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亦各自散去。
红萝乘着小桀子,四下找寻。
在西南一处林中,见一人身着浣月兵士盔甲,正向南而行。
感其气息,正是迟凛。
宁葭在屋内对着一面山水屏风,呆坐一回,忽起身走了出去。
“将军,你这是要去哪儿?”桃叶追出门来道。
“我去去就回。”宁葭只道,一路出了院门,直奔一处而去。
孔怀虚正在院中树下理琴,琴声和悦、欣荣如春。
桌上放着一个玉龙壶,三个白瓷杯。
忽见宁葭进得院门,便停了琴声,道:“将军不好生歇息,到此有何要事?”
“孔学士,迟将军离开折戟山庄之日,你曾见过他,对吗?”宁葭道。
孔怀虚闻她问起此话,只点头道:“是。”
“你究竟与他、说了什么?”宁葭道。
“我?我怎会与他说什么?”孔怀虚道。
“我看见了。”宁葭道。
“你看见?看见什么了?”孔怀虚闻言,不由得暗暗惊道。
“那日天方拂晓,我去寻红萝姐姐,自院外经过时,见你来敲他的门。”宁葭道。
“哦、”孔怀虚道,“孔某只是有些小事向迟将军讨教讨教罢了。”
“讨教何事?”宁葭道。
“讨教、”孔怀虚顿道,忽望着宁葭笑道:“讨教他如何讨女人的欢心,好让她不顾国家荒颓、民无安居,只顾男欢女悦、花前月下。”
宁葭望着孔怀虚的笑容,脸顿时热了起来,道:“这、何曾有这样的事?孔学士未免多虑了。”
“是吗?”孔怀虚道,“如今驰天帝已崩,浣月国龙座空悬,百废待举,刻不容缓,将军却在折戟小庄盘桓,只为了等自己的情人,孰轻孰重?孰是孰非?”
宁葭闻言,望着孔怀虚,缓声道:“孔学士,宁葭、真的可以做这浣月之主吗?”
“将军是不想做?”孔怀虚道。
“有孔学士在,何须宁葭多劳?”宁葭道,“若是孔学士的话,会比宁葭做得更好吧。”
“可惜,杀死殷穆虞的人不是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孔怀虚笑道。
“不错,杀了皇伯父的人是我,可孔学士你却能杀了我殷宁葭。”宁葭忽然定定望着他道。
“将军说笑了。”孔怀虚望着宁葭凝重的面色,一时琢磨不出她此话之意。
宁葭走至桌前,自袖中取出一个洁白的瓷杯,与桌上三个瓷杯放于一处,道:“孔学士的瓷杯,怎会掉在山野之中?”
孔怀虚见了此杯,面色一变,惊望着宁葭。
“这杯中为何会有毒?”宁葭直盯着孔怀虚道。
“这、孔某亦不知。”孔怀虚只道。
“你想杀谁?”宁葭仍直盯着他道。
孔怀虚亦直望着她,并不闪避,道:“将军何必咄咄逼人,孔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浣月、为了将军!”
“你究竟想做什么?”宁葭仍直盯着他问道。
“救你。”孔怀虚道。
“救我?”宁葭道。
“殷穆虞死之前,你不能死。如今殷穆虞虽然已经死了,但只要浣月一日无主、龙座一日空悬、就会纷争不休。杀了殷穆虞的是将军,相信无人敢与你争这主位,将军即位,天下必服,浣月得安,所以、你还是不能死!”孔怀虚道。
“你究竟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死?”宁葭奇道。
“将军难道没有听过、曼珠沙华的诅咒吗?”孔怀虚直望着她道。
“曼珠沙华的诅咒?”宁葭闻言大惊道,蓦然打了一个冷战。
死一般沉寂却暗藏汹涌的漫漫冥河、
不知其数、大片大片火红的曼珠沙华、
永无止境的青黑的冥空……
烈烈燃烧的地狱业火、
挣扎、呼喊的红夜和那个死魂……
被激起的冥河之水、
瞬间枯死的曼珠沙华、
钻心蚀骨的疼痛……
想要忘却却未能忘却的、几百年前的痛楚……
“你、你怎么会知道?”宁葭望着他顿道。
“将军、是知道的了?”孔怀虚望着宁葭骤然大变的脸色、和微微颤栗的声音,不禁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第249章 弦月西楼
☆、祸起折戟仙竹将
“所以、你要杀的人、就是迟凛?”宁葭道。
“是。”孔怀虚只道。
“可他并没有死。”宁葭道。
“是。”孔怀虚蹙眉道,“他答应我、永远不再回来的……”
“不、我已经不再是曼珠沙华!我是一个真正的人!”宁葭道,“难道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孔怀虚紧蹙着眉头,望着紧盯着自己、气息难平的宁葭。
“为什么不说话?”宁葭道,“究竟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事?”
“一世为曼珠沙华,便要永世被封念咒所禁锢、将军不知道吗?”孔怀虚道。
“一世为曼珠沙华,便要永世被封念咒所禁锢?”宁葭大惊道。
“冥主究竟为何如此憎恨曼珠沙华,孔某亦不知,但封念咒一事,却不得不信。”孔怀虚道。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宁葭颤声道。
“宁葭。”一个声音自空中传来,迟凛自小桀子翅上跃下。
“迟凛?”宁葭望着他,一时有些恍然。
“宁葭,你别怪孔学士,他要杀我,可也是他救了我,我没能履行诺言,很抱歉。”迟凛道。
“对不起,”宁葭望着他,哽咽道,“我还以为、你是不想再卷入皇伯父之战……我竟然、怀疑你……”
“宁葭,”红萝走至宁葭身旁,将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放在她的手心,“这颗琉轻珠,你拿着。”
“琉轻珠?”宁葭奇道。
“这颗琉轻珠合清苏紫渊之阵,或许能解去封念咒之束缚。”红萝道。
“解去、封念咒?”宁葭惊望着手中晶莹的琉轻珠道。
“你放心,这颗琉轻珠乃当日无相境中神人所赠,必非凡物,一定能解去你身上的封念咒。”红萝道。
“琉轻珠、有几颗?”宁葭望着红萝道。
“一颗。”红萝顿道。
宁葭将琉轻珠放回红萝手中,道:“所谓的永世,不过是个传说,我早已不是曼珠沙华的花身,又身在人间,冥主何能管得我?红萝姐姐,这是赠与你的,便是你的缘法,你一定要好好珍惜。”
“红萝心无挂碍,我要它何用?”红萝道。
“你不是说,我已经长大了吗?”宁葭向她微笑道,“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所以,红萝姐姐,你别再为我牵挂、为我担心,也该去过真正属于你的生活了。”
“宁葭、你……”红萝道。
“迟凛,你还要走吗?”宁葭向迟凛道。
“我、不走了……”迟凛道。
宁葭便笑望着他、和红萝。
一旁的孔怀虚望着宁葭、红萝、迟凛三人,并不言语。
夜幕轻下。
霍齐在庭院之中设下庆功筵席。
因宁葭已有话在先,倒也简单,不过是些时令小菜。
倒是酒备得足些。
宁葭、迟凛并青罗峰诸人皆在席。
折戟山庄诸门主、头领等亦作陪。
说起诛杀驰天帝一事,折戟山庄诸人无不称叹,纷纷前来敬酒。
宁葭等少不了喝了一些。
酒过三巡,忽觉头重脚轻,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这酒、怎么这么、烈……”宁葭断续道,已经不能起身。
迟凛、红萝等亦倒在桌上。
青罗峰众人亦是昏昏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