说你了?”口里问的关心行动倒一点都不积极,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悠哉又懒散。
阿团白了许澈明一眼,把接下来的披风递给半冬,又让人去宫里传话,如果公主没有动身今天就不必过来,然后才看着许澈明道“你怎么回来了,今天不训练?”
三兄弟中午都不会回家用饭的,大哥二哥是在书院,三哥却是在军营。也没有什么职位,年纪还小,就是跟着训练,已经好几年了。许澈明没有回答阿团的话,往常总是轻松的笑脸今天却收了起来,微微皱着眉头,有些沉重的感觉。
阿团挑眉,天不怕地不怕最没心没肺的三哥也有自己的烦恼了?倒来了兴致,在椅子上微微探身,大眼盯着许澈明“怎么了?”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呗~
恩,唇边的笑绝对不是幸灾乐祸,绝对不是!
这下换许澈明翻白眼了,没好气的直接伸手把阿团凑近的脸给推开,眉头依旧紧皱,抿了抿唇突然看着阿团的眼睛问的认真“你说,如果我现在去告诉阿娘我要参军,娘会同意么?”
听到居然是这个,阿团也收敛了笑意,顿了顿才开口“怎么会这么突然?”
其实家人也已经早有准备,从三哥踏入军营的那一刻就都有准备了。可所有人都没有提起这件事,总想着他还小,拖一阵是一阵。三哥现在确实还小,虽然从小就跟着军营训练,这还没满十五呢,还没戴冠。
怎么着就还得一两年呢,怎么现在就提这个事了?
许澈明看着外面的大风出神。
“我没有开玩笑,我确实想立刻动身,现在动身是最好的时机。”
眸色加深,是罕见的认真。
阿团歪头细想,最近好像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什么时机,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许澈明呼了一口气,撑着膝盖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后才道“他要回来了。”
“他?”
许澈明解释“你虽时常入宫,这军营里的事,你还是没我知道的快,卫长恨要回来了,最多半个月就会到京城,我想着,不出三天,皇上一定会昭告天下,到时候说不定还会亲临城门去迎接。”
紧紧的盯着阿团的眼睛是满满的羡慕和势在必得,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卫长恨?阿团也知道这个人。不对,应该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大都天下刚定,边疆一直战乱不断,输赢参半。这卫长恨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开始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好像从天而降,最初只是小的士兵,后来慢慢的统领,副帅,将军。
几年下来,从未有过败绩。
而且他也从来不回京,皇上好像也不强求,就连封将的诏书也是快马送去的,他根本就没有回京受封。这人出名了,当然很多人都想知道他是谁,结果查出来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吃惊,并不是先前猜想的武将世家,只是一个平民。
就因为他,近年不知道多少平民子弟参军,都想和他一样,一朝变龙。
关于他的传闻很多,就连女学中不问世事的阿团都听了许多,都是其他姑娘传出来的。说他性情怪戾,杀人如麻,还说他其丑无比,连真容都不敢示人,一直都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当时阿团有些不以为然,既然如此不屑,为何还要一直谈论别人?
但是真心很佩服这个人,一个平民,能在不到二十的年纪做到这个成就,他的未来确实不可估量。就算那些传闻是真的,等他回京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春心会蠢蠢欲动,为权为势,为他这个人。
“他怎么会突然就回京了?不是很多年都没回来么,而且也听说他父母都不在了?”
许澈明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阿团提问想了想后摇头“这个我倒没有打听,可能是中秋要到了吧?你忘了?还有二十天就是你的生辰了。虽然父母不在,他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总要祭拜一次才对。”
“现在的他也是衣锦还乡了,他父母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这个猜测阿团也接受了,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到底还不满二十岁的人呢,在边疆那个苦寒地呆了几年,也该回来歇一歇了。然后看着还若有所思的许澈明,想明白了才开口“所以你是想趁着卫长恨回京边疆能人缺少的时候,去顶上他的位置?”
“可是你别忘了,卫长恨有今天的成就可是熬了好几年,就算你现在过去了他不在,但是边疆一直战乱不乱,我认为他回来也不会呆很长的时间,最多不过一两年又会回去,那时候的你,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绝对盖不过他的风头。”
阿团一向都是有事说事,绝对不会因为是亲人就信口开河盲目信任。许澈明笑了,很满意阿团的话,这证明她确实认真想过,这也是为什么要来找阿团说的原因。如果是大哥二哥,也会认真分析,不过之前少不了挽留和说教。
弯着嘴角笑的有些痞气。
“世人都看不起走后门走关系的,但如果有真材实料,我又有后门,我为什么不走?我放着笔直大道不走,偏要去绕弯曲的小道?不走的才是傻子!”
“而且我从来都没有想盖过他的风头,他在边疆几年军心早已稳定,即便离开个一两年也不会损失他的威信。我要做的,只是在他再次回到边疆之前站稳脚跟,我从军,可不是为了当谁的附庸。”
“我不是下一个卫长恨,我就是许澈明。”
这是阿团第一次看到玩世不恭的三哥这么认真的样子。眨了眨眼睛笑了“既然你说的这么豪气这么肯定,那为什么还要来找我?直接去找阿娘说就好了。虽然阿娘可能会舍不得,但是也不会拦着你的青云路阿。”
说的很是轻松。
刚才还很有气势的许澈明眨了眨眼睛,然后讪笑着上前,一副狗腿的模样讨好的看着阿团“你也知道娘肯定会舍不得,肯定会用我年纪还小过两年再说的话来堵我。当然,我若坚定,娘也不死拦着,可我怕娘哭不是?”
一边说一边对着阿团不停的挑眉,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阿团确实懂了,看着许澈明讨好的样子,不为所动的摇头,毫不犹豫“不要!我不会去帮你说这个事的,你事了这条心吧。”说完还重重的点头,表明自己绝对不会去办这件事。
“为什么!”许澈明一下子瞪大了眼大声道。
“难道你想看着我不辞而别就你一人在家看着娘哭阿?”
不等阿团说话又眯着眼威胁“还是说,你不想要老二的酒了?”
嘿,这一言不合就威胁上了?这谁惯的破脾气,还真不吃这套!阿团也瞪大了眼,一下子起身,重重的在两人中间的小桌子上拍了一下“啪!”
“你还有理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所以我不拦你!”
“平家治国齐天下,这句话你不知道吗?”
“你连娘都搞不定,你谈什么平家,谈什么治国,谈什么齐天下?如果你不能把娘说的心甘情愿让你走,哪怕娘只是有一点不愿意,我也不会让你走的,我直接让大哥把你绑在家里,我看你怎么跑!”
许澈明木了,微微仰头呆看着气势汹汹的阿团,吞了吞口水,继续狗腿“我错了,我不该威胁你的,我明天就把老二的酒给你偷渡过来,别气了阿!”阿团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坐着的许澈明。
许澈明瘪嘴,竟说的有些委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真怕娘哭!小时候把娘给惹急了气哭了,娘哭一会就好了,我就得遭殃!娘哭一次我就得被爹,大哥,二哥三人混着揍一次。”
“虽说现在长大了他们也不会动手了,但是我想起来就反射性的痛……”
越说越可怜,越说越委屈,连眼眶都有些泛红。阿团还是不为所动,甚至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那眼笑的,就像在看一出猴戏。许澈明抽了抽嘴角也装不下去了,收起了委屈,到了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那要不然,我去说,你在旁边帮我说点好话?”
这个还可以有,自己也不希望娘哭,反正也迟早有这一天的,点头。
看到阿团点头,许澈明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直接扯着阿团的手腕就要往外走,阿团连忙挣开了“急什么?晚上陪娘吃完饭再说,我还要等安阳呢,也不知道她到底来不来。”许澈明这会可不敢得罪阿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按捺住心急点头,等着晚上的到来。
☆、第五十六章
许澈明离去后阿团吃了药,又在镜子前坐好,半冬在旁小心的给阿团重新敷药,先是手,再是脸。这药刚敷上的时候有隐隐的刺痛感,微微皱眉,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本来已经结疤的伤口周围也隐隐泛红。
才刚午后,外面已经黑成了一片,阿团房里也掌了灯。
希望安阳没来,这天确实不好。
敷好药后阿团起身从书房的方向而去,半冬紧随其后。“姑娘手上有伤,今儿就只看书,不要练字了罢?”阿团点头,仰头看向书架,随手抽了一本游记出来走向书桌。刚坐下,手里的书也没翻一页,侧头看着旁边以往自己手抄的佛经愣神。
抿了抿唇,回头看正在剪烛光的半冬。
“上次阿娘给的蚕锦还有哪几个颜色?”
半冬手里的活不停,直接答道“就只有墨黑和深紫两个颜色了,没有大少爷喜欢的云青,上次姑娘给大少爷做了件袍子,云清的料子都用完了。”
“姑娘是要给二少爷和三少爷做荷包?”
蚕锦虽好姑娘却不爱用它用衣裳,白放着又可惜了,只让人拿去染成了几位少爷爱的颜色,闲来没事给他们做做荷包扇套,偶尔做一件衣服什么的。剩下的墨黑深紫都不够做衣裳了,只能做荷包。
阿团点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半响道“就拿深紫的出来吧。”
二哥的过几天再给他补上。
半冬站直身子想劝手有伤以后再说,虽说只做荷包不费多少神。可是话还没出口,姑娘就已经低头看向手里的书了,侧面宁静淡然。虽然伺候姑娘不久,但是半冬也知道了,这代表姑娘不想再谈,最好不要劝了。
应了一声,福了一礼,转身去了库房。
阿团拿起手边的佛经,挑了几页出来,手有伤不能绣在荷包上,只能放在夹层里了。指腹在纸上划过,弯起了一抹笑:最让人开心又最让人生气的三哥,等着你在沙场横刀立马,扬名立万,最后,凯旋归来。
说是不让安阳过来,阿团这边刚在裁剪料子的时候,安阳已经到了,听到丫头禀告起身出去迎接,她已经从外面窜进来了。看到阿团脸就笑开了花,一边解披风一边忙不迭的询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脸还疼不,背还疼不?”
“我跟你说,那老院长真的藏私了!”
“他被我闹了一会就没辙了,把看家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
也没等阿团说话,把一直捏在手心的一个白玉小瓷瓶递给了阿团“诺,就是这个!我问过别的太医了,这可是好东西,说什么可以生肌的,我也没听明白,反正所有人都说是好东西就对了,那院长拿出来的时候手都在抖!”
阿团哭笑不得的接过,上好的白玉瓶才残留着安阳的余温,也不必打开看了,肯定是好东西的。估计老院长这会哭的心都有了,阿团知道,他不是不给,只是自己的伤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偏生被安阳给闹出来了。
摇了摇头放在了桌子上,待会还是让人送回去好了。上前一步帮安阳理她被大风吹乱的头发“不是让你别来了么?这天见的就要下大雨了,秋风冷,当心得了风寒。”
安阳挥手说的毫不在乎“我又不是走过来的,是坐马车到门口的!再说了,下雨就下雨,大不了不回宫,我们又不是没有在一起睡过。”咬了咬下唇,拉着阿团的手腕说的认真“昨天母后教训过我了,我也知道错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怪我,我以后不敢了。”
安阳公主何曾露出过这么小心的神色?就连对皇上的时候都没这样。阿团歪头笑了“我真的没有生气,只是你下次别这么莽撞就好了。”
“恩!”重重的点头。
知道阿团没有怪自己,安阳笑的可开心,只笑了一会后又习惯性的咬唇,眼神四下漂浮,不经意的询问“你哥哥们呢?他们可有怪我?”大眼死死的盯着阿团,不错过她的一丝异样。阿团眨了眨眼睛,反问“为什么要怪你?”
“是我自己去救你的,又不是你拉着我去垫背。”
“他们有什么理由怪你?”
皱着眉不解“为什么会问我哥哥们?要问也该问我爹娘才对阿。”
听到阿团的话,安阳侧头自以为隐秘的松了好大一口气,过了好一会才回答“没有啦,只是那天你哥哥们都不理我也不看我的,我以为他们都生我的气了。他们生气也是对的,如果是真的,你告诉我,我去赔罪。”
语气中有些安阳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
阿团面越柔心越沉,摇头“没有呢。大哥忙着秋闱的事情,我在家里都不怎么能看到他的,二哥三哥也有自己的事情,每天不过吃饭的时候能见上一面罢了。”顿了顿又道“最累的就是大哥,阿爹对他期望很高,指着他金榜题名呢。”
安阳眨了眨眼睛,有些失望又干巴巴的应声“科举确实重要,不要去随便打扰的好。”
这一下午的时间,也不可能两人就光说话。安阳虽然在女学只修了马术,其他的可是有专门的师傅的。因着皇后娘娘发话了,安阳这几日也不上课,师傅们只是布置了功课给她,安阳就在书桌上写自己的功课,阿团在一旁绣荷包。
两人分别做自己的事情,室内静谧无声。江万里回来的时候也不进来请安,只是在屏风旁无声的伸手招呼半冬,刚好被阿团一个抬眼看到了,对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专心的安阳,放下手里的荷包,无声的出去了。
这手受伤了不能抱暖炉,阿团就指尖半捏着一杯温水。
“说吧。”
江万里还有些气喘吁吁,是跑回来的,整理了一番才道“女学那边已经查清楚了,源头是个五品小官的女儿说出来的,他们家和咱们家倒没什么过节,也没那胆子。奴才又从其他方向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