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乐缘走后,许静语脸上的呆滞马上就消失的一干二净,狠狠的盯着已经关闭的房门“哼,是你先逼我的!”神情扭曲的咒骂了好半响才止住了,一个回身又坐回了椅子上。张乐缘那个蠢货先不用管,重点是三妹妹。
刚才只是情急之下胡乱出口,现在看来,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刚才的话也没错,虽然这几年和父亲见面的时间少,自己到底是他女儿,他不会见死不救的,应该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只要父亲不追究,陈氏那边就好办了,棘手的,是安阳公主和皇后娘娘那边。
皇后娘娘既然昨天已经问询,必然是会管的,只是还没出手而已。
皇后出手,父亲说话也没用了。
只有三妹妹,只要她肯放过,依着她们这些年的情分,皇后应该会饶过自己的……
想明白了,马上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不想吃午膳了,走到铜镜面前胡乱扑了一些白粉让脸色看起来更加的苍白,有些皱的衣摆也不整理,甚至还微微抓乱了头发,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做好一切后,深深的看了铜镜里的自己一眼,提步往外走去。谁料刚一打开门,门外站了几个人,维持刚刚抬手要敲门的动作,见许静语开门,也是微微一楞,然后冷声“公主传召你,跟我们走吧。”
不可避免的厌恶拧眉,好像跟许静语说话都脏了自己似的。
许静语自然认得她们,都是郡主,平时也就她们能和安阳公主及三妹妹走近了。瞳孔都变大了几分,只是柔柔的弯身福礼“臣女给诸位郡主请安。”待人点头了才起来,略带抱歉的说“公主传召,臣女自然不敢不应,只是臣女身子实在不适,不知可否宽限一个时辰?”
一边说一边站不稳似的靠在门上,柳眉紧皱,呼吸都跟着急促了,捂着胸口,好像喘不过气来。来人并无任何的反应,只是冷笑的反问“身子不适?”
许静语点头。
“正好,病死了也就是借口了,也懒得费什么心思了。”
说完也不看许静语瞬间变的惊惧的眼神,只是对着后面跟着的几个粗使婆子吩咐“嘴巴堵了,直接带走了。”那几个婆子早就得了令了,听到这话,许静语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人捂住了嘴,直接给带走了。
一行人也没有遮掩,甚至是大摇大摆的从女学穿过,来往的姑娘们都看着最后被堵着嘴的许静语指指点点。这样的眼光的让许静语脸青一阵白一阵,使劲挣扎又挣脱不了,最后索性闭眼,眼不见为净!
安阳的厢房内。
暖炉早已点上,安阳一身宫装坐在上位,是刚刚才从宫里出来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周围坐了几个郡主。其中一位粉紫色的圆脸姑娘笑骂“你看看你脸,都快赶上宫里经年的老嬷嬷了,快笑笑罢,左右这人也马上到了,跑不了。”
安阳一脸严肃,不为所动,满眼的戾气。
随意伸手扯了扯有些紧的领口,手里的马鞭烦躁的乱挥“把暖炉熄了,这么热,点什么!”
一看就知道暴躁异常,本来想劝的人也不开口了,那穿粉紫色衣服的姑娘更是摇头,她和安阳亲密些,只轻声道“你可别这样,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阿团看到了,她一定会跟你生气的,你忘了她不喜欢你这样?”
提到阿团安阳更恼火,本来阿团拼了命的救自己,这伤还没好呢,这就被人给中伤了!要不是今天无意间听到了母后和碧初姑姑的话,还被蒙在鼓里呢!也不知道这事阿团知不知道,是不是被寒了心!
只是冷笑回应“我帮许家清理门户呢,不要脏了阿团的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粉紫姑娘也不再劝,反正这事肯定不能善了了。
众人又耐着性子等了约莫半刻钟,终于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包括安阳都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紧紧的看着门外,来的正是去抓许静语的一行人!看到许静语的那一刻,安阳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身,几步走到大厅中间站定。
其他人也不说话,自动走到了旁边,那几个婆子押着许静语跪在了安阳面前。安阳冷冷的看着下面扭动肩膀挣扎的许静语,冷笑一点“松开她。”婆子得了命令,这才把许静语嘴里的布给拿开了。
看这架势,许静语就明白公主定是什么都知道了!这会不能辩解也不能承认,只能求饶!许静语脑子转的飞快,吞了吞口水,仰头看着盛气凌人的安阳,正要开口,安阳却先她一步。不是跟她说话,而是对着旁边的婆子。
“掌嘴,我没说停不准停。”
许静语真没想到,一来还没审问就开始拷打了,想也别想的道“我父亲是国公爷,就算你是公主,你也不可以这么随便的责罚我!”回应许静语的依旧是安阳的冷笑,还是不看许静语,只是可惜的看着手里的马鞭。
“你该庆幸,我答应过阿团不会再用马鞭打人。”
“不过这样也好,你这样的人,脏了我的鞭子。”
“打!”
再次下令,婆子们不再犹豫,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上前,对着手心呸呸两口,然后毫不犹豫对着许静语的嫩脸扇去,力气之大,甚至都能感觉到她的手风。
“啪!”异常响亮的声音响起。
许静语直接被打蒙了,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直白的委屈!最多就是在陈氏那里嘴上受憋,心里憋气,但是从未被打过,今儿是第一次!连哀嚎都没有出口,婆子紧接着的第二个巴掌就来了。
“啪啪啪啪……”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大厅内就一直响起这种响亮的耳光声。
安阳一直站在许静语面前,冷眼看着她从最初的想要辩解,中间的怨恨以及现在的无力到快到昏厥,一点反应都没有。打了很久,那婆子的手都酸了,换了个婆子继续打,许静语身子都稳定不住,还有个婆子在后面抓着她的头发逼她扬起头。
新换的婆子打了几下就停了,顿了顿弯身对安阳道“公主,她昏过去了。”
安阳怎么可能不知道?从头到尾就一直死死的看着呢。点头冷声“泼醒。”有婆子连忙跑去打水,一会的功夫就回来了,直接从许静语的头顶倒了下去。许静语猛的打了个冷颤后清醒,还有些闹不清是什么回事,愣愣的半睁着眼看安阳。
安阳弯身,手里的马鞭抵着许静语的下巴。现在整张脸都红肿异常,嘴角也渗着血,看起来有些可怖,安阳却笑了“你全身上下就这张脸还算的上是清秀了,既然只有这一个优点,也要好好利用才行。”
许静语这次是真的知道怕了,遇到这么一个蛮横的主,什么花言巧语都是瞎扯淡,她根本就不给你开口的机会!直接张口求饶“公主殿下,臣女知道错了,臣女是猪油蒙了心,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公主看在三妹妹的份上,饶了臣女这一次吧!”
头发还是被后面的婆子抓着也依旧弯身努力给安阳磕头赔罪。
不提阿团还好,一提起阿团安阳眼里的戾气就更重,撑着膝盖起身,看也不看求饶的许静语一眼,只是笑问周围一直不开口的诸人“既然只有这张脸可用,不是官妓就是军妓了,你们说对不对?”
旁人还没说话,许静语就猛的抬头死死的盯着安阳。
安阳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眼光,歪了歪脑袋,甚至有些天真的说“官妓还有人伺候呢,还有小丫头呢,也还在京里,我可不想看到你,虽然我不可能去那些脏地方。但是一想到你和我在同一个地方,我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摸了摸手臂,好像真的起了鸡皮疙瘩。
再次歪头“既然我不想看到你,那就只有委屈你了。我大都的将领们有福了,这么个漂亮的姑娘去伺候他们。你也是发挥了余热了,近年开战不断,我辈女子不能上战场,你去安慰安慰他们,也算是你为大都做的好事了。”
许静语这下是整个人都懵了,只是不停的摇头,嘴里也只重复着一句话。
“不要,公主,求你不要!”
军妓?!那是什么地方,活着进去只能竖着出来的!不要,绝对不要!
安阳只是笑着抱胸看许静语的求饶,好像在看一场猴戏一般,等看够了,许静语的嗓子也说哑了。安阳这才满意了,就是要让她整个人都绝望!对着婆子吩咐“直接送走,不用回国公府了,那边我自己去说!”
婆子们点头,像拖一条死狗一样直接把许静语给拖了出去。
事情闹的这么大,安阳这所有的动作一点掩饰都没有,几乎是许静语被拖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同时也知道了公主为何怒火这么大,原来是那谣言竟然是她传出来的,她可是三姑娘的姐姐!
陈氏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呆愣了半响,没想到风风火火的安阳公主,在处理这样的事情上一样毫不手软!过了好一会才回神,让锦绣去给阿团说一声,自己则是整理了衣服,去了大老爷的书房。
到底是他的女儿,虽然出手的不是自己。
这边陈氏如何跟大老爷说的阿团不知道,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只是楞了楞,点头应了一声知道了,就低头继续绣自己的荷包。只是不复刚才的轻松,静静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手里的动作一顿,指尖传来刺痛。
怔怔的看了好一会指尖的血珠才把手指放在嘴里吸允。
晚上的时候陈氏过来了,直接命令房里所有人都出去,包括江万里。等所有人都出去后,陈氏也不绕弯子,微微拧眉的看着阿团,直接询问“阿团你告诉娘,这件事会变成这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第六十一章
并非质问,神情有些诡异莫辨,相比于平日相处的轻松加了不少的认真,此时又只有两人在房间,气氛更加的凝重。阿团微微探身把刚做好的荷包放进一旁的竹篮里,起身上前扶着陈氏在椅子上坐下。
亲手给陈氏斟了茶,看她抿了一口才道,却不是回答而是反问。
“爹是什么反应?”
陈氏一楞,很开答话,不过有些不耐烦而已“你爹还能怎样?把证据全都摆在他的面前他也还是心软,说什么到底是她的女儿……”看了一眼阿团顿了顿又接着道“你放心,你爹只是狠不下心不代表他不生气,只说远远放在别院不管了。”
“今天安阳公主来的这一遭,确实让他懵了头。”
“他虽然生气,也没提把许静语弄回来这事,我劝了几句,就让他一个人静静了。”
阿团点头,微微弯身看着陈氏的眼睛问的认真“那娘你呢?你高兴吗?”
旁边就是烛台,陈氏把阿团眼里的小心看的一清二楚,有些后悔,刚才不该那么严肃的对她的,连忙道“当然高兴了,她这几年时不时找你的麻烦又对我不敬,我早就想除了她了,不过碍着你爹而已。”
不能像张氏那么随便……
阿团微抿唇,小小的弯了一个笑容出来“恩,我确实早就猜到了。”
微微皱眉,顿了顿又补充“只是没想到安阳的动作这么大而已。”
安阳脾气暴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以为她会把人打一顿,或者直接让皇后娘娘把许静语送走亦或是送到寺庙去,没成想,居然是军妓。这真的有点出乎意料,不过却不后悔,怪也只怪她点背了。
阿团聪明,陈氏一直都知道,只是没想到这次她会处理的这么出乎意料。伸手轻轻拉住阿团的手腕“告诉娘,这一切你是怎么做到的?”
阿团摇头“我没做什么,只是让江万里推波助澜了一把。”
干脆也不隐瞒,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这次我出事,虽然皇后娘娘命令安阳来伺候我,到底还是有愧疚的。安阳也是,虽然她这两天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我们一起长大,我自然明白,她也觉得愧疚,甚至很多时候都在迁就我。”
“不像以前那么随便了。”
“娘不能马上拿许静语怎么样,只能一点一点的磨,费时又费力,还会留下隐患。如果是由安阳或者皇后娘娘出面,也不用顾忌爹的想法了,反正不是娘你做的。安阳为我做了事又减少了愧疚。”
“一举两得。”
话说的平静,事情也算圆满的解决,可是阿团却不觉得高兴,倒不是因为许静语,而是安阳。一直知道她受不得激,没想到这次动作这么大,高兴又无奈。高兴的是她为了自己能做到这地步,无奈的是,她的脾气确实很燥。
“安阳怎么办?她这次一点都不掩盖,外面会怎样传她的名声?”
虽然安阳从来不在乎这个。
女儿太聪明也是种负担,突见阿团露出的迷茫,陈氏甚至是高兴的,这代表自己还是可以教导她的。伸手点了点阿团秀气的小鼻尖“我刚想夸你聪明,这会怎么又笨了?公主这事确实处理的不太妥当,可你别忘了,她后面还有皇后娘娘呢。”
“你以为皇后娘娘会坐视不管?”
“她愧疚是真的,可安阳公主是她的女儿,她绝对不会放任的。”
微微垂下眼帘思考了一番犹豫的再次道“而且我认为,今天这事,说不定就是皇后娘娘授意的。安阳公主虽然急躁却又不傻,她应该知道这事传出去会又怎样的反响,她还是这么做,应该是有些依仗才对。”
“说不定皇后娘娘早就把后手说了,所以公主才会毫无顾忌呢。”
陈氏说的如此明白,阿团不用细想也就明白了。是呢,皇后娘娘对安阳那么好,这次必然是有后手的,不然那些从宫里跟安阳去的粗使婆子们也不会把安阳的话执行的这么彻底,肯定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了。
阿团低头沉思,陈氏也在看着她。
这次来问,主要是心里是有猜想,所以才会来求证。之所以是猜想,是不确定,阿团能做到这么好。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虽聪明,有自己的原则,却有些心软。就比如说,她从来不用外人送的东西。
不管是好的坏的,全部锁在库房里,轻易不能动。
这说好听点,是防患于未然,说难听点,是逃避。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都不接触外人的东西,可是她依旧这么做。对这其实是有些不满的,可想着她还小,主要是还没经历过。她没有切身的感受,自己说的再多,只会让她不耐或者厌烦。
慢慢收拾许静语一是为了老爷,二也是为了教阿团一些东西。
没想到,自己的打算直接被腰斩了,阿团直接交上了一副最好的答卷。
脑子里过了几个皇后可能做出的后手,彻底的明白了才抬头看陈氏。秀眉微挑,阿娘怎么了,一脸欣慰的样子?刚要出声陈氏已经回神,起身“这次我很满意,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很高兴你能做的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