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烜看了一遍后,对管家的做事能力表示了赞许:“挺不错的。”
管家陪笑道:“世子满意就好。”
谁知道卫烜又道:“对了,府里好像没有个正经的佛堂吧,你去和母妃说一声,也在府里布置一个佛堂,指不定将来有用呢。”
府里没有吃斋念佛的长辈,所以这王府里没有佛堂,倒是正院里有个小佛堂,可是只是王妃偶尔去拜一下罢了,达不到卫烜的要求。于是在卫烜的要求下,总管只得苦命地继续改造王府,折腾出一个大佛堂来。
在管家去折腾大佛堂的时候,卫烜便悠闲地回到了随风院的书房。
此时书房里,路平正伏案辛苦地挥豪,一个长相文秀的丫鬟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为他打扇,顺便整理他抄录下来的东西。
见到卫烜进来,那丫鬟忙过来请安,然后一声不吭地退到一旁。
卫烜走过来查看路平抄的东西,发现这字模防得像极了自己的字迹——自然是自己上辈子七岁时的字,若是不知情的人,简直无法区分出两者间的差别。卫烜十分满意,这是路平的得意技,凡是他见过的字体,皆能在练习几次后便能写出个七八分神韵相似的字迹,正是天生的模仿高手。
所以,卫烜很爽快地将自己的抄书任务交给路平了。
查看了路平的进度后,卫烜拍拍他的肩膀,赞许了一声,便又背着手离开了。
路平苦逼地看着小主子悠闲的模样,只能叹息一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等模仿技艺,也不知道小主子是如何得知的,简直是神了。
这件事情再次垫定了卫烜在路平幼小的心灵里高大上的形象,对寿安郡主时常发病什么的反而在其次了。
☆、第 42 章
卫烜被罚在家闭门思过三天,一时间仿佛整个京城都安静下来。
虽幸灾乐祸者有之,可是大多数人想起家中的孩子也受到牵连一并被罚,并且被罚的份量和卫烜是一样的,便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也因为卫烜闹了这一出,那些恶意的流言倒是没了,可是并不代表人们不在心里想,带有那种恶意的人不少。
流言这种东西都是在市井间流传,有人故意为之时,止是止不住的,任你是皇亲国戚,在这个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也要被人拿来传说一回,也不算得犯法。所以这种事情,便是宫里的皇帝知道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卫烜脾气冲动,又是个顽劣不堪的,大家倒是想看他受到挑唆后不管不顾地和继母起冲突,届时就有乐子可看了,可惜没能如愿,而瑞王妃从来都端着个稳字,也不会蠢到去和继子起冲突,特别是这个继子最近行事有些神神叨叨的,倒是没有什么坏心思,与继子倒是相安无事。
瑞王妃边养胎边观察卫烜一段日子,不得不承认,这个继子越发的让人看不懂了。
莫说瑞王妃看不明白,宫里的很多人也看不明白。
郑贵妃心里有些焦急,卫烜的改变让她心里有种不妙之感,总觉得是不是有谁在卫烜那里说了什么,方让他近来频频与郑贵妃一脉过不去。
三皇子卫焧因年纪比他们大,并不和他们一块儿在静观斋读书,而是与同龄人在另一处学堂,和卫烜接触不多,倒是相安无事。五皇子虽有心计,可到底年纪小,性子未定,行事冲动一些,和卫烜暗中较量时,起了几次冲突,现下最狠的一次便是被群殴成了猪头脸,可谓是吃了一个大亏。
五皇子顶着一张猪头脸被三皇子领回朝阳宫时,可将郑贵妃给心疼坏了,三公主也差点认不出这是她的五皇兄。
“五皇兄,是卫烜干的?”三公主火冒三丈,当即便撸起袖子,“我去揍他一顿给你报仇!”
“闭嘴!”郑贵妃厉声喝斥,一把将她狠狠按住,“你一个姑娘家别嘴里打喊杀的,成何体统?都多大的年纪了,还这么不省心,有哪个公主像你这般尽和男孩子一般打架的?丢不丢人?”
三公主明显受到了打击,尖叫道:“我、我、我……我丢人?母妃你不要我就直说,何必这般伤我的心?”
郑贵妃差点被她气得一个仰倒,心口疼得厉害。
想她聪明半辈子,进宫后也很快便得了圣心,用了十年方爬到如今的地位,所生的两个皇子也天资聪明,颇能体谅她,怎地竟然生了这么一个不用脑子的蠢货!偏偏这蠢货却是从她肠子里爬出来的唯一的女儿,出生时便亲眼盯着的,想说是出生时被人调包也不行。
旁人若是蠢皆有自知之明,偏偏她蠢却从未自知,反而沾沾自喜。
三皇子生怕母妃责罚小妹,忙道:“母妃莫气,妹妹还小,待过些年,她大些便会晓得您的苦心了,趁着她还小,好生教导便是。”然后对妹妹道:“曦儿还不快向母妃道歉?”
三公主扁着嘴,眼里含着泪花,倔强地道:“那卫烜让人将五皇兄打成这样,我就不能说两句了?我就是想要打他又如何?我们才是父皇的儿女,他算是什么东西?我我我……”越说越委屈,哇的一声伏在桌上大哭。
郑贵妃到底还是心疼女儿的,见她哭成这样也难受得紧。
五皇子看到母妃和妹妹因为自己的事情差点吵架,也是自责得厉害,忙道:“母妃,都是我的错,害得三妹妹看不顺眼想为我出气。您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也不会和卫烜在明面上对上,不让他作践……”
郑贵妃听得眉头松了几分,见儿子满脸青紫,柔声道:“还疼么?”
五皇子赶紧摇头,只是一开口说话扯到嘴角的伤小小的抽了口气。
郑贵妃满脸心疼,将他拉到身边坐下,见女儿哭声也小了一些,方道:“母妃知道烜儿脾气不好,虽然与咱们亲近,也不过是看在母妃是他姨母的份上,情份却没多少,也怨不得你们心生不忿。罢了,若他真是如此顽劣不堪、六亲不认,以后你们离他远些便是,不能交好,也万不能交恶,保持一个距离就好。”
说着,她到底有些难受,这些年伏小作底地去拉拢他,反而做了无用功,神色间也带上几分抑郁。
三皇子温声安抚道:“母妃也不用太着急,烜弟虽与三弟和妹妹不对付,对儿子还算是尊重的,且他也和太子一脉也并不亲近,他那种脾气也难拉拢,他这般暂时对咱们无甚坏处。”
郑贵妃抿唇道:“皇后虽然蠢了点,可是太子却是个精明的人物,若是太子现下趁机拉拢了他呢?你们父皇现下疼他,若是太子将烜儿拉拢了去,对我们可没好处。”
五皇子不忿道:“父皇总不可能疼他一辈子,而且……”太后年纪大了,也不可能庇护他一辈子。若是将来,那位子由三皇兄坐上去,哪里由得了卫烜再嚣张?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突地跳了一下。
对啊,他们父皇现在年富力强,太子又是个体弱多病的,恐怕哪天就病死了也说不定,就算他这孱弱的身子能拖下去,他们也可以想个法子让他拖不下去,早早地去了西天。反正大家都知道太子的身体孱弱,哪天病死了也在预期中的嘛……
五皇子想到这里,心里翻腾的厉害,抬头看向母亲和兄长,抿了抿嘴。
郑贵妃听到这里,垂下眼睑,淡声道:“只要皇上仍念着情份,便会疼他。”然后她叹了口气,揉揉额角,“瑞王和瑞王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皇上比他们年长十岁,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当年十分爱护瑞王妃,想来是看在瑞王妃的情份上才对卫烜宠爱一些,至于太后为何如此疼爱卫烜,这便不得而知了。”
三皇子心中一动,他觉得天下没有那般无缘无故的宠爱,谁都知道太后对卫烜的疼爱已经超出人们的想象,实在是不正常,绝对是有什么原因造成的。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重大的缘故?如果能知道,或许可以针对这点,让卫烜在太后那儿失宠。
想罢,等私下无人时,三皇子便将自己的想法与母妃细细说了。
郑贵妃听罢,点了点头,“本宫以前也曾想过,只是觉得太后疼爱卫烜于我们有好处,便没有深究,现下卫烜明显与本宫这姨母疏远了,也没必要再顾忌着了。皇儿放心,这事情母妃会去探查个明白的。”
到底是宠冠后宫的宠妃,郑贵妃也是个果断之人,卫烜若是不能用,那便弃了。至于家族那里,虽卫烜的母妃才是威远侯府嫡出的尊贵小姐,但若论能给家族带来好处的,还得看她,以及她所出的两个皇子,想来家族定会支持她。
若是将来她的三皇子能登上那位子……
三皇子点头,终于松了口气。
在他的计划中,他从未将卫烜放在心上,卫烜不过是枚棋子,若是这枚棋子不听话,那便弃了他。唯一可惜的是,卫烜的杀伤力那般厉害,却没能用到他对付皇后一脉。
过了几日,威远侯夫人进宫拜见郑贵妃,也和她说起了瑞王世子。
威远侯夫人将家中老夫人的话告诉郑贵妃,“老夫人说,瑞王世子与几位皇子同出一脉,有共同的外家,理应互相扶持方是,娘娘莫要忧心,老夫人会派人去瑞王府与世子细说,他定不会离了您这位嫡亲的姨母的。”
威远侯府老夫人的面子瑞王也是要给几分的,毕竟是瑞王嫡妃的母亲,而她也是个深明大义的妇人,极得人敬重。
郑贵妃眼神微黯,面上却笑道:“有劳老夫人惦记了,莫是这般再好不过。只是烜儿最近似乎对本宫有什么误会,近日和本宫疏远不少,有时候想起,心里真真是难过。”
威远侯夫人赶紧奉承道:“许是世子年纪还小,被小人蒙蔽挑唆了罢。”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威远侯夫人带着郑贵妃的赏赐离开了。
等威远侯夫人离开,郑贵妃目光微冷。她如何不清楚威远侯老夫人的意思,不过是心疼已逝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虽然以家族为重,但仍是希望她这个作贵妃的将来能保住卫烜。
郑贵妃冷笑一声,卫烜被养成这般可和她没关系,不过她也乐见其成便是了。那个女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得个好出身,是威远侯府的嫡女罢了,与瑞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了王妃又如何?还不是早早的死了,给其他女人挪了位置?
威远侯夫人回了府后,便去老夫人那里回了话。
头发花白的威远侯老夫人虽不理事了,但是在府里仍是说一不二的主,她年轻时候可是个厉害的主儿,手段颇为强硬,又因老威远侯性子稍有些软弱,便纵得她越发的厉害,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又逢中年丧女,使得她柔和不少。
听了儿媳妇的话,威远侯老夫人垂下眼,嘴角挂着一抹冷笑,说道:“有些人呐,一朝得势便忘记了当初是谁将她捧成这般的了。”
威远侯夫人陪着笑,不敢搭腔。
老夫人的话她是知道的,郑贵妃不过是旁支的小姐,若不是姿色妍丽,也不会被威远侯府挑中送进宫。原本是想要挑威远侯府嫡出的姑娘进宫的,可惜当时的大姑娘与瑞王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其他的姑娘年纪又幼,最后只能从旁支中选人。
郑贵妃自幼在老家长大,这乡下长大的姑娘自然比不得京城中长大的贵女,威远侯府将她接进府里后,是花了大力气来调.教的,足足教养了好几年方将她送进宫。只可惜,这人心最是不足,这位子坐得舒服了,都要忘本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罢。”老夫人挥手道。
威远侯夫人听罢笑着应了一声,老夫人心里已有主意,她不说她也不问。
等儿媳妇离开,威远侯老夫人的眼神更冷了。
她手里慢慢地捻着佛珠,目光沉沉地看着皇宫的方向,浑浊的眼睛宛若鬼魅一般。
伺候威远侯老夫人的丽嬷嬷拿着美人捶轻轻地为她捶腿,见时间差不多了,问道:“老夫人,已到午时了,可是要用膳。”
威远侯老夫人淡淡应了一声,开口道:“今日没什么胃口,叫厨房做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过来罢。”等伺候的大丫鬟领命下去后,她又道:“好久不见烜儿了,也不知他近来在做什么?”
丽嬷嬷忙笑道:“前几日世子在家中闭门思过抄书,现下又是每日进宫读书,都没听过他去哪里玩闹之事,想来应该也是闷得紧。”
威远侯老夫人听罢也笑了,说道:“烜儿被宠坏了,年纪又小,哪里是坐得定的性子?只盼着他长大后能明些事理,不要辜负他娘对他的期望。”说着,想到早逝的女儿,她又叹了口气。
烜儿娘是她的心头肉,可是威远侯府的家族荣耀也不能不顾,当年女儿的死她总觉得有些蹊跷,只是因着宫里的郑贵妃最后没往深处查罢了。现下看着卫烜慢慢地长大,威远侯老夫人心里也越发的难受,女儿只留下这么个孩子,虽然备受宠爱,可她却是知道外孙是为何被宠爱的,当有一天出现一个能替代外孙的人时,她的烜儿可要成了笑话了。
想到这里,老夫人便对丽嬷嬷道:“你明儿去瑞王府看看烜儿怎么样了,给他捎些补身子的东西过去。”
丽嬷嬷赶紧应答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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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烜听王妃派人过来说外祖母使了府里的嬷嬷过来看他,不免有些恍然,慢慢地记起了上辈子离京时的事情。
对这位外祖母,卫烜并不怎么亲近。
有太后那般宠爱,卫烜也只亲近太后,而且太后性子颇有些霸道,并不能容许威远侯府老夫人过份插手卫烜的事情,也不喜卫烜与她过于亲近,这估计还有年轻时太后与威远侯老夫人这对姑嫂间的一些斗法。威远侯府老夫人看得明白,自然也不会去外孙面前凑,方使得卫烜和外祖家并不亲近。
对于这位外祖母,卫烜唯一的印象便是上辈子离京时她偷偷派人送了他一百万两银票让他带去边境,那时候他不太明白其意,直到后来在边境中得知太后的作为,心里也颇为难受。
原来他只是个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替代品罢了。
收回对往事的沉思,卫烜乖巧地去见了威远侯府老夫人派过来的人,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丽嬷嬷,正是上辈子他离京前见的那人,不过看着年轻了不少。也是,现在是十年前,自然年轻许多。
“我们老夫人知道世子最近正在长身子的时候,便让老奴送些补品过来,只盼着世子健健康康才好。”丽嬷嬷笑着说道。
卫烜淡淡应了一声,问道:“外祖母现下如何了?她老人家身子可好?”
丽嬷嬷这些年一直负责过来送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听他询问老夫人,心里有些欢喜,面上却不敢透露太多,只笑道:“老夫人身子还算硬朗,世子不必挂心。”
说了几句后,丽嬷嬷便告辞离开了,不敢久留。
等丽嬷嬷离开后,卫烜去查看那些东西,发现无不是名贵的补品药品,可见威远侯府老夫人对他极为挂心,也并不像表现出来那般的不闻不问。
外祖母如此行事,不过是为了避开宫里的太后。
卫烜看罢叹了口气,让人先收好,等哪天有空再送去给阿菀补身子。
他身子健康,并不需要这些东西,反而是阿菀,最需要好生地补着。威远侯府是开国重臣,百年下来家族起起伏伏,却稳固如山,直至今日,所送来之物皆是珍品,不是外头那些东西能比得上的。
卫烜坐着想了会儿,长吁口气,将那些扰人的东西摒弃,转身又投入了计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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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四月,很快便到佛诞日。
阿菀和孟家姐妹们商量在佛诞日时一起去寺里上香,对此心里是一直惦记着的,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希望能被放行。
康仪长公主心里并不太乐意让她出门,担心她身子弱,到时候人多冲撞了她。但是想到也需要去寺里上香祈求佛祖保佑女儿身子健康,便允许带她一起去。
康仪长公主和姐姐康平长公主商量后,决定两家一起结伴去枯覃寺上香。
一大早,两家人便在巷子口集合一起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