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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 揭开幕后主谋
    猝不及防,谢雨离感到被一股力道凌空托起,身体仿似不受控般,朝轿外飘去。
    南宫醉墨力道控制的好,这一托原该是将她直接送到马车下,撤了力后,她便稳稳落地,谁想谢雨离一门心思不想走,身子被托起时,她象孩子般抓了轿门边缘,直接导致上身失去平衡,头一倾,眼角刚好砸在轿门边缘凸起的一块镂空雕花上。
    霎时,眼角热辣辣的疼,她一抹,手心尽是鲜红,瞬时,懵住。
    谢雨离十三岁那年过了一阵滇沛流离的日子,挨过饿,挨过顽童的小石子,但十五岁那年,被南宫醉墨从农庄找到,带回到东越后,便没有受过一丝的苦,别说是流血,就是小小的破皮也不曾有过。
    南宫醉墨虽然没给她好脸色过,但动手打她,还是第一次!
    因此,竟一时间忘了反应。
    站在马车边原本等谢雨离落轿的钟亚芙亦傻了眼,一时之间也忘记伸手挽她下马车。
    身后,谢老夫人眼眶一下就红了,但方才钟亚芙下轿前,偷偷地交待过她,在谢雨离的轿内,是东越的帝王南宫醉墨,让谢家的人不必太靠近轿子。
    谢晋河和谢晋元两人站在母亲身后,脸色亦很难看,但母亲不发话,他们也只能站在那干着急。
    还好今日谢晋成不在,他身子未恢复元气,谢老夫人便不让人通知他,今日小妹回府,否则,以谢晋成对这个妹妹的宠爱,凭着一股书生气,倒真有可能冲上前论理。
    轿内,南宫醉墨只隐隐听到方才撞击声,料想也不严重,随后,见她坐在那轿夫旁边一动不动,只当她又任性,气得脸色发黑,“真是魔障!”便一脚跨出轿子。
    南宫醉墨牵了她的手,想把她拉起来,谁想一触手便是湿滑一片,先是一惊,接着着个个都慌乱起来,“离离,碰到哪了?怎么有血?天,脸上怎么那么多血……。”
    谢雨离眨了一下眼,毕竟碰到的是眼眶,刺激到泪腺,她眼泪猛流,止也止不住,许是血水流进眼中,看得南宫醉墨脸色都苍白了,下了轿,将她抱起,直接往谢府内冲,同时,眸光冷飕飕地蜇向钟亚芙道:“去传个太医!”
    谢老夫人昨夜收到青竹的消息,又是一夜无眠,早早就到门口等着,想不到等来的是这一幕,看着自己心心念念地女儿,被男人当街狗一样的推出轿内,恨得直想执着杖就冲上前乱敲一顿。
    可那能解气么?
    不能!非但不能解气,还可能给女儿惹来祸事,因为青竹说了,这是西凌皇帝的授意,让谢雨离暂住谢家一阵,等谢良媛所需的药一到,便送谢雨离回东越。
    再怎么样,她也得忍,不能让谢良媛受牵连。
    青竹马上领路,谢雨离的小苑“还珠阁”昨日已收拾好,就在谢良媛和谢老夫人之间的一处独苑,原本谢家迁到西凌皇城,买下这一处宅院时,谢老夫人就是给谢雨离留的,在老人心中,希望有生之年,能盼到女儿回娘家小住,哪怕是一天也好。
    这些年,这苑子一直有丫环仆妇收拾,且,位置和视野极佳,一直空着,让谢家一众人感到很纳闷。
    钟氏一直很垂涎这一处苑子,几次向谢老夫人提想迁到这苑子,皆被谢老夫人拒绝。
    太医来得很快,给谢雨离处眼伤时,谢雨离一直很安静,让她抬头,就抬头,让她闭眼就闭眼,问她疼不疼,她似乎犹豫了一下,笑笑摇摇头。
    可每回太医拿着药水涂她的眼角时,她的身子就抖得厉害,却依旧很安静了,连偶尔疼痛的吸气声也卡在咽喉中,无声无息地地由着太医一点一点地处理着伤口,那样的安静,安静得让南宫醉墨五内俱焚,嘴角抿成了一条线。
    若此时无人,他倒还能哄她几句,可这会,纵是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也只能化为深潭压在心底,唯独拿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太医,谢雨离这要是一抽气,那双眼就跟刀刃似地刺来,
    太医在高压下战战兢兢地完成了清理事宜,他没摸不透南宫醉墨的身份,只觉得此人非一般,跟钟亚芙说话时,口气一点不善。
    且,这时候,他坐着,一众人全站着。
    可瞧他面生的很,既不是皇族,也不是一品朝臣,年纪很轻,瞧着也就三十出头,实在猜不出对方的身份,想来想去,便迟疑地开口:“这……。这位公子,贵府夫人没伤到眼睛,只是方才撞到时,划破了眼角的肌肤,养几日便好。”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说详细些,最好记录下来,药如何用,饮食上有什么忌讳。”南宫醉墨声音硬梆梆,这话其实是对谢家的人听。
    谢老夫人自然听得明白,本想不吱声,但心底实在气不过,便回以硬梆梆的口气,“公子放心,人在这里,草民一定会好生照料!”
    谢老夫人一句草民,吓得太医提了箱子的手一抖,差点掉在地上。
    隔了二十多年,彼时的少年已是一国之君,风华正茂,若单说外表,谢老夫人甚至可以公道地说一句,这年轻的皇帝,比自家的女儿还要出挑。
    可在一个谢老夫人心中,帝王将相、贩夫走卒都不重要,何况是外貌?
    谢雨离这样的性子,只要能遇到一个真心实意待她好,便足矣!
    南宫醉墨无心理会谢老夫人语气里的冲撞,捋了一下谢雨离的鬓发,“洗脸时,不要碰到水,过几日,我让人八百里加急给你送玉凤生肌膏,你记得好好用,别给我留下疤,记住了?”
    谢雨离乖乖地点头,细声细气地应了声,“记住了!”谢雨离点点头,垂了眼,许是眼角受了药膏的刺激,眼泪流个不停,南宫醉墨心疼得厉害,却又不能做什么,只是小心翼翼拿着干净的纱布,给她吸走眼角的泪,还不得不用教训的口吻,“别哭,忍着些,省得药膏给冲掉。”
    “你们先退下,我跟她说几句话!”
    钟亚芙微一福身,递了谢老夫人一个眼色,一行人迅速退出内寝。
    外寝,钟亚芙扶了谢老夫人的手,低声叹道:“老夫人,可能有所误会,据我所知,这个……。对雨离很上心,否则,怎么会凭白无故在西凌出现。”钟亚芙当时只是奉了兰天赐的命令,给谢雨离寄去了一套皮影戏,至于皮影戏内置乾坤,她是一无所知。
    这次兰天赐命她去珈兰寺接谢雨离回谢家,她着实吓了一跳,不明白这茉夫人怎么悄无声息地到了西凌。
    谢老夫人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能看不透,光看方才太医给谢雨离诊治时,坐在她身边的那男子一副挠心挠肺的样子,也明白了一大半。
    可这能代表什么?
    看到自己的女儿到了这年纪,还跟十几年前一样懵懵懂懂的,天下做母亲的哪个不心疼?不感到心酸?
    内寝,南宫醉墨抱着她,嘴唇浅浅勾起,“来,闭上眼,朕吹一吹。”他语声如若扶琴低沉,带着安稳她情绪的靡音,时不时地在她的伤处轻轻地吹了一口气,又细细叮嘱,“这次不同,疼了也不能哭,知不知道?”
    她闭着眼,感受眼角丝丝气息抚过,点了点头。
    少顷,他牵了她的手,“来,看看你的寝房,喜不喜欢。”
    谢雨离心里不大情愿,但还是乖乖地任由他牵着,兴趣缺缺地看着壁上挂的琉璃八角灯,案台前的莲座青花瓷香炉,环视四周,寝房的一饰一物和东越大体相差不远。
    但,窗前的那个皮影戏的小戏台,还精挑了梨花木,总算挑起了谢雨离的兴致。
    尤其看到小戏台分成了上下两层,隔层中,一扇扇梨花小门上精雕细琢的戏曲人物,忍不住伸手轻触了一下,眉眼弯起,“这个我很喜欢呢。”
    南宫醉墨从她身后将她揽在怀中,学着她的动作,摸着另一扇门,低声问,“我记得你会唱这整部戏,不过,朕一时忘了,这是什么戏目。”
    “追鱼呀,说是一个赶考的书生,救了一条鲤鱼的故事。”说着,眼角瞄到戏台边搁着几十盒的皮影,扭了腰便挣出他的怀抱,蹲下身,欣喜万分道,“好多哦。”
    说着,便迫不及待地一个一个折开盒子,把皮影人摆在了地上。
    南宫醉墨在一旁帮着分类,偶尔故意放错时,果然遭来谢雨离不高兴地嫌弃,“皇上,您坐在那休息吧,我会自己收拾的。”
    他含着笑挑了她的下颌,眼眸中一片温柔似水,“那离离指挥好不好?”
    半个时辰后,谢雨离终于倦倦地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本能地想揉眼睛时,被他阻下,并倾身将她抱起,放在柔软的天鹅绒背上,俯身为她脱了绣鞋,捉了她一直忍不住去摸眼角的手,“累就睡一觉,朕跟外面的人说声,除了青竹外,没有你的传唤,都不能进来好不好?”
    谢雨离想了想,笑眯眯地点点头。
    他冰凉的手指避开她脸上的伤口,轻轻抚着她的轮廓,“那朕走了,有什么要说的么?”
    “我不会乱跑了,会在这里等你来接我。”谢雨离躲避着他的眼神,垂着眼,漆黑的眼睫覆住了眼底的深红,乖怜得令他恨不得将她拧进怀里。
    他的心里酸痛不已,低缓痛苦地说了一句:“是不是很恨我?”
    “没有。”她的声音有些茫然,然后,看到他神色不对,她有点发急地解释,“没有恨呀,我……。方才不应该不懂得分寸缠着您的,我做错了,是该罚的……。”
    一种黯淡的无奈,夹杂着郁闷在他心中缓缓升腾蔓延,这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小性子,就给他无意中的一撞,给撞没了。
    但此时,他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哄他,何况,都二十多年了,也不是一朝一朝一夕能改得了她的性子,随她去吧!
    “那你乖乖睡,睡够了就起来让青竹备膳,想吃什么都可以。”
    谢雨离心思浅,更不记仇,很快就睡了过去。
    南宫醉墨出了内寝时,钟亚芙和谢老夫人尚守在外寝候着,南宫醉墨瞥了一眼青竹,叮嘱道:“这几天她若睡着,要看着,别让她的手碰到伤口。”
    青竹忙躬身应下,而后,进了内寝。
    出发的时辰已至,南宫醉墨冷冷之声直划过谢老夫人的耳膜,“当年,仓促带走令千金,待朕来接她时,自会有一番交待。只是她这些年,身边只有朕陪着,并不习惯与外人多处,所以,希望老夫人尽量不要打搅她的安宁,尤其是府上闲杂人等。”
    南宫醉墨久居上位,既使这时虎落平阳,被兰天赐算计,但那一身与天俱来的睥睨之态,却不是谢老夫人那样的百姓敢反驳半分。
    “外人”“闲杂人等”两词形容,纵是气得谢老夫人几近内伤,亦只能温婉回以一句,“草民遵旨。”
    “殿下,你与离儿相熟,请多来谢府陪伴她。”南宫醉墨这一边让谢家的人不要相扰,那一边要钟亚芙多来相陪,听似互相矛盾,实则担心,他方才在谢府门前粗鲁一推,看到的人也不在少数,只怕这谢府里没眼劲的,会轻视了谢雨离,所以,让钟亚芙多来相伴,堵了那些不知情人的毒舌。
    钟亚芙何等聪慧,她心中明了,淡淡一笑,矜持道:“陛下尽管放心,当年本宫承茉夫人之恩,没齿难忘。”
    南宫醉墨离去,谢老夫人一颗半悬的心方定了下来,她柱着拐,在一旁坐下。
    就这几天,谢家经历的事,比一年还多。
    谢良媛昨日未到午时,被兰天赐派人接进宫,说是一则太后生辰将至,让谢良媛进宫陪伴,二是帝王的外祖母宁常安已至西凌皇宫,她不仅是帝王的外祖母,还是帝王的医术的授业恩师,将来,谢良媛的手术,就是由这位神医亲自执刀,因为,让谢良媛与她多交流,有利于将来手术的施行。
    至于刘氏,如今还在谢老夫人寝房里养着,身体虽然性命大碍,但还是极其虚弱,谢老夫人让身边的三个大丫鬟轮留侍候,只留了玉翅在自己身边。
    留下的几外寝的一等丫鬟,便派到这里,让青竹差谴。
    郦海瑶的尸体昨晚镇在了谢家的地窖里,为了以防万一,她让两个婆子日夜看守。而周以晴拿出郦海瑶生前留给她的一封遗书与谢老夫人交涉,谢家要杖毙郦海瑶,外人无可置喙,但郦海瑶的安葬之地,她受郦海瑶这托,有权处置。
    周以晴表示,除非谢家要将郦海瑶葬进谢家的公祠,否则,以西凌的律法,被夫家杖毙的妾氏其娘家人有权领走其尸身。
    谢老夫人应下,但要求让尸体过了头七方离开谢府。
    遂,周以晴再一次留在了谢府之内。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划过西凌的天空,没入远际无边山峦时,周以晴又开始了一天的修习。气息放缓,气沉丹田,吸月之光华,让自己渐入佳境——
    仿如心口涓涓流出一道清泉,洗涤过周身,让人如置一种梦幻,只见,楼台楼阁皆在浮云间的交相辉映,从天而降的清波下,繁华盛开,蝴蝶飞舞,绿地上,露珠儿噙在叶尖上,远处,风过处,繁叶簇簇作响。
    蓦地,一道白色的身影跳进视野,是一个身量未开的少女,双眸如皓月带着不符年纪情绪,淡淡道:“周以晴,事情计划如何?”
    眼前的幻影有些模糊,周以晴眯着眼,集中灵力一看,马上认出,眼前的少女是南皓国白衣祭司的女侍连秋白。
    连秋白,连城最小的妹妹,与连城是一母之腹的同胞,自小天赋异禀,被南皓国的白衣祭司看中,带到南皓国修习白衣侍女。
    这是世人所知之事,但——
    周以晴知道,这仅仅是浮于表面。事实上,连秋白是大祭司转世,她的前世就是凤南天的大祭司,当年的赵十七修习南皓秘术就是受他的提点,区区半年,就从白衣侍女进阶成祭司。
    “周以睛,你二十一岁方开始修习祭司,已是大忌,又丢了本座赠予你的麒麟玉,破了祭制,加上不得法要领的修练,比起普通白衣侍女修行祭司,你衰败之速是她们两倍以上,本座观你皮相,已是五十老妪之身。”
    “求大祭司指条生路!”周以晴马上会意,这是连秋白通入冥思侵入了她的大脑,与她对话。
    想不到连秋白的修为已如此登峰造极,不仅可以进入她的梦中与她勾通,还可以在她沉思时,直接通过冥思与她对话。
    这样的修为,在南皓,恐怕也只有带着记忆转世的大祭司在新的一轮生命中,再次修练到大祭司才能达到。
    周以晴不敢有丝毫怠慢,在冥思的幻境中,对着白衣少女跪下,四肢伏地,“大祭司,以晴昨夜已将蛊植进郦海瑶的体内,兰天赐的暗卫果然上当,所以,授意谢老夫人将郦海瑶的尸身困住七日。”
    尽管昨夜周以晴以手为笔,水为墨,给郦海瑶指点脱身之策,其实,这不过是让郦海瑶相信罢了,她从不认为这等小技俩会瞒过西凌的暗卫。
    而所谓的假死的蛊,也是骗郦海瑶,让郦海瑶心甘情愿为她所用,发挥出她身上的最后的余热。
    郦海瑶的尸体被植入一种蛊毒,这种尸蛊以人体内脏为食,但此蛊繁衍的条件极为苛刻,在卵孵化出时,要在低温下进行,否则,无法成虫。
    成虫后的蛊会破体而出,四处寻找人体为自身繁殖宿体。
    “谢雨离是否已进入谢家?”白衣少女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她小小的身子负手而立,秀发无风而动,眉间一粒殷红泣血。
    在南皓秘术中,大祭司修到巅锋时,眉间一抹殷红将凝固成一粒胭脂痣,并可带至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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