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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
    东方沐一口茶喷出来。
    “你那三哥。”东方嘴角滴着水:“到底是怎么个活祖宗?怎么跟他待了两三日,你说话已经这般惊雷滚滚?”
    哈哈哈哈哈哈。
    邵郁终于笑出来,半晌忍住:“开个玩笑而已。东方,谢了。谢你好心提醒我。”
    “你到底为什么来?又打算什么时候走?”东方接了邵郁递来的帕子擦嘴:“跟你说正经的。别耽搁太久。”
    “我走了你的欠银找谁要?”邵郁打算三两句蒙混过关。
    “缺了你的欠银我东方照样还能日子滋润,照旧听曲儿管账。”东方恨铁不成钢:“但是若你出事。我不涉官场,帮不了你。看着干着急。”
    “若我说,你还真能帮我呢?”邵郁眨巴眨巴眼睛。
    东方直觉有诈:“帮你?怎么帮?我可提醒你前边的欠银还没结清。”
    所以莫要时时想着坑我。
    我还攒着银子娶妻。
    “知道你用的帕子谁的吗?”邵郁打算就地起价。
    东方这才注意帕子还有香味,送到鼻尖嗅:“是紫云惯用的铃兰香?”
    “既是你家紫云的帕子,所以你看值不值──”邵郁捻了下手指,表情玩味:“这个数?”
    小月正好端着茶从门外经过,要端去给楚岸,忽听得自家将军房里传出惊天动地的追打声。
    “小郁子你个混小子!你先给我交代清楚!紫云的帕子怎会到了你手里?交代不清楚我跟你没完!”
    小月头疼。
    “你居然装作街上跟她偶遇!骗了她的帕子跟我坐地起价是不是!”
    小月想堵住自己两只耳朵。
    “再是你竟然把她给我领进酒楼,看我出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小月想踹开门,试探了一下,寻思半晌,收回脚。将军教过,要淑女。
    “现在她的帕子又怎么回事!你怎么骗来的!你别跑!说清楚!”
    简直闷雷阵阵,狂风呼啸,吓霎众人。
    “怎么了?”楚岸巡着吼声就出了自己的屋子,登时要推邵郁屋子的木门。
    “且慢。”小月满脸温和,循循笑意:“殿下。只是日常打闹而已。”
    “东方沐平常就是这么欺负郁儿的?”楚岸脸色很难看。
    “只是舒展筋骨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小月脸都要笑僵。
    三殿下怎的还不走?将军你哄好了没有。小月要顶不住了。
    “郁儿的手臂还有伤,我进去看看。你让开。”楚岸并不十分好糊弄。
    “不要了吧?”小月面露难色,“我家少爷要事还没商量完。”
    “让开。”楚岸彻底变脸:“再胡闹下去,伤口又要渗血,岂能儿戏。”
    “月儿。你让开。东方在里面是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紫云一身紫衫,提着药材站在门口。
    小月彻底瞠目结舌:“紫云姑娘,您怎么来啦?好,好巧。”
    完,蛋,了!
    上次紫云姑娘出现,东方少爷就恰好在咆哮。想必,这次,又要把惹怒他“河东狮吼”的“罪责”安到她家将军头上。
    楚岸转头,对着紫云涵养颔首,不发一言,板着脸。
    “殿下。”紫云浅浅行礼。
    小月更惊诧了,“紫,紫姑娘,您,您认识殿,殿下?”
    紫云笑笑:“本来不认识。碰巧在太傅门口的街上遇到。你家邵将军为我们引见过了。邵郁,在里头的吧?”
    “东方!有话好好说!别冲动!”门内邵郁喊了一声,听声音在忍笑。
    门口三人表情各异。小月最是尴尬。
    “──还有什么好说的!”
    嘭!
    门板被狠狠砸了下。
    “几位爷,刚你们要的燕窝,烤鹿筋来了!”小二端着托盘,乐呵呵正上楼。
    “绝交!立刻绝交!小郁子!你太过分了!”
    紫云:“......”
    楚岸忍无可忍,哐啷一声踹开门。
    冷不防破空声传来,楚岸冷静避开,衣裾翻飞,小月扔了茶盏,利索拉开紫云。
    “哎呦!这是什么啊!扳死我啦!烫死我啦!”
    小二一身狼藉,吱哇乱叫,脚边踩着小月刚才丢的茶杯托盘,脖子上还挂着一只男人的靴子。
    东方沐的靴子。
    用来丢将军的靴子。
    小月捂脸。
    紫云一张俏脸如那夏日暴雨倾盆之前如墨天色。
    东方丢了一只鞋,大爷一般踹在椅子上,
    正叉着腰,表情很是一言难尽,“紫,紫云?”
    “小二你先给我下去。”小月绕过地上那些狼藉:“先赔偿了这些损失,尽管去把东西重新做了送来。”
    “您瞧这都是什么事啊!”小二叫苦不迭:“怕是还要扣我的工钱呢!我怎么这么倒霉!”
    “那便连你被扣的工钱一起赔。总之不能让你吃亏就是了。”
    小月认命收拾烂摊子。
    楚岸却不管现下如何混乱,拔脚进了一片乱糟糟的内屋,不由分说直接抢人出来。
    楚岸握着邵郁双肩,从头巡查到膝盖,柔声问:“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我──”邵郁只来得及说出这几个字。
    “小郁子!你又坑我!”
    东方沐咬牙切齿,左右找来找去,单脚跳着来了门口,却看到自己那只鞋被小二甩在了燕窝汤中,沾满汤渍。
    楚岸眼底愠怒,冷冷瞪了东方一眼。
    “三哥,我真没事。诶,三哥──”楚岸直接背起邵郁。
    “真的不用背了。我没事。”
    “先去我的屋子。”楚岸道,“我有事情要问你。”
    东方沐受气窘窘,“紫云,我──”
    “你闭嘴!”紫姑娘只感觉天灵盖刺刺做疼。
    “他,明明是他,全怪那个小郁子!他,他,他算计我──”东方沐手一指,却指空了。
    楚岸早背人回自己屋子,哐啷关上门。
    “关人家什么事?”紫云上来就揪耳朵,将东方沐赶回屋子,依样哐啷关上门。
    “嘶──疼疼疼疼疼!”东方嘴眼歪斜:“紫云,可松些吧,要掉了。”
    “你干嘛总跟邵将军过不去?”紫云转着圈拧。
    气。
    太气了。
    “分明是他跟我过不去!”东方义愤填膺:“他拐你的帕子,还总是叫你来看我出糗。居心不良!分明是我的情敌。”
    紫云越发下了狠力:“那按你的意思,我该躲着你,凑上去邵郁公子才对?”
    嗯?
    东方不顾疼了,眉毛鼻子舒展开,一双眼睛格外有神:“你的意思是,不是他特意叫你来的?”
    东方沐晃晃桌子上紫云放的药材,小心猜:“是不是路上你们碰到了,邵郁告诉你,我吹了一宿夜风,你特意买了药材看我?”
    “不是!”紫云咬牙,气冲冲收手,自己耳根却红了。
    “嘿嘿。”东方一只脚没有鞋,还是一跳一跳,颇为滑稽:“还是我们家紫云知道疼人。”
    “要死了你!莫要再说了!”紫云塞过去一个帕子堵嘴。
    “──莫要在笑了。”隔壁,楚岸递来一盅茶。
    邵郁捂着肚子不停:“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还要再笑一会子。这下若是接茶,肯定全噗出去。”
    “你故意的?”楚岸问:“那个东方沐看起来很精明,居然能被你算计?”
    “三哥与东方沐没有交道,竟能看出东方很精明?”邵郁还在笑。
    楚岸道:“时时都要把算盘带在身边,就算不是真精明,好歹是能算清账的,脑子能混账到哪里去?”
    “三哥还是一如既往,眼毒的很。”邵郁终于不笑了,喝一口茶。
    “嗯?”楚岸危险看过来。
    敢说皇子眼毒?
    邵郁却会错意,继续解释:“只是三哥莫要怪罪东方。我们从少时起便胡闹在一处。只要闹起来,都是这般鸡飞狗跳。他人很好。家里做生意,铺子铺的很大,南来的大米茶叶,北往的衣裳绸缎,他们家都有生意往来。”
    楚岸“咚”一下放下茶盏:“总之若是我在,不许他欺负你。”
    邵郁一怔,遂识相噤声,不再多言。
    屋内安静了一瞬。
    “肚子饿不饿?”
    “还好。”邵郁又给自己斟茶,“早知道如此,就不该拒绝太傅留饭了。闻着香味出府门,在街上都要饿到前胸贴后背了。这会子反倒不饿了。”
    “方才吃食都毁了,还在重做,恐怕还要一阵子。”楚岸打开柜门,拿出一个油纸包,“给你,多少垫一点,别真饿坏了。”
    “热的?”邵郁尝了一口:“桂花卤鹅?”
    “嗯。”楚岸将整个油纸包推过去:“城北老树底下那家,他们家味道最是正宗。小时候你吃过一次就嘴馋认定,每每都要拉我偷溜出宫去解馋。”
    “──且每次回来都会被太傅罚。”
    邵郁吃的意犹未尽,丢了啃尽的鸭腿,又拿起翅膀:“你不求情还好,只要开口罚的更狠。我大概是天底下最苦命的皇子陪读。吃口东西都要罚跪。”
    楚岸瞧着眼前人吃得嘴角流油,眼角含笑,柔声道:
    “说起吃食,我要加一句,以后少吃辣。你时常要督战研究战略,本就睡眠朝不保夕,熬夜再正常不过,再如此吃辣,只怕这水嫩嫩的脸都要被辣椒毁了。”
    “唔。”邵郁嘴里吃的油乎乎,从缝隙里挤出一个字,当做自己在听。
    楚岸看着她笑,递过去一块帕子,话题又拐回来:“现在便让你吃个够。没人再罚你了。太傅老了,罚不动了,方才留你是情真意切,你却比兔子溜的快。”
    “怕是吃个饭还要被念经。”邵郁咽下去,才道:“真被念怕了。给个东西都不痛快,翻来覆去都要嘱咐多遍。”
    “嘱咐是因为重要。”楚岸从怀里拿出那卷羊皮地图,“你留好了。这漠北地形图辗转来回,总算回到正主手里。你爹定北将军蛰伏多年才绘制这张地图,当初交给太傅手里,非要辗转一番,就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太傅的意思就是我父皇的意思。圣上当真是相信你。”
    邵郁识相道:“信信信。连年幼的皇子都乐意托付给我混教,教得都快玩物丧志了。自然相信我,信得不能再信了。”
    “混教?玩物丧志?”楚岸哭笑不得。
    “嗯。混教。”邵郁不吃了,用丝绢擦手指:“连东方都说我跟你待久了说话会天雷滚滚。东方不知道小时候被罚跪,那些顽皮祸事全是我带你犯下的。正好,劳烦三哥再顶锅一阵子。”
    说完,还顽皮做了个鬼脸。
    楚岸看的一怔,眼底只剩对方的睫毛和鼻梁。
    “还好,你尚未被我完全带歪。”邵郁未有所觉,还在自顾自斟茶,边道:“若是带出一个只知遛鸟摸鱼,不拾社稷乾坤的纨绔皇子,恐怕今日太傅的待遇就是拿着扫帚扫我出门了。”
    手腕却被握住,说到一半的话已戛然而止。邵郁抬头。
    “怎么了三哥?”邵郁疑惑。
    “既然地图已经到手。你便即可动身回营。”楚岸道,“茶别斟了。若是现在喝饱了,等下哪有肚子吃?”
    “可我尚有事情没做完。”邵郁皱眉,到底听话放开茶盏。
    “你做的已经够多。”楚岸抬起下巴示意她的胳膊:“还伤了一条手臂。余下都丢给我就好。耽搁越久夜长梦多。”
    邵郁悠悠看他,不说话。
    “憋坏呢?”楚岸逗她。
    屋内依然沉默。
    邵郁也没有笑。
    “你还有哪里不满意?”楚岸有些妥协。
    “──你身上可还有银两?”邵郁窘窘提问。
    楚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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