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几日,行走于这条路上的人只怕是更多了。
莘奴心内却微微鄙薄,品性卑劣之徒,善舞弄权术,不过是凑巧出了几名弟子罢了,便如此名声大噪,诱惑着品性纯良的子弟前来求学,也不知又要培养出多少了庞涓那样的骄横之辈!
一时食毕,启儿便替莘奴在熟牛皮的小账里铺好了被褥,又用装了炭的陶土樵斗将春季夜晚微微有些发凉的被褥烫暖。
莘奴欲伸手接过,温言道:“怎么一直替我张罗着,还是你去铺好自己的被子吧,你我同为奴仆,可是你一直照拂着我,真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启儿用胳膊一挡:“我的好姐姐,坐在一旁看着吧,若是不小心翻了樵斗烫着了,我可是要被宛媪狠狠责罚的。你虽然落了奴籍,可是从小到大,干过哪一样劳神的活计啊?无非也就是服侍谷主端茶食饮罢了,若是你身子病沉时,家主都会反过来照拂你呢……”
莘奴平日倒是坚强的模样,可是偶尔生病时会如孩子一般不肯食药。每次都是要家主亲手喂药才能饮下一些。有那么几次,她可是跪在屋下长廊处亲眼看见谷主亲自以口哺药给莘奴,那般情形,真是叫人看了都脸红心跳。
莘奴听了不由的眉头一皱,可是启儿说的乃是实话,倒是叫人不从辩驳,只是她知道,她不过是模样生得比旁人好些,作为贱奴又生出了几分旁的用途而已……到底是不如启儿一般,虽然白日差事繁复些,可是每一夜都可以安然入眠……
当二人倒下时,倒是可以头挨着头说一会子话,不一会,那启儿便脖儿一歪,沉沉地睡着了。莘奴白日睡得久了些,一时难以成眠。只能辗转反侧,听着营帐外,远处宿营守夜人的低声交谈。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马蹄的声响,那声响越来越响,同时而来的还有嘈杂的人语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挨个地搜查宿营之地,嘴里喊着什么捉拿逃奴之类的。
莘奴起身披好衣服,探头往外一望,子虎他们早就起身,抽出了宝剑严阵以待。不一会便看见一队人马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为首的男子一脸骄横道:“我们是公子昂的的侍卫,前来找寻逃逸的女奴,让开!我们要搜查你们的帐篷。
子虎阴沉着黝黑的脸,掏出一张符牌道:“魏王的通关令牌在此,还请勿打扰。”
那人没料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如同乡间莽汉一样的人竟然能拿出魏王的信物,不由得一愣,狐疑地看了看他们,又与身边人窃窃私语了一会才带着人转身离去。
可是其他的宿营地未能幸免,一时间甚是吵闹。不多时,那逃跑的女奴就从一个商队里被搜了出来,听说她本是公子昂的妾,后来被用来打赏了门客。可是那女子竞嫌弃那门客年过七旬,老朽不堪,与另一个仆役相约私逃。那门客一时气极,竟然一口浊气没有上来,气绝而亡。公子昂闻讯后大为光火,派人连夜搜寻,终于在此处抓到了女奴。
当莘奴和启儿步出营帐时,正好看见那女子披头散发被一路拖拽到了大路上。那领头追捕之人控诉了那女子的罪状后,径自抽出利剑,朝着那女子的脖颈便直直砍去,一时间鲜血迸溅得老高,在火把的闪动下映着妖孽的红光……
四周女眷不少,有的没见过世面,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厉声尖叫。就算一般的男子见了,也是胆战心寒。
那公子昂的属下,命人将女子的尸首挂在马背上,又将那男子痛打一顿,绑缚住一路拖拽着返回去交差。只留下一滩污血和刺鼻的血型味。
这世道人命如草芥,就算一个女奴被当众动用了死刑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所以当公子昂的人马走了后,便有人开始津津有味地说道起这私逃的女奴。听说她本是旧都有名的美人,原先深得公子的喜爱,但是一个贱奴出身而已,终究是难以成为夫人,所以公子昂倒是经常用她来款待贵宾。
可是没想到这女子最后竟然这般惨死子啊荒郊旷野中,当真是让人感叹惋惜啊……
莘奴只觉得自己的血管里满是凝注的冰碴。方才那火把闪烁的一幕,不禁让她会想起自己二年前的遭遇,那本那被宰的女子,竟然渐渐与自己重叠,一时间神情都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双大手从背后将她搂住。
莘奴被惊吓到了,反应激烈。直觉用力朝着身后之人袭取。却被身后之人轻易化解。她仓皇抬头一看,只见不知何时赶到的王诩披挂着黑色的长袍,正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
她并不知,自己此时面色苍白,浑身冰冷,抖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下雨,中午回家自己煎了牛排,配奶油烤土豆,味道棒呆了 就是品相不好,很纳闷为何每次都能煎糊,可有什么不糊的技巧?
第19章
王诩冷漠地看了看那远处地上的大滩血迹,将身上披着的长袍取下,包裹在了莘奴的身上,将有些恍惚的丽人一把轻松抱起,径自进了营帐。
因为方才的吵闹,启儿也起来了,眼见家主来了,自然不会跟进去。
待得王诩除了外衣,略显滚烫的肌肤帖服在了莘奴身上时,她回过神来,直觉想要躲避他的靠近。
可惜一双铁臂却将她牢牢地圈占在怀里,男人在漆黑的营帐里轻轻地含住了她的上唇,一双大掌四处游走,犹如深水里游曳的鱼,力道时重时柔。
莘奴知道,这是男人起了兴致时的表现,可是现在的她却没有半点逢迎的气力,只能推着他的胸膛,羞恼地从嗓子眼里喊了声:“……不要……”
喊完这一句,心里顿时有些后悔,依照以往的经验,这喝喊只能是螳臂当车,根本无济于事,只不过成为男人助兴佐酒的辅菜。
果然男人的动作丝毫没有减缓,不过却将她翻身放置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抚摸着她的耳垂道:“今夜骑了半宿的马赶夜路,灌了满身凉气,便是你想要,我也没有气力,不过是借着你取取暖而已。”
他既然这般说,莘奴也就渐渐放下心来,紧绷的身子也慢慢舒缓了许多。只是男人的身上并不像他说的那般冰冷,反而有些热得滚烫,反倒是自己,方才衣着单薄地站在营帐外冻得冰凉的身子在他的摩挲下渐渐温暖了起来。
远处的营帐,传来略带苍凉的老者的哀唱,仔细辨别,应该是楚地祭奠亡灵的祭歌,听说那个惨死的女奴原是楚人……在这荒郊的夜晚,低低的吟唱也被传送得很远,飘渺间扶摇直上,不知能否载着那一抹年轻的幽魂到达无忧的极乐净土。
那歌声并没有吟唱很久,不一会就停歇了,四周的一切也归于静寂,可不知为何,莘奴总觉得那哀乐却还在自己的耳蜗深处往复环绕……
以色侍人者,最后的下场终究都是大同小异的。当王诩厌倦了她容貌后,自己又会是怎么的处境呢?谷内的女子大都是被送出了谷去,虽然她们容貌不俗,较于一般的女子更富有学识,可是出谷后的机遇无非都是服侍于男儿的枕侧之畔。若是到了自己被厌弃时,大抵也是要如那女奴一般被顺手送给达官显贵们的吧?
就在莘奴胡思乱想之际,耳垂被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痛得她低低地“啊”了一声。
帐篷的缝隙投射进了外面的篝火,映衬得王诩的双眸也闪动着妖冶的红光,他似乎看穿了莘奴的心思一般,伸手轻抚着她肩头的烙痕,描摹着那个“诩”字道:“只要你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妄想出逃,你便会一辈子都在我的身旁……”
这般许诺绝不会将她送人的恩宠,实在是让当奴婢的感激涕零,莘奴正琢磨着自己该不该起身大礼谢过家主的垂爱时,太过了解她性子的王诩却是懒得听她嘴里说出那些个气恼人的话。
她又被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下:“明晨还要早起赶路,快些睡吧。”说完便将她按入自己的怀中。
莘奴本以为自己目睹了那般惨剧,会一夜失眠,可是听着饱满肌理下那厌恶却早已经熟悉的心跳声,竟也慢慢地合闭上了眼。
王诩这个人,心思阴毒深沉手段狠厉,便是鬼神见了也要避而远之,这一夜有煞神相伴左右,倒是不担忧夜晚有冤魂入梦。
第二日一早,因为要赶路,众人纷纷早起。莘奴小心地移开王诩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起身穿衣后出了营帐准备梳洗的热水。
在铜盘里放入几片洗干净的艾叶后,用滚滚的热水温烫,在兑入些凉水后便可净面了。因为是在路途上,难免招致蚊虫的叮咬,所以赶路的旅人都爱用艾叶水净面驱散些恼人的蚊虫。
兑好温度后,莘奴正要起身给王诩端去,却发现昨日讨要兔肉的那个馋嘴少女又带着仆役出现在了树丛后。
她笑嘻嘻地冲着莘奴喊道:“这位姐姐,我又来叨扰你了,可否给些艾叶,我们的遗在路上,一时不得找寻。”
莘奴看她双眼滚圆的可爱模样,便点了点头,示意启儿给她送去几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