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去露便是了,臣妾难道会怕不成?”她们之间的仇大了去了,已经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便是安淑妃想联手,郑贵妃也不会同意的,不然弄死了自己跟三皇子,叫二皇子出了头,哪还能有她的活路?若真要联手的话,郑贵妃也只会与自己联手。
司马睿正想回嘴,明间里的赵有福突地开口道:“启禀皇上,二皇子受伤了。”
“珏儿怎么了?”司马睿惊了一跳,忙松开俞馥仪,从炕床上跳下来去了明间。
赵有福却没回话,只道:“您去瞧瞧便知道了。”
“朕去瞧瞧,若无事再来看你。”司马睿扬声跟东次间的俞馥仪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的上了御辇。
就安淑妃那心眼子,岂能不借机将他留下?俞馥仪压根就没等他,起身换了件衣裳,想趁着秋高气爽到御花园溜达溜达,结果才刚出门,就见李元宝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急的都快哭了:“娘娘,快,快去乾清宫,皇上说三皇子不敬兄长心术不正,要抽他鞭子呢。”
十万火急的时候,俞馥仪也顾得上多问,更嫌肩舆太慢,迈开两腿便往乾清宫跑,吓的李元宝听风小满等人连忙跟上,奈何她们原就是养尊处优,比不得俞馥仪天天又是瑜伽又是打拳的,很快就被甩的老远。
*
俞馥仪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司马琰被绑在正院的条凳上,屁股上已经被抽了三鞭子,衣袍碎裂开,露出里边小屁股上浮肿发红的鞭痕来,气的她一头怒火涌上心头,一个箭步冲过去,猛的夺下司马睿的鞭子,一扬手,直接给扔到了院墙外头去,嘴里叫道:“住手!”
鞭子都给扔了,司马睿赤着手,不停也得停了。
先前挨打,司马琰硬是撑着没掉一滴眼泪,这会子看见了自个母妃,有了心疼自个的人儿,立时哭道:“母妃救我,您再晚来一会子,只怕就不见到儿子了。”
日日与这个便宜儿子相处,俞馥仪对他也生出来几丝亲情,这会子见他哭的眼泪哗啦的,禁不住也湿了眼眶,她想拿帕子拭泪,却发现帕子早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只得在袖子上抹了一把,哽咽着对司马琰说道:“傻孩子,母妃生的丑,又不懂得争宠,娘家又没人给撑腰,猫儿狗儿都能骑到母妃头上来,母妃哪有本事救得了你?不过你放心,你若被打死了,母妃也不独活,咱娘俩一块到底下找你外祖父去,有他在,好歹在底下没人敢欺负咱们娘俩。”
不过被气的狠了,教训司马琰几鞭而已,他根本就没使力气,可比他从前挨先太傅鞭打时轻多了,结果她又是以死相逼,又是把先太傅搬出来的,搞的好像天都塌了一样,哪里就如此严重了?司马睿黑着脸,背负了手,装腔作势的说道:“棍棒底下出孝子,朕打他几鞭怎么了,谁让心术不正,竟敢殴打自个兄长。”
“二皇子打琰儿就是小孩子间玩闹,琰儿打二皇子就是心术不正,皇上这心未免也太偏了些。”俞馥仪嘲讽了一句,随即往司马琰身上一扑,一脸决绝的说道:“琰儿心术不正,都是臣妾教的,当时皇上也曾听见的,所以皇上要打死琰儿,就先打死臣妾吧,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司马睿瞪眼道:“朕几时说要打死他了?他也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可能舍得打死他。”
俞馥仪不屑的嗤了一声,扭头不吭声,但人依然趴在司马琰身上,任凭稍后赶来的听风跟小满如何去“拉扯”,她都不肯挪开身。
司马睿无奈,只得摆摆手:“罢了,朕不打了便是。”
俞馥仪连忙爬起来,避开司马琰的屁股,将他抱起来,礼都没行一个,就直接扬长而去,司马睿面子上下不来,骂道:“真是宠不得,愈发无法无天了。”
赵有福哪敢接话,低眉顺眼的装死,司马睿扭头瞅了他一眼,随即吩咐道:“把上个月福建市舶司贡上来的那瓶西洋来的紫玉丸送去,那玩意儿驱血化瘀效果极好,拿烧酒化开抹上,就琰儿那伤势,过个三五日便能痊愈。”
“是。”赵有福应了声,去私库寻了装紫雨丸的瓷瓶来,赶去长春宫,将司马睿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俞馥仪伸手接过瓷瓶,几步走至窗前,推开窗户,直接将瓷瓶丢了出去,转头冲赵有福骂道:“滚出去!以后你们乾清宫的人不许再踏进长春宫一步,否则本宫就拿大棒子把你们打出去!还不快滚?滚!”
德妃娘娘向来淡定沉稳,天塌下来她也能当被盖,赵有福何时见过这副怒目金刚的样子?顿时被吓了个半死,忙不迭的跑走了。
俞馥仪瞅他出了长春宫的大门,转头对小满道:“去,赶紧去把那瓶子捡回来。”
小满疑惑不解道:“娘娘方才不是丢掉了么,怎地这会子又要捡回来?”
“在赵有福跟前作作样子而已,那紫玉丸可比太医给的药膏强多了,我哪舍得真丢?”俞馥仪狡黠一笑,抬手指了个方向,提示小满道:“去东边起第二缸睡莲里摸一下,若没差错的话,应该就在那里边。”
“难怪没听见瓷瓶摔碎的声音,原来娘娘给丢到了睡莲缸里。”小满恍然大悟,笑着出去了,没多久便将装紫玉丸的瓷瓶带了进来。
听风端了碗烧酒来,俞馥仪取了只小盅,倒上些许烧酒,将药丸化开,端着到了炕床前,欲亲自替司马琰抹上,他却两手紧抓着被子不松手,面色微红的说道:“不必劳动母妃,叫问梅姑姑替我抹便是了。”
“哟,这是不好意思了?你才多大呢,就讲究这些个,当母妃没看过你小时候的模样么?”俞馥仪边打趣边去掀他的被子,他小脸更红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揪着被子就是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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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母子正闹腾成一团,那边赵有福擦着冷汗的回去向司马睿复命,司马睿听完之后,当即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乾清宫的人不许踏进长春宫一步,否则便要大棒子打出来?朕也是长春宫的人,那岂不是说她连朕都要打?真是反了她了。”
赵有福这会子还心有余悸呢,生怕司马睿火气上来跑去长春宫跟德妃火拼,到时遭殃的还不是自己这个夹在中间的奴才?忙不迭的劝道:“德妃娘娘这会子正在气头上,说出的话都是气话,哪里能当真?等她消了气,自然就不会如此了,皇上且忍让几日吧。”
“朕还气着呢,却要忍让她,莫非她是朕的祖宗不成?”司马睿嘴里不让步,内里却莫名有些心虚,到底将火气压下去了,没敢去长春宫找不自在。
☆、第 27 章
儿大不由娘,俞馥仪到底没拗过司马琰,叫问梅替他抹了紫玉丸化成的药膏,换过衣裳后,这才重新进来,坐下来细问他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起因是司马珏想看司马琰的怀表,司马琰摘了荷包递给他,他故意没接住让荷包落到了地上,接着给他做伴读的表兄安成武一挥手打翻书桌上的茶碗,整碗茶倒到了荷包上,司马琰心疼的不行,说了安成武几句,安成武嘴里不干不净的,竟辱及俞馥仪,气的司马琰动了手,奈何安成武比他高壮许多,又有司马珏在旁帮忙,他压根讨不到便宜,入厕归来的徐士林见状连忙加入战团,四人打成一片,直到教他们功课的国子监沈祭酒来了,这才连忙分开。
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少与人打架?诚如俞馥仪所说,这回吃了亏,下回揍回来便是了,横竖都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可这二皇子也着实阴险了些,竟然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趟,装死不起来,沈祭酒见他鼻青脸肿的,生怕他伤到了要紧的地方,忙不迭的叫人将他抬到了乾清宫,然后报与司马睿知道。
接着,便是司马琰挨打了。
俞馥仪点了点他的额头,问道:“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司马琰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儿子仔细想过了,错在了两个地方:一是不该照着二皇兄的头脸下手,明明儿子伤的比他重多了,但因为他们打的是儿子大腿跟屁股这种肉多且不好见人的地方,反倒显得是儿子占了便宜;二是应该在二皇兄恶人先告状之前,先跑到父皇跟前告他一状,省得被他倒打一耙。”
“第一点说的很对,老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打别人的脸不光让别人颜面扫地,自个也留下了把柄,想狡辩都不成,可不就被处罚了?”俞馥仪对他前半句话予以了肯定,随即摇头,颇为不赞同的说道:“第二点却是错的,你原就比司马珏生的结实,个头也比他高,你跑到你父皇跟前说他欺负你,你父皇能信?”
司马琰回嘴道:“二皇兄欺负不了儿子,可还有他的伴读安成武在呢,安成武可比儿子高壮多了。”
俞馥仪嗤了一声:“你若不先动手,他一个臣工的儿子,若敢以下犯上对皇子动手,那便是死罪,量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儿。”
司马琰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觉得俞馥仪说的极有道理,先前那次就是自己气不过才踹了他一脚,结果被他扑过来抱住双腿动弹不得,这才被二皇兄扇了几个耳光,若自己不踹他,他敢扑过来,扣他个以下犯上的罪名绝对没问题,毕竟那么多奴才在旁看着呢。
想通之后又有些泄气,扁嘴道:“难不成就因为他比儿子生的柔弱,就要儿子忍气吞声,任凭他们侮辱母妃,都不能动手教训他们不成?那也太憋屈了。”
俞馥仪摸摸他的头,提议道:“你还是小孩子呢,小孩子正是多学多看长本事的时候,正经的大事儿哪能让你出头,自有你母妃我呢,我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能让我的宝贝儿子受气?往后叫你的伴当王福儿拿个本子拿根炭条揣身上,但凡司马珏跟安成武说了不妥当的话,都叫他记下来,回头送到母妃这里来,母妃拿着它打上翊坤宫去,非挤兑的他们母子脱层皮不可,不比你跟豆芽菜一样的徐士林冲上去跟人拼拳头来的更体面些?”
司马琰对她的提议却有些不乐意:“母妃嘴皮子利索儿子是知道的,可是儿子都这么大了,受了委屈还要母妃帮忙出头,如此跟没断奶的奶娃娃有何区别?少不得要被二皇兄取笑。”
“他笑了什么,只管叫王福儿记下来,回头叫他拉清单。”俞馥仪哼了一声,随即安抚道:“你现今还小,没有自保的能力,母妃帮你出头是应该的,回头等你长大了,若还想叫母妃帮你出头,你说得出口,母妃还不乐意做呢。”
“好吧,儿子听母妃的便是。”司马琰将脑袋靠到她的腿上,感慨了一句:“真想快点长大。”
小孩子都盼着早点长大,但真的长大了,属于成人的烦恼便找上门来,又让人无比怀念童年时光,人啊,就是这么矛盾而又复杂的动物。
正思绪万千呢,突然小满进来禀报道:““娘娘,赵才人求见。”
俞馥仪出了东梢间,到东次间的炕床上坐下,这才对小满道:“请她进来。”
太后寿宴上,她从从六品的常在升为从五品的才人,众妃嫔送了贺礼,俞馥仪也叫听风打点了一份送过去,送去之后没多久她便亲来谢恩,倒与俞馥仪相谈甚欢,之后便时常过来走动。
*
赵才人进来给俞馥仪行了礼,从宫女格桑手里接了几个礼盒过来,放到俞馥仪跟前的炕桌上,说道:“嫔妾听说三皇子挨了打,心里担忧的不行,不过来瞧瞧,着实不放心。不知三皇子这会子怎样了,可上了药没有?”
“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并未伤到筋骨,也留了药膏,我已叫人替他抹上了。”俞馥仪起身,引着她进了东梢间。
司马琰瞧见赵才人进来,拱了拱身子:“见过赵母妃。”
“快别多礼了,仔细碰着伤处。”赵才人唬的慌忙阻止,司马琰顺势趴回炕床上,嘴里道:“些许小伤并不碍事,倒劳烦赵母妃特意跑来,琰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赵母妃喜欢你,这才过来的,换了旁人,赵母妃还不肯呢。你好生养着吧,回头赵母妃再来瞧你。”赵才人笑睨了司马琰一眼,随即将头转向俞馥仪,叹气道:“瞧瞧,才多大的孩子,说话竟这样周全,爱的嫔妾跟什么似的,皇上竟也下得去手。”
两人出了东梢间,重新再东次间炕床上分主次坐下,小满送了茶上来,俞馥仪端起盖碗,掀开碗盖轻抿了一口,斜眼瞅着赵才人,别有深意的说道:“如今我这里日子愈发难过了,你倒不如去坤宁宫奉承皇后娘娘,人家肚子里那个才是正经的嫡子呢,再不济,还有翊坤宫安淑妃呢,二皇子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在我这里岂不是白耽搁工夫?”
“嫔妾只是觉得娘娘快人快语,却又不像张婕妤那样没有城府,与娘娘说话,颇为舒心,这才常来常往,奉承不奉承的,倒是没想过。不怕您笑话,嫔妾入宫后没多久便被打发到冷宫旁边的小院子里,足足待了六年多这才重见天日,经历了太多捧高踩低拍马逢迎的龌龊事儿,早就看透了,也没想再往上走,得个不高不低的才人位份正好,既能庇佑下母族,又能清静的过自个的小日子,又夫复何求?”赵才人剖析了一番自己的内心,又忽的掩唇轻笑,打趣俞馥仪道:“娘娘一口一个日子愈发难过,恕嫔妾眼拙,只见娘娘横行无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完全没看出您哪里日子难过了。”
赵才人的话俞馥仪不过一听,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不过她是踩着秦二姑娘的脸面上位的,阖宫上下,又只她们两位才人,秦二姑娘能让她过清静日子才怪,往后不知道有多少官司要打呢。想必她跑到自个跟前来奉承也是这个原因,打的是想让自己为她撑腰的主意,不过俞馥仪又不是傻子,能为了她与秦才人背后的太后对上?
她叹气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本宫若如你所说的真那样厉害,琰儿这会子又怎会趴在炕床上动弹不得?”
“忍一时风平浪静,日子还长着呢,谁又能敢说娘娘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赵才人奉承了一句,随即转开了话题,说起了才入宫的新人来:“这届秀女里倒有个不可貌相的能人呢,只怕是贵妃娘娘跟淑妃娘娘是看走了眼。”
俞馥仪惊讶的掀了掀眼皮子:“哦?”
赵才人忙解释道:“嫔妾闲来无事,养了一只猫儿,是只尚不足月的小奶猫,今个一早也不知怎地竟爬到屋顶上下不来,嫔妾又是吓唬又是诱哄的,奈何它就是不肯下来,正想打发人去将作监借长梯,谁知恰逢一个姓冯的采女路过,她就那么两脚一蹬地‘蹭蹭蹭’便攒上了房顶,一把将小奶猫捞在手里,又‘忽的’的一下从屋顶跃下来,把嫔妾跟一干子太监宫女都吓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郑贵妃跟安淑妃怕的就是这个,因此才故意挑了一群小白花进来,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竟然有人演技这么好,生生从她们眼皮子底下逃脱,现今又如此高调的出场,传到司马睿耳朵里,也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宫里要不了多久,又会热闹了,俞馥仪幸灾乐祸的啧道:“飞檐走壁?话本子写到的江湖侠女倒是精通这个,没想到冯采女竟也有如此本事,偏皇上就爱这口,想必来日飞黄腾达不是难事。”
赵才人却抓到另外的重点,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嫔妾本以为依着娘娘的性子,在闺中时只看那些之乎者也的古籍孤本呢,却没想到娘娘连话本子都看过。”
前主的确没看过话本子,自己前世可是个武侠迷,金庸古龙梁羽生的小说没一本落下过,不光知道飞檐走壁,其他的武功招式也能信口拈来呢。她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辩解道:“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往事已矣,莫要再提。”
☆、第 28 章
如同俞馥仪猜测的那般,冯采女的光荣事迹下晌便传到了司马睿的耳朵里,当即便翻了她的牌子,侍寝第二日便晓瑜六宫,擢升她为美人。
俞馥仪到坤宁宫时,新出炉的冯美人正跪在地上向王皇后行三跪九叩的大礼,俞馥仪抬眼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生的与自个风格相似,都是瓜子脸杏眼樱桃嘴的典型小白花长相,身材也颇为纤瘦,仿佛风一吹便能将人刮走一般,怎么看怎么娇弱,也难怪郑贵妃跟安淑妃会看走眼,便是自个出马,怕也只能认栽。
待她行完大礼,又向自己请安之后,俞馥仪这才上前对着王皇后福了一福:“嫔妾请皇后娘娘安。”
“德妃妹妹来了?”王皇后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待她站直身子后,这才一脸关切的询问道:“听说昨个皇上对琰儿动了鞭子,我本想打发姚黄去瞧瞧,偏我那会子肚子突地疼起来,慌得她又是请太医又是熬药的,也没顾得上这个,不知道这会子琰儿伤势可好些了?”
王皇后对安淑妃跟俞馥仪向来是一碗水端平,谁都不偏向,也谁都不得罪,这会子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来,想来之前也已向早到的安淑妃询问过二皇子的‘伤势’了。她抿了抿唇,故作潇洒的笑道:“琰儿才刚五岁,又不是那种十恶不赦之徒,且动手的是他的亲爹,能严重到哪里去?左右不过皮外伤,养几日便无碍了。”
王皇后也笑道:“说的是呢,皇上脾气向来来的快去的快,打上几鞭子消了气,旁人不说什么,他自个就先心疼了,可不就打发赵有福送了药丸去?”只不过赵有福才刚将药丸送去,就被俞馥仪扔出窗外砸了个稀巴烂。
俞馥仪笑了笑,没再多说,转头往前走了几步,方向却不是自个的位子,而是来到了安淑妃面前,朝着她福了个身,一脸歉疚的说道:“琰儿年纪小,玩闹没个轻重,竟然伤到了二皇子,我这里替他向姐姐赔罪了”
安淑妃忙从太师椅上起身,拽着她的手,一下将她拉起来,嘴里道:“妹妹快别如此了,小孩子打打打闹闹的,受点伤流点血总是难免的,先前珏儿不也伤了三皇子?偏皇上心疼得跟什么似的,竟拿鞭子抽三皇子……我听人说了这事儿,愧疚的一夜没睡着,单等着今个请安时便向妹妹赔罪,不想妹妹竟快我一步,这可真是让我无地自容了。”
这便是后宫的女人,哪怕背地里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对方撕吞入腹,面上却相亲相爱,仿佛真是一家子的骨肉一样,虚伪做作之极,可俞馥仪只能入乡随俗,因为就她目前的身份地位来说,并不具有直来直去敢爱敢恨的权利。
两人你来我让好一番作秀,这才各自归座,惹得郑贵妃嗤之以鼻,不过她眼下倒顾不上这个,因为好容易没了个得宠的丽妃,又有个冯美人横空出世,对于不受宠的妃嫔来说倒无关紧要,横竖她们一年到头也侍寝不了几次,但对于最为得宠的自个来说,却是极有威胁性的,旁的不说,自个侍寝的日子必定会减少许多,若自己育有皇子倒也罢了,横竖一辈子的依靠有了,侍寝不侍寝的有什么打紧?偏自己膝下只有一个大公主,还指望着多承些雨露好梅开二度呢,被人从中阻梗,她能坐视不理?
不过挑衅找茬嘴巴上占几句便宜这样幼稚的事儿她是不屑做的,这些本该由远房表妹宋才人来做的,奈何她肚皮不争气生了个病秧子公主倒也罢了,人也蠢笨如猪,竟生生将自己作到冷宫里去,简直不知让她该说什么才好。而另外个依附自己的韩常在,自个几次替她制造机会,都没能引起司马睿注意,简直是团糊不上墙的烂泥,早知如此,合该应下母亲的提议,让庶妹参加选秀,进宫来替自己固宠,若能生个皇子下来,就更好了。
很快郑贵妃就不犯愁了,因为安淑妃的马前卒张婕妤跳了出来,对冯美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听宫人说,妹妹轻功极好,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跟话本子里的侠女似得,姐姐我倒是有些疑惑了,青州冯氏乃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族中女子锦衣玉食的,又怎会舍得让你们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冯美人不疾不徐的回道:“族中女子向以贞静为要,并不习武,我通晓武艺,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罢了。”
张婕妤追问道:“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机缘巧合才让妹妹习得一身如此精湛的武艺的,不知妹妹可否说来听听?”
“倒也没什么可避忌的。”冯美人微微一笑,一脸坦然的说道:“幼时跟随母亲回金陵探望外祖母,半路突遇大雨道路塌陷,我被甩下悬崖,挂在一棵松树的树枝上,恰好师父经过,将我救下,见我年幼说不清楚姓甚名谁家住何地父母营生,替我寻访了一段时日无果后,便将我带回师门,收了我做关门弟子。”
顿了顿,又继续道:“若干年后,我奉师命外出历练,被出门上香的母亲瞧见,因我现今的长相与幼时差别不大,当即便被母亲认了出来……”
后面的事情自然不需要再说了。不过她父母倒是舍得,失散多年的女儿好容易才认回来,还没亲香上几日呢,就送进这见不得的地方来,偏还是在江湖中长大的,江湖虽险恶,但好歹刀光剑影瞧得见,宫廷里的争斗不见任何硝烟却要更加残酷,一着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也不知她能不能玩转。
转念一想,俞馥仪又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她能瞒过郑贵妃跟安淑妃的法眼,又挑选了恰当的时机展露自己的身手,看起来也不是个没成算的,只希望她能撑得比丽妃更久一些,这样宫里才更热闹一些,而宫里越热闹,自个越能清静。
张婕妤啧了一声:“哟,这可真是无巧不成书呢。”
福嫔闭眼,虔诚的念了一声佛,随即笑眯眯对冯美人道:“这样的机缘巧合,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妹妹以后定然有大造化呢。”
她有大造化,那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郑贵妃哼了一声,瞪向福嫔,没好气道:“妹妹不是信佛么,什么时候改信道,当起铁口直断来?不如你也给本宫断一断,可本宫可有什么造化没有。”
福嫔哪敢得罪郑贵妃,忙陪笑道:“姐姐说笑了,嫔妾哪懂这个,不过是句随口而出的玩笑话,当不得真。”
郑贵妃“嗤”了一声,正想再挖苦几句,敲山震虎,看往后哪个不长眼的还敢站在冯美人那边,结果刚要张口,大门外突然传来赵有福的声音:“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