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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这是兽,不是人,没有道德伦理,未必懂得感恩。
    那只小腓腓,也许是自己想杀她,也许是被大腓腓逼着寻找猎物要杀她,但不管怎样,这兽都是狡猾残忍的,是吃肉的,太危险。
    宫胤对她虽从无好言,但扪心自问,还真没害过她,从认识到现在,救她命都有好几次。就在刚才,他还留住了她跳崖的脚步。
    腓腓向崖边爬去,一刻钟前它安排给景横波的命运,一刻钟后轮到了它自己。
    景横波闭上眼转过头。宫胤望定她,月光下神情柔和了些。
    腓腓离崖边不过数寸。
    景横波退后一步。
    腓腓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声音竟然不似兽似人,似人在绝望时的哀哭,四野茫茫,孤独末路。听得人心颤。
    树下大腓腓睥睨不动,眼神鸷恶。
    小腓腓哀呼未绝,迈完最后一步,落下。
    一只手忽然像从空气中冒了出来,在最后一霎一把抓住了腓腓。
    随即景横波高分贝噪音响起,“啊啊啊我冲太快了!我站不稳了!救命!快拉我!”
    白影一闪,宫胤出现在崖前,将逞英雄烂好心救兽的美人乱晃的身体扯住。
    他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眼神中没什么太多意外。
    早知道她会这样的。
    这丫头看似不在意,其实还是心软。
    一声尖嘶,银光一闪,大腓腓向宫胤扑了过来,雪白的牙齿亮如小刀,直奔宫胤后颈要害。
    “嗤。”
    似一线流星过,黑暗中白光留在虹膜中残影犹在,鲜红的血已经从大腓腓的前胸飚出,也是细细一线,在山崖上打出一道笔直的“一”。
    大腓腓惨呼一声,不顾重伤,毫不犹豫一个跟斗翻回,一闪不见。
    山崖空寂,如果不是崖壁上那一道血色“一”正慢慢蔓延,淋漓出倾斜的皱褶,刚才的一幕就好像没发生过。
    景横波立即感觉到掌心里的小腓腓全身都似松懈了下来,连毛都顺顺地垂落,雪白的毛色渐渐又转了淡淡的紫色。
    这东西,毛色似乎和情绪有关。紧张哀伤激动时,毛色转白。
    “好了,没事了。”景横波顺手将它抛掉,“以后好自为之吧。”
    她不想再停留,准备再找个宿处,走没两步,觉得脚下绊住,低头一看,小腓腓咬着她裙角,一步一拖地跟着。
    “有病啊你。”她拎起这家伙扔开,“我可不敢再带你,半夜被带着跳崖好玩么?压不死自己,压死花花草草也不好啊亲!”
    宫胤似乎笑了笑。
    景横波自觉这件事做得干净漂亮,昂首继续向前,走没两步,霍然停脚,低头。
    “姐的裙子不是你的小拖车!”她怒吼。
    那小腓腓扒着她的裙子,干脆一屁股坐在她裙摆上,随着她的步子一摇一晃,听她咆哮,腓腓抬起头,幽紫色的大圆美瞳慢慢地眨啊眨……
    一股喜乐的情绪在景横波心头蔓延开来,她心立即软了。
    “那啥……”她对宫胤背影讲话。
    宫胤不回头。
    “它也怪可怜的……”
    宫胤不理她。
    “它肯定不是主动想害我,一定是被大腓腓逼着害人做饵……”
    宫胤没反应。
    “刚才那只大的也不知道死没死,我们走了,它只怕又要惨了……”
    宫胤随手采了朵花,慢慢地嚼。
    景横波看着他笔直傲娇的背影,火气上来了。
    “擦!莫名其妙!姐干嘛低声下气要你同意?”她恨恨拎起腓腓,往自己肩膀上一放,“你又不是我老公!”
    她将腓腓放在肩上,大步越过宫胤走开,经过宫胤身边时故意撞了他肩膀。
    擦肩而过时,她听见宫大神轻描淡写地道:“是啊,谁知道你呢?”
    “……”
    景横波身子僵了一秒。好似忽然被一道电劈进心里。
    是啊,谁知道自己呢。
    明明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事,为什么第一就是想着要他同意?为什么自己的语气中不由自主就带了询问、征求、讨好、获得肯定的希冀……就像……就像一个作了错事的妻子,有点畏怯地希望得到丈夫的同意……
    啊呸!啊呸呸呸!什么有的没的?
    他算老几?
    景横波你又被蛊惑了吧?被丫一句话蛊惑了!
    明明是怕他出手害了腓腓才想要征求他同意的!
    就是这样!
    “呵呵呵呵。”她不理宫胤,抱着腓腓发腻,“霏霏,霏霏,以后就叫你霏霏了哦,我可救了你两次,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忠诚哦……”
    宫胤瞟一眼她故作不屑一顾的嘴脸,懒得和她计较。
    当然他也不会告诉她,这只名叫霏霏的腓腓,是个公的。
    霏霏幽紫色的大圆美瞳缓慢地眨来眨去,似乎有点要晕,难为它忍得浑身发颤,景横波还以为它爱上了这个温柔乖巧卖萌装乖故作甜美范的名字。越发抱着它喊个不休,喊一次人家抖一次,喊一次人家抖一次。
    宫胤觉得也不需要给这只腓腓什么新惩罚了,这就足够了。
    密林里行走的日子因为有了霏霏带路,显得轻松了许多,它知道哪里有猛兽,知道哪里有美味的野果和山泉,知道哪里的路更好走,而哪里不适合穿行,更妙的是,它所经之处,蛇虫躲避,景横波从此逃离了被硕大山蚊子追杀的噩梦,身上被蚊子咬出来的疙瘩逐渐消失,这使她心花怒放,原本还有些犹豫收养霏霏的举动,现在已经觉得离不开这家伙了。
    山间不知日月,只知道日光不断升起,山脉起伏渐渐变缓,草木叶片变得细长,渐渐出现了很多分支的溪流,虽然一直没有遇见前来寻找的护卫,但景横波也从宫胤脸上日渐轻松的神情看出来,快要走出去了。
    ☆、第三十九章  快到我碗里来
    景横波想到可以走出去,自然欢喜,却又生出些淡淡的怅然。这些在密林中行走的日子,除了一开始遇见一只豹子,后来也没发生什么惊险,每天晚上宫胤会为她找好一个适合睡觉的地方,自己和衣在她附近休息,她有时甚至看不见他在哪里,但就是能感觉到空气中存在着他,存在着他的呼吸,平静的,安详的,悠长轻缓,似一层宁静气场,将她笼罩,她总是因此一夜无梦,睡到香甜。
    早上起来在朦胧的晨光里相视一笑,林子中透光如绿纱濛濛,他和她都觉得对方那个笑意纯净动人,虽然之后不多久就开始毒舌斗嘴,可是晨间初醒,意识朦胧,心中空明那一刻,所展现的情绪才是最真的。
    她渐渐和他学会了剥兔子皮,从一开始大呼小叫嫌脏嫌恶心到如今的一分钟利索搞定,他也学会了辨认香茅草,甚至在她的指引下找到了牛至草,后者她总说有比萨味,至于比萨是什么,她不说,他也就笑而不语——反正连猜带蒙,结合语境,多半也能猜到她的意思。她的胡言乱语,特立独行,才是这林间最亮丽新鲜的一幕,何必追究个是非明白?
    这一日行到一处河水旁,前头无数小溪到此处汇集成滔滔河流,滚滚而去,宫胤看了看河水的流向,道:“走过这条河,应该就可以出去了。”
    景横波舒出一口长气。
    宫胤取下肩上的狍子,这是今天的饭食,景横波则取下肩上的一堆兽皮铺在地上,疲惫地舒展开长腿。兽皮是宫胤一路打猎收集的,用来夜间铺盖以免被山间寒气侵袭,之前一直是他背着,但从昨天开始,懒女人景横波忽然良心发现,抢了几块兽皮来背,所以她现在的表情,似乎躺下就不想动了。
    “没走了多少路,你怎么就又困了?”宫胤皱眉看着她。
    “你打呼,吵得我睡不着。”
    “哦?”宫胤淡淡地道,“我打不打呼我不知道,不过想来我不会说梦话,更不会半夜大喊都敏俊兮我爱你,都敏俊兮快给我睡一睡。都敏俊是谁?”
    “怎么可能!”景横波霍然坐起,大惊,“我喊的应该是:都敏俊xi你不要这么热情,我还没考虑好!”
    “都敏俊是谁?”宫胤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我梦到了他么?怎么没印象?”景横波很懊恼,“哎呀,这么大好的机会……”
    “你这样的机会很多。”宫胤生着火,面无表情,“有时候你说,小贝你真帅,和维多利亚离婚吧,我比她身材好多了!有时候你说,长腿欧巴你腿真长,给我摸摸好不好?有时候你说,卷福你怎么越看越中看呢?来给姐笑一个。有时候你说,哇!小哇!哇哇哇哇哇……”
    “哇……”景横波目光发直,“这也能梦到?”
    宫胤注视她半晌,她捧着心在那神游万里,又是高兴自己的梦又是懊恼自己怎么都记不得这些梦,脸上表情一会高兴一会沮丧一会郁闷一会得瑟,千变万化丰富得像万花筒,精彩是精彩,可看的人就觉得郁闷了。
    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一刻她在美男的海洋中遨游,什么宫胤什么霏霏什么耶律祁什么大荒统统靠边站。
    “我问你。”宫胤脸色发青,忍无可忍地道,“都敏俊是谁?小贝是谁?长腿欧巴是谁?卷福是谁?小蛙是谁……”
    “都是美人……”景横波目光直勾勾地,手在虚空中招魂般招来招去,“美人,快到我碗里来……”
    宫胤站起身,背上的狍子甩开来,撞在景横波肩上。
    啪一下神游的景美人应声而倒。
    她很没姿态地大字型躺着,按说这种姿势很不雅很难看,可架不住她的好身材,反而越发显得腿长踝细腰若一束,起伏曲线美妙,她对宫胤的暗中攻击似乎毫无所觉,翻了个身支住头痴痴地笑着,大抵还在烦恼如何在都敏俊李敏镐贝克汉姆卷福钟汉良之间选择,翻动间裙子掀了开来,长腿若隐若现,一抹肌肤若凝脂,又似远方山顶皑皑的雪。
    霏霏乖乖地坐在一边,动作很乖巧,态度很谨慎,表情很端正,就是美瞳不停地往腿缝里瞄。
    宫胤的目光从她腿上飘过,飘出,又飘过,再看看霏霏。半刻钟后,他从她身边过,抱着一堆捡来的柴禾,长长的树枝落下来,勾住了景横波的裙子,宫胤手腕一带,裙子掩上了。
    还有一根带刺的树枝落下来,砸到了霏霏的头。
    马大哈景姑娘毫无察觉这一刻的勾心斗角,她还没遐想结束,早知道自己有梦美男的功能,该在来这里之前多带美男照片才是。
    她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耶律祁和宫胤也在她的美男标准里,她有没有梦过他们?有没有喊出什么话来?
    从宫胤仿佛更年期提前的臭脸色来看,大抵是没有的。
    嗯,他不高兴,应该就是觉得,他如此美貌,却不能入她之梦,这极大地挫伤了他的高傲和自尊,导致他行为失常。
    嗯,一定是的。
    可以理解,选择原谅。
    姐是个宽宏的妹纸。
    “来剥皮。”宫胤若无其事地招呼她。
    景横波自觉做了一点错事,很积极地爬起来,去给狍子剥皮。自从收留霏霏之后,宫胤这个无良的,就说他没义务养两个废物,景横波必须贡献劳动,将处理动物的活儿强行扔给了她,他给了景横波一柄锋利的匕首,亲手教她如何动手,还监督景横波的动作,要求景横波一定要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步骤去做,有次景横波觉得他教的办法麻烦,有心偷懒,被他发现了,那天宫胤足足逮了三十只兔子狍子獾之类的玩意儿,逼着她处理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她连手腕都抬不起来,饭还是宫胤塞到她嘴里去的。
    景横波坚持认为宫胤是一个偏执狂,搞不好是处女座?没有按照一定的步骤和顺序来,他就会浑身长虱子一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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