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收养那个孩子,那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是一个颇为强大的负担,而现在,你又放弃那来之不易的好处,将他推开。”
“我若是事事都明白,又怎么会成就现在的我?”玛格丽特带了一丝笑意说道,这话颇有些教会的道理,盖斯东对此并不评价,最后,他说。
“若你坚持,我可以帮忙。”
玛格丽特重新倒了一杯热红茶递给盖斯东。
“谢谢。”
几日后,玛格丽特的红房子住宅中,安静的房子里突然有了比平日里音量更高的话语声。
“明天?”艾利克皱眉说道。
盖斯东耸了耸肩膀:“若军校是我创办的,我一定会给你特权。”
艾利克这次没有同盖斯东拌嘴,他垂眸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加瑞尔先生,你和玛格丽特夫人说过了吗?”
“是的,我通知了她,就在过来的前一刻。”
“她有说什么吗?”男孩儿问道。
盖斯东收敛过多的笑意,平静地说:“做你自己。”
做你自己。
艾利克咀嚼着这几个单词,然后,在光亮的烛火中,男孩儿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艾利克拿着自己的行李就准备出门,但朱莉和娜宁也醒来了,她们手里还拿着一些东西,说是要艾利克带在路上吃。完了娜宁还又在艾利克显得有些宽余的行李箱里塞了好些食物。
娜宁也准备入学,但她希望等玛格丽特夫人回来以后,而女性学校通常没那么高的要求,所以盖斯东答应他会办到的。
拉玛东大叔想要送艾利克直接去学校,但盖斯东说由他来送,其实真实情况是,如果让拉玛东大叔去送,他们根本连军校的门都进不去,而为了不让前者难过,盖斯东便主动要求道。
盖斯东看着艾利克那些食物,他叹了口气,告诉他这太多了。
艾利克是知道的,但娜宁和朱莉的心意也不能就这么丢掉,所以到最后,他们两个人连同马车夫都在努力的吃着,剩下的由盖斯东带走处理,后者保证不会直接扔掉。
盖斯东将艾利克送到了学校门口,但他也不被允许继续进去,同盖斯东交接的是一个高个子穿着制服的军官,看上去十分壮硕,他的眉毛极浓,像是一瓶打翻了的墨汁直接泼在上面一样。
“称呼我为卢卡上尉。”那人这样说,看上去十分吝啬于自己的言辞。
艾利克在瞧见这间军校的大门时就决定暂时抛弃掉以往的说话方式,他的小脸严肃,声音竭力摆脱孩童那种绵软无力,而是要显得有些气势,但面前的卢卡上尉似乎不为所动。
他把艾利克领到操场,是的,就是操场,而不是像平常程序一样领他到宿舍去。
卢卡上尉跨立站着,他的面容看上去严肃而又有些凶狠,然后,他发出了自己的第二个命令。
“打开你的行李箱,倒在地上。”
艾利克睁大了眼睛,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打开你的行李箱,倒在地上,别让我说第二遍,这是规矩!”
艾利克抿了抿嘴唇,然后动作迅速的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在看到娜宁塞进来的食物后,他犹豫了一下,而正是这个犹豫的动作,使得他得到了人生中的第一顿最为严厉的羞辱。
☆、第65章 |1.1
那个看上去有些凶恶的卢卡上尉大步走了过来,他那蒲扇般的大手好不有的夺过艾利克手里的行李。
“刷啦刷啦——”的声响,无论是艾利克的换洗衣物还是娜宁塞进来的食物都被倒在了地上,其中还有那枚顶针,一直被艾利克包在一方手帕里面,此刻正从手帕里面跌落出来,滚到了那个上尉的脚边。
艾利克的眼睛瞪了起来,下意识的想要去捡,但高帮军鞋已经先他一步,踩在了上面。
那么顶针太老了,经不起这一通力气和碾压。
艾利克怒视对方,那个男人低头瞧着他,他的声音就像是他的人一样,冷淡又顽固。
“你是来受训的!不是来度假的!小子!”
真像,真像那个人,艾利克的心里翻滚着怒火,他想要还在贫民街一样同对面的人打一架,他的手已经下意识抬起来了,但就在他还要继续动作的时候,他又硬生生的停止了。
他的脖子直直的,因为有些用力,青筋都是那么的明显。
就像是被打断了牙齿,血水混合着唾液流进嘴巴里一样,男孩儿高声喊道:“明白,上尉!”
男人又看了他一眼,然后粗暴地说:“二十秒内把这堆垃圾收拾好。”他说完后,抬起了脚步,让那一枚已经破损的顶针暴露在日光下。
铜质的顶针在阳光的反射下有些刺眼,艾利克忍了下来,他迅速蹲下把东西全部一脑袋的放在行李箱里,连同那些已经破掉的食物。
“抱歉,娜宁。”男孩儿的心里这样想着,他站了起来,行李箱搁在脚边。
他还没有接受训练,军姿并不标准,但他没有驼背的毛病,身姿看上去还算漂亮,更别提那一股子韧劲儿。
军官又喊起了口令,没有给艾利克适应期就训着他。看上去似乎是用行动告诉男孩儿,从今天开始,你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从今天开始,走路都得用受训的方式。
在这里,你还不是一个军人,就是要服从长官的东西,是的,东西,连人都不是。
艾利克往前踢着步子走着,他的大脑里空空如也,毕竟,他始终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但他的眼睛始终直直的望着前方,因为他知道,这是他能够强大的地方。
而此刻,在一所奢华的豪宅中,年长的男人正端坐在软椅上。
他的手指抚摸着尾指上的小巧精致的女戒,接着,他又把视线移向趴在他腿上的姑娘。
“你做的很好。”他微微俯身,吻了吻女孩儿秀丽的长发,而后者缓慢地抬起头,在他的允许下,甜蜜的笑着,亲吻了男人的嘴角。
“为了您,我愿意付出一切。”
按照正常的行进进程,皇帝将和伊莎贝尔皇后于八月下旬成婚,但不幸的是,一场暴动使得一切都被搁置了,而由一些贵族青年学生发起的暴动,所使用的名义却是玛格丽特·戈蒂埃。
“一个让妓女为皇室制作礼服的国家是没有未来的!”
当玛格丽特知道这个消息后,她从椅子上起来,站的直直的,以至于肌肉都有些僵硬。
“婚礼将会延迟举行,今年恐怕并没有合适的日子了。”阿尔贝特依旧是那张没太多表情的脸,她来通知玛格丽特这件事,并且,还有一个是,尽管婚礼暂时还无法举行,但玛格丽特依旧得呆在皇宫里。
皇帝没有立即把玛格丽特·戈蒂埃关入大牢,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这次暴动,那些绣花枕头的贵族青年用的借口是如此的拙劣,但若是对玛格丽特也不采取措施,似乎也无法安抚民心。
软禁。玛格丽特想到了这个词。
从那一天开始,她整个人再一次受到了限制,并且这一次是明面上要求的。
周围的一些卧室完全是空的,本来躲藏的侍女现在全部出来,每天站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玛格丽特透过窗户看着那些人,她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合上了窗户。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突然冷笑了起来。
上帝在不断的玩弄她,但她绝对不会屈服,她不会。
从八月到十一月,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玛格丽特被允许走出的距离不过是卧室前面的一个小花园,她从一开始的耐心到后来的烦躁。
没有人和她交谈,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人应答。她原先想要用自己身上的饰品收买一些侍女,然而这计划落空了。
她的心如此焦躁,以至于她的肺病又有了复发的迹象,等玛格丽特咳得厉害的时候,侍女们终于向阿尔贝特禀告了。
阿尔贝特作为宫廷里最高女官,当她从侍女那儿得知这个消息后,她决定去向皇后伊莎贝尔禀告。
年轻的皇后正在翻阅一本法典,这位漂亮又得体的皇后,尽管为她加冕的婚礼已经被延迟,却丝毫没有抱怨,皇帝为此十分感激她。
当阿尔贝特将这件事告诉皇后后,后者拧了下眉毛。
伊莎贝尔皇后从不愚蠢,她能被选为准皇后绝对不只是靠她的美貌,她尽管只是个女人,却十分明白那场暴动以及皇帝此次的旨意,所以,就算是她也不敢妄自下达命令。
“我将会询问陛下。”她保留道。
阿尔贝特行礼然后告退。作为在这皇宫里这么久的女官,她也深知一些事情,有的时候,比起耗费心神的去计较一个卑贱之人的性命得失,让她在角落处安静的死掉才是更好的办法。
年长的女官踏出皇后目前的寝殿,她遥望了一下月光,最终,又面无表情的缓步离开了。
玛格丽特觉得自己烧的有些厉害,她咳了好几日了,今天早上开始发烫,她从中午等到现在,却依旧没有人来,于是,她心底明白了。
“可我不甘心!”她挣扎着,双手紧抓着床单,却没什么力气,手指都有些浮肿了。
她此刻好像生存在汗水中一样,浑身粘腻又虚弱,她咳得厉害,好像又回到了冬日的时候。
“来人,来人……”她虚弱的叫着,过了一会人,一个侍女进来了。
玛格丽特的眼前有些看不清了,她狠狠地眨了眨眼睛,这才好了一些。
“水……”她费力的说出这个词,那个年轻的侍女于是给她倒了一杯水,又喂她喝了。
玛格丽特喝了水,在侍女想要离开的时候,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抓着对方。
她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又吓人,不然那年轻的姑娘怎么会如此瞧着她?但她现在顾不得了。
“盖斯东·加瑞尔,你知道的……”她有些儿气喘吁吁的说了这个名字,那位侍女为难的看着玛格丽特。
“求你,我不想死……”玛格丽特有些用力的瞪着眼睛,她几乎是咬牙说着的,接着,她用空余的手摸索着,却因为没什么力气而有些用力的磕在了床沿上。
她闷哼了一声,生理性盐水在眼眶中聚集,待她眨了一下眼睛,那眼泪就滚了出来。
玛格丽特咬着牙关,再一次摸索着,然后抓出了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
“给你……都给你……”她把东西都放在那个侍女的手上,后者看上去十分同情她,正当她要接过去的时候,那个侍女却又像是清醒了一般,把东西往床沿上一放,整个人快步跑了出去,留下玛格丽特半靠在床沿边上,右手无力的垂落着。
玛格丽特缓缓地抬起手,她盖着自己的眼睛,一边咳嗽一边止不住的流泪。
“太疼了……”她这样说,下巴处还在隐隐作痛。
她就这么靠在床沿边上,一边咳嗽一边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过去了。
玛格丽特什么梦都没有做,她是被推醒过来的,那动作显得小心翼翼,但又带着无法阻止的粗鲁。
哭声在玛格丽特的头顶处盘旋着,她意识清醒后就又开始咳嗽。
“你别死……”那声音又细又软,带着哭腔,却是熟悉的。
玛格丽特费力的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凯德小王子,一张可爱的小脸哭的跟一只小土豆一样。
“没死……”玛格丽特喘着气,她又咳嗽起来了。
“我要怎么帮你……呜呜……你别死……”凯德小王子哽咽着问道。
玛格丽特相告诉对方,如果可以,把盖斯东找来,但她太疲惫了,以至于她还未说完就昏过去了。
“找人……”
凯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昏过去了,他慌乱的不行,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他无措的站着,又像先前一样摇晃了玛格丽特,但没有用了。
小家伙小嘴一瘪就要哭,又看着玛格丽特的样子哭不出来,他猛地擦了擦眼睛,然后小步跑着,像来时一样从小道中溜回去,他要找一个人,那个人应该可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