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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正跑上前,喝斥那小黄门:“还愣着作甚,快带我去看看!”
    眼看乐正离开,众人面面相觑,有的选择跟上去,有的选择留下。
    夏侯沪忽然道:“若是承香殿烧没了,那遗诏岂不也没了?”
    久不出声的兴国公刘聃,此时反而慢悠悠开口:“莫急,莫急,等他们回来,自会有个结论的。”
    皇帝依旧静静躺在那里,但在场的人,早已不单纯是在哭他,这哭声之中,更夹杂了许多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顾香生觉得有些累。
    她的身体状况毕竟不同以往了,方才那一箭耗尽了她不少力气,如今揣了个笨重的肚子,连下跪都没法子,只能靠着墙边站着,稍作歇息。
    不多时,乐正等人回来了,他面色苍白,脚步凌乱,手中更是空空如也。
    众人一看,便知事情不妙。
    夏侯沪跟在后头进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嚷起来:“不得了了,整个承香殿都被烧了个遍,遗诏怕是也给烧没了!”
    兴国公刘聃面色大变,并作几步迎上前:“乐内监,此事当真,遗诏没了?!”
    乐正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他礼数周全,换作以往不至于如此,此时想必也是万念俱灰的缘故。
    刘聃也不与他计较,只是跌足长叹:“这可如何是好!”
    长公主失声道:“怎会如此!承香殿虽然离得远,又罕有人迹,但那里不算小,怎会一下子烧个精光,难不成之前就没人发现么,定是有人故意纵火,要严查到底!”
    冯朝道:“长公主说得不错,此事事关重大,必有蹊跷,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立新君的事,国不可一日无君,只有立了新君,陛下才能瞑目。”
    于晏缓缓道:“叶尚书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方才临终前,曾说过等肃王殿下回来,再颁遗诏,可见心中属意,便是肃王,如今虽无遗诏,也要照陛下的心意来办。”
    叶昊:“于相此言差矣,陛下虽然说让肃王回来再宣诏,可并没有说要传位于肃王,如今没了遗诏,您可不能信口开河,陛下还在这儿看着呢!”
    于晏怒道:“若陛下不是属意肃王,缘何又会说出让他回来再宣诏的话,他怎么不将大皇子也召进宫呢!”
    冯朝好声好气道:“于相不必动怒,咱们也是就事论事,一腔碧血丹心,日月可鉴,陛下要等肃王归来,不一定就是要传位给他,更有可能是希望所有皇子都在场,能够听见遗诏,废庶人夏侯淳已经被废为庶人,便不能再算皇子了,陛下自然不会提及他。”
    于晏冷笑:“那依滕国公看,您觉得谁最合适当新君呢?”
    冯朝斯斯文文道:“这话我说不好,还是让大家来说罢,哪位皇子最得民心,自然有最多人支持。”
    “滕国公这话就说错了!”出声的居然是顾香生,她方才闭目养神,已经渐渐将精神养了回来。
    “在场哪里有庶民?如无庶民,怎么算得上民心?您若要看民心,应该找个铜锣到大街小巷敲,逐个询问了,那才叫民心。”
    冯朝淡淡道:“恕我直言,肃王妃,您终究是内帷妇人,此等国之大事,怕是没有您说话的份。”
    “那我呢,我也是妇人,难不成我也没有说话的份!”长公主高声道。
    冯朝拱手忙道:“长公主自然不同!”
    “那我嫂嫂怎么就不能说话了?”这回质问的却是嘉祥公主,她不知何时醒转,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我嫂嫂出入疆场,箭术如神,参与修史,兴办蒙学,所做的一切,只怕比在场许多男人都要多得多,连陛下都曾夸她‘胸怀锦绣,内蕴高华’,试问你们谁能做到!”
    冯朝没想到向来温和的嘉祥公主都会突然发难,便道:“公主误会了,臣不敢对肃王妃无礼,只是肃王妃身为肃王女眷,事关立储,她理当避嫌。”
    顾香生道:“滕国公说得好,与此有关的都该避嫌,那滕国公身为七殿下表舅,照理也是应该避嫌的罢?”
    夏侯洵道:“眼下最要紧的,是立了新君,好为陛下发丧,五嫂又何必抠着些许字眼不放?”
    长公主怒道:“陛下已经有圣意,又何来推举之说,七郎,你别混淆视听!”
    夏侯洵分毫不让:“敢问姑母,陛下的圣意在何处,还请拿出来让我等一看!”
    “你!”长公主一噎,怒目相向。
    夏侯洵道:“你们口口声声说陛下属意五兄,可五兄现在连人影都见不着,这天底下哪里有新君连先帝发丧都不在场的道理!他不在场,又如何主持大局!他不在场,又如何理政问事,如何安定民心!如何震慑城外那些野心勃勃的藩王!”
    “你怎知我不在!”
    夏侯洵还待再说,冷不防被这个声音一截,浑身便是一震。
    他缓缓望向声音来源处,面容上俱是震惊。
    再看冯朝,亦是一脸难以置信。
    门外士兵举起熊熊火把,将黑夜彻底照亮。
    他们簇拥着夏侯渝,如同天降神兵一般,出现在门口。
    夏侯渝浑身浴血,一身战袍已经染红,分不清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但他面上不见疲色,双目凌厉如刀,心里有鬼的人,被他视线一扫,都不由自主低下头。
    “五郎,你终于回来了!”长公主又惊又喜。
    “有劳姑母挂念,有劳各位惦记!”他拱手朝长公主等人致意,又不着痕迹朝顾香生的方向看了一眼,轻描淡写道:“路上出了点意外,所以来迟了。”
    夏侯洵面不改色:“五兄平安回来就好,陛下驾崩,你快去拜一拜罢!”
    夏侯渝闻言神色一肃,大步朝皇帝那里走去,扑通跪了下来,喊了一声“陛下”,语带哽咽,郑重拜了三拜。
    顾香生慢慢走过去,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
    夏侯渝起身,反手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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