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的院子比较偏,在院门外就听到了里面传来孩子的读书声,清朗声稚,却念得很好。还听到刘氏的夸奖。
“还是刘氏教育得好。可明明她只是个……”
喧诚这话倒提醒了君姒,看伯骄家教非常好,可刘氏并非生在书生门第,为何懂得这么多?倒不是她小看刘氏,而是不得不怀疑。
“看来今天来对了。” 她笑了笑,抬脚进了院子。
小厅里刘氏正在做针线活儿,一边陪伯骄念书。母子俩感情甚好。连君姒都很羡慕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她也能有个孩子承欢膝下?
刘氏对她的到来很意外,与伯骄起身相迎。君姒说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孩子们,一边从口袋里摸了一包糖果给伯骄。见得多了,伯骄也少了几分生疏。接过糖果对君姒道谢,拿着书去一旁看去了。
没有下人来侍候,刘氏自己倒水给君姒。可想而知贺氏对刘氏有多憎恨。
“伯骄年纪如此小,却很懂事。你当娘的功不可没。”
“公主过奖了,其实伯骄很顽皮,平时我都管不了。每次只能把他爹搬出来治他。”
君姒含笑,听刘氏说起伯骄顽劣事迹,也掩不住嘴笑得开怀。直到二人聊开来,她才将礼物拿出来。
“公主,您这是?”
“只一份心意而已。见你平日里都不怎么打扮,平白浪费了青春。恰好我这款镯子合适你一惯的素雅。是陪嫁品,倒值不得几个钱。你不嫌弃就好。”
刘氏将锦盒打开,眼前出现一个白玉镯子,拿起来细看时发现上面已经起了血丝。这白玉镯已经戴活了,岂不名贵?
“公主,我怎么能收你的东西。再说我只是妾,这么贵重的东西不适合戴在我身上。你的好意我心领便是。”
君姒摇头,说她一个人带着伯骄不容易,虽是个妾,但好歹为孟家生了个儿子,加上这儿子如此聪明,将来必是有用之人。就凭这一点就功不可没。礼物自然该收。
刘氏推却不掉只好收下,君姒直接给她载到手上。然后提议让伯骄安心读书,让刘氏带她去逛逛园子。
刘氏的话不多,都是君姒问了她才回答,不会主动找话题。一来二去君姒也撑不住了,与刘氏之间实在没什么话题。说也巧,贺氏竟然回来了,三人在院中相遇。
贺氏一眼看到刘氏手上的镯子,又看到君姒和刘氏走在一起,不用想也知道镯子是君姒送的。贺氏让奶娘先把孩子带下去,君姒感谢刘氏相陪,说有些事要找贺氏。刘氏这便走了,也避免了贺氏发生不愉快。
即便这样,贺氏心里还是积了气,她不明白君姒为什么要待刘氏那么好,明明一个妾而已,有什么资格戴那么好的镯子。可气归气,面上她却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
“刚才看到刘氏手上戴了个很别致的镯子,可是公主送的?”
君姒大方承认,并说看刘氏照顾伯骄很辛苦,平时也老闷在家里,趁着来看看伯骄就顺便送了份礼物。
“不是我说你,刘氏只是个妾而已,跟个下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你送她这么好的礼物往后在这府中我可怎么做人,假若多说一句只怕有人说刘氏是你的朋友,有你撑着腰,我倒是不好办了。”
“哎哟,是我考虑不周。”君姒主动认错,“给大嫂添麻烦了真不应该。可是礼物已经送出去了我又不好拿回来,这可怎么办?”
一句道歉把贺氏心里对她的隔阂成功消除。
“算了,往后我顶多少管她就是了。反正她有伯骄在,侯爷又宠爱他们母子。估计也轮到我说什么。只要事情不要传出去让人笑话,毕竟刘氏是个来历不明白的人……”
“来历不明?”在贺氏住嘴的时候君姒看向她。说实话她心里也是惊了一下。她可记得贺氏以前说过刘氏因为之前在花楼卖艺,只因救了孟继业才被纳为妾。当时还为了纳妾而故意向族人撒谎,说刘氏是个孤女等等。
被抓到破绽,贺氏也急了,考虑了片刻叹了一口气。
“算了,我不妨告诉你吧。不过你得保证千成万不能说出去。否则侯爷是真的不会原谅我。”
“侯爷为了保刘氏真的会为难你吗?”
贺氏低叹,回忆起一些往事,照实说了。
“有一次侯爷喝醉去了刘氏房间,我给他送醒酒汤过去就听到他们在吵架,侯爷质问刘氏到底是什么来历,刘氏不肯说,侯爷就说她来历不明。那时候有长达半年的时候没有进刘氏的房。后来还是刘氏主动跟侯爷道歉两人才合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那次以后侯爷就对刘氏非常上心,把我跟孩子们都冷落了。”
看到贺氏神色哀伤,君姒有些同情,但盘算的却是另外的一件事。当刘氏找孟继业道歉的时候是否把真实身份说了?孟继业到底知不知道刘氏的来历,他又在替刘氏隐瞒什么?或者说刘氏有没有跟他说真话?
“公主,这个事你就当听了个故事,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与侯爷这两年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关系,可不能……”
“大嫂你就放心吧。我平时又没什么朋友,就是想说也没人不是。安心吧。这也算你的家事,我就当听了就过了。”
两人没聊太久,君姒说出门太久怕将军担心,这便回了将军府。
孟炎成没在府中,她回房后就一个人想心事。想刘氏,想孟继业。听贺氏的意思这二人之间有些秘密不外说,表面上是因为刘氏的身份。可君姒已经怀疑沈秋呤手中的毒是刘氏给的,而且有七层的把握。故此刻连带孟继业也被划为怀疑名单。
“公主,事情想通了吗?”喧诚端来了一碗汤,说是孟炎成出门前交待厨房煲的,给她暖身子驱寒。
喝了大半碗实在喝不下了,她才将贺氏说的那番话告诉喧诚。不过连喧诚也搞不明白孟继业和刘氏之彰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假如刘氏真的是要杀将军的人,那么她的动机是什么?”喧诚问。
“动机是什么暂时我们都不知道,关键在于孟继业到底知不知道刘氏真实的身份?或者他早已知道那刘氏到底是什么人。只有把这一点弄明白了,我们大概才能知道刘氏杀将将军的动机。”
喧诚只觉得这件事情已经越来越复杂,牵扯的人也越来越多。
君姒揉着头叹息,“我担心的是刘氏很可能骗了孟继业。因为孟继业对夫君那是真真切切的手足情深。而且他也是个聪明人。倘若刘氏的身份对夫君不利,他绝对不允许刘氏做出这种事,也更不能宠着刘氏。”
“这个奴婢赞同。如此侯爷应该真的不知道。可这下糟了,除了沈秋呤,到底还有谁会知道刘氏是谁呢?”
君姒愣了一下,想到孟炎成。
“一般来说,敌人应该知道敌人的身份。”
喧诚得此提醒,恍然大悟。
临近傍晚,天色变得阴暗。从过年到现在天气一直不稳定,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好不容易今天晴了,眼看着又要下雨,人的心情都变得多几分烦闷。
厨房已经备好晚饭,管家知道君姒必等将军回来才会用。也没催,让厨房把菜都暖着。
君姒等了小半个时辰,等来了一场小雨。天快黑了,孟炎成才淋着雨回来。她赶快拿了衣服给他换,深怕他着凉。而孟炎成似乎很满意妻子的反应,任由他侍候。换好衣服便牵着她的手双双对对回到饭桌前。
夫妻俩给彼此挟菜,感情相当好。一旁侍候管家和丫鬟个个忍笑。管家也觉得将军和夫人每天都这样实在对这些单身的丫鬟影响不好,便将丫鬟都叫下去,连晋芳秀桃都没留。只留了喧诚。
饭到尾声,君姒说起几次去侯府都没见到孟继业,随问起孟继业都做些什么生意,成天都在外头忙。
“大哥的生意可多着呢。”孟炎成美滋滋的喝着汤,一边道:“药材,各种名贵皮毛,还有丝绸,茶叶等等,加上我和他手上都有些地也要打理。平时确实是很忙。”
君姒记在心里,面上倒是聊得很随意。
“这么说来,大哥应该认识很多人。”
“那是自然。你有什么需要?”孟炎成有半分不爽,那意思……你夫君我也是大人物有事干嘛要找别人?
君姒像是看穿他的心思一样,抿着嘴笑又给他盛了半碗汤。
“上次大嫂送了我几张上等的皮革,我寻思着怎么的也得回礼不是。所以才想问问哪些人手里有好料,我买了给大嫂当回礼。”
孟炎成憨笑,把刚才不爽掩饰过去。当即提供了几个孟继业的生意伙伴。让君姒有需要的话他带她一起去,说不定那些商人见了他卖几分面子,想买什么岂不更简单。
“女人家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吃饱喝足,照例夫妻俩散步消食。外头下雨两人一直沿着走廊一边聊天。孟炎成习惯了似的牵着君姒的手,给他说一些营地里的新鲜事。
远处,喧诚靠在柱子上笑看两人,身后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羡慕吧?向往吧?”
喧诚吓了一跳,看是王滔啃着肉干,瞪了一眼不再说话。
王滔顾自没趣,把肉干分一半给喧诚,没想到喧诚接了,啃了一口还点头说好吃,直夸王滔有品。
王滔得意,勇气暴棚。
“小诚诚,你你你……有喜欢的人吗?”说完又泄气似的别过头啃肉干。
他问这话差点没把喧诚咽了,突然觉得手中的肉干没了味道。想退货不过忍了。
“这种问题你问了有什么意思?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跟你有关系?”
“当然……有!”王滔脸不红心不跳,摆出一副兄长的姿态。“你说咱俩关系那么好,我关心你的人生大事是正常的,对吧?假如你有的话说出来我可以给你把关,多好是吧?”
喧诚:“……”没事找事,必有小算盘。
其实喧诚也早就感觉到王滔对自己不太对劲。只不过她宁愿是自己多想。王滔是个活跃分子,性格很好。嘴虽然有点滑但本质不坏,而且有责任感。
可唯一遗憾的是,她对王滔的感觉就像此刻王滔摆出来的姿态,——兄长。
“我还小,哪来的心上人。更何况我得侍候公主,心上人什么的那都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喧诚借口给公主准备洗澡水先走一步,临走时谢过他送的肉干。
王滔无奈摇头,对自己颇为失望。
次日,雨已经停了,倒是天气比昨日还要冷。孟炎成陪君姒用完早饭,还陪她写了半个时胡的字才去书房办公。
君姒问喧诚怎么没见着沈秋呤,倒是晋芳说沈秋呤吃了早饭就回房去了,还说她这几日老不爱出门,有点儿怪。
本来君姒打算去看看沈秋呤,恰巧刘氏过来,身边也没带着谁。君姒在厅里接待她,把她当好朋友那样对待。
“这几日闲着无事自己做了几块绣帕。绣工不够好,只希望公主能收下。”
君姒摸着绣帕称赞她手巧。以往在宫里见过最好绣娘做的帕子,也没见得比刘氏的好多少。心里高兴就都收了。也没忘记沈秋呤的份。
“喧诚,将秋呤请来,让她挑块自己喜欢的。”说话的时候她余光给了刘氏,然刘氏不为所动。
“公主待人果然好,即便是我这等身份。能结交到公主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份。”
君姒看到刘氏手上戴着镯子,说她戴着真好看。
“都是妯娌,以后就不必说这些见外的话。”
喧诚带着沈秋呤来到厅中,刘氏对她点点示意,她微笑回礼。相对刘氏的淡定冷静她却少了几分。这些君姒都看在眼里。
三条颜色不一的绣帕,君姒让给沈秋呤先挑。沈秋呤一向腆缅,本想推说不拿,但又不好在刘氏面前驳了君姒的面子,便挑了一条。剩下两条君姒让喧诚都收下。
喝了半盏茶,君姒提议到院子里看梅花。点点红梅绽放,寒天不怕风雨,那傲视众生的模样令人精神振奋。而再次看到这红梅树,君姒已经没有了第一次时的害怕与恐惧。时间真的冲淡了很多哀伤。
喧诚端来点心茶水,三人坐在一起聊天。一块糕点没点完,秀桃跑来说王滔把小白马牵了过来。君姒笑意化不开,让沈秋呤陪刘氏,她看小白马去了。
君姒这一走沈秋呤身体放松,颤抖的手指绞着手帕,咬着唇都快哭了。
“沈小姐穿这么少,可别冻着了。喝口热茶吧。”刘氏不动声色,与沈秋呤保持着距离。
“刘……姨娘,不用客气。”沈秋呤并不善于伪装。只是因为刘氏不与她相认她自然不敢喊姐姐。满眼噙着泪水低下头。
“听说年前公主和将军给沈小姐挑夫婿,不知道有没有挑中的人选?”刘氏找话题,悄悄拿过沈秋呤的手,在手心里画上一些字符。
“并没有。我年纪还小,不想这么早就嫁出去。况且将军将我当成妹妹照顾,我想多留在将军府一些日子报答这份恩情。”
“真是个懂事的姑娘。”刘氏面带微笑,提议自己先回去,让沈秋呤转告公主一声。
目送刘氏离开,沈秋呤依依不舍,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下。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回房去了。
后院马厩里,经过几个月的成长,小白马已经长大不少。跟君姒也亲,慢慢的吃着君姒递给它的草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王滔,你说再过多久可以骑?”
“那可还要一段日子。这种混血马要比纯种马晚三到五个月才成熟。不过依夫人的体重,估计一岁半就可以骑了。”
“那还得等一年呢。”君姒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