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过是争一口气罢了,我如何能知道王爷是这个意思?我还当王爷是马上要我走了,既然王爷要我走,我便没有再赖着脸皮留下来的道理。”
“就这么两句话,点开了自然就没有疙瘩了。”
家将后背全是汗,见缝插针迎合着,“是是是!王妃说的是这个道理。”
这下不会动不动,就说要分要分的话了吧?
若王妃执着,他才真是要死要死。
“既王爷是为我送出去的银子。”邵郁周旋这半天,淡定收尾,“那便一码归一码,还叫我自己去还上就可以了。”
家将茫然,怎么话口又不对了?又开始生分了?
这还要自己去还银子?王爷既动用了府内的银子已经解决了,那便是不要王妃再插手的意思了。
这王妃怎的又开始犟上了?
真是闹心。
“我给王爷打个欠条。你把欠条带回去。”邵郁道:“总共十万两,用你方才说的王府另一半银子来抵。左右王爷说了银子都是我的,十万两若不够,多余有剩下的就还冲在账上就可以了。那便是王爷欠我,而不是我欠王爷了。除了这欠条昭彰分明,王爷的便是我的,我的便是王爷的。”
“先前王爷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凤觞阁会悉数补上,铺子不能变卖折成现银的,便以一间铺子一万两计。凤觞阁再送十万两。多余的依旧冲在账上。王爷记得打欠条给我便可。”
邵郁巧笑嫣然,“你记住了么?”
家将被这绕来绕去的银子,欠条,欠条银子,搞懵了,脱口而出,“记住了。”
“应下么?”
家将觉得,纵是湘安王打了欠条,也是不吃亏的,便横了心替湘安王应下了,“应下。”
邵郁终于满意,“那你回去罢。辛苦你跑这一趟。”
“告诉王爷,红豆千枚,一粒不准少。”
“少一粒,罪加一等,欠条翻倍。”
“若是翻倍到王爷府没银子了。便把湘安王府抵给我。”
湘安王府里,最值钱的不就是湘安王了么?
银子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
王府算什么?有摄政王在,多少银子搞不来?
可是湘安王府里有王爷才称为湘安王府,把湘安王府抵给王妃,不就是把湘安王也跟着抵给王妃了么?
家将云山雾罩的,彻底懵了,“哦。遵命。”
小月早在一旁忍笑忍成了虾米。
邵郁睨过去一眼,转回头吩咐家将,“那你回去吧。”
回去的家将却实在想不明白,背影都透着一股子疑惑不已,不住边走路边摇头──
王妃用自己的欠条,夺王爷府里另一半银子,却分毫不动,多余的还冲在账上,只是算成了王爷欠王妃的。
王爷已经花出去的银子,盘出去的铺子,王妃用凤觞阁的银子来抵,多余的还是冲在账上,多余的还是叫王爷打欠条,还是算王爷欠王妃的。
他还是想不明白,既是要来还掉花出去的银子,为何还要打欠条。
打了欠条便要还,还的银子还是──还是王爷府的银子!
可是王爷府的银子还是王爷的银子啊。
也不对,王爷说了,王府里的东西全是王妃的。
这么说,王妃用自己的银子,来还自己的欠条,似是也无不可。
可也不对,那银子还是王爷府的啊。
家将太过认真执着,竟哐一下撞到路边树干。
顿时醍醐灌顶──对了!就是这样。王爷的便是王妃的,王妃的便是王爷的!
王妃都已然这么说了。
那自己这趟差事,算是完成了,可以交差了。
家将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甚至自觉自己这趟差事定是要办的王爷十分满意的。
这下背影不疑惑了,不摇头了,走路生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月实在忍不住了,笑得直锤胸口。
“行了。”邵郁压制半天,嘴角还是上扬着,“笑够了就吩咐车夫走。别磨蹭。”
“姑娘这不是也不赖嘛。”小月笑够了,伸手扶着木榻边直起身子坐回木榻。
“王爷怎么夫唱你便怎么妇随,二人如鼓琴瑟,凤凰于飞,王爷打诨,姑娘便跟着插科,配合有佳嘛。”
邵郁:“......”
冷不防,竟真的与三哥孟/浪黏腻的调/情相得益彰了。
不是故意的。
康平王府。
回府之后,楚焺彻底被妙仚拿捏住,刻意避着康平楚淞,几次三番过来书房找妙仚。
妙仚前头两回不知是否刻意,借着侍女过来添茶,晾了楚焺两回,竟躲了。
小世子楚焺不知是执念太深有所求,还是头脑太简单,没明白自己已被人死死拿住,倒是来得愈发勤快。
康平王平日里三令五申,叫楚焺跟着先生多做些学问,哪怕是握笔练练字都好,练字还能静心。
与当今圣上相仿年岁,楚焺却是缠于花鸟鱼虫,耽于玩物,康平王担心世子丧志,平日里不知要费多少口水。
现下倒不用康平王多说,楚焺自发来书房的次数,两个指头都数不过来。
从上至下无不欢天喜地,以为小世子终于听进去了,楚焺再来书房,自是没人阻拦,如履平地。
楚焺却是与众人想法殊异,他到底有些怵自己父亲康平王,几回来书房,回回试探,如鼠般要探半刻脑袋才肯进。
妙仚一改先前闪避之态,沏了壶好茶,茶香袅袅中美人端坐案旁,“世子,这边。”
“我听你的,将那叫紫契的人逮来了,之后干什么?”
楚焺最是个善于品茶逗鸟撵蛐蛐的好手,现下什么都不顾了,端了瓷杯一饮而尽,连品的步骤都省了,神情急切。
“世子关了那紫契几日了?”妙仚又斟了一杯。
“四日了。”楚焺悄悄道,“按你的吩咐,扎了细密的银针,从头到脚,从前到后,酸麻肿胀辣,各种滋味都叫他尝了一遍,笑穴泪穴也没放过。”
“笑了三日,哭了一日,这人也是真能熬,愣是一句话没说,回回端进去的吃食,都原封不动。”
“怕死。”妙仚不紧不慢品茶,“担心你下毒。”
“这家伙早消耗掉我的耐心,日/日隔着个门缝,见他那副死鱼脸早叫我失了兴致。我现下还真是想毒死他。”楚焺烦躁地单手敲着桌子,“只是弄死以后,麻烦会比现在多。”
妙仚道:“世子既是恨湘安王,就该在他最亲近的人身上动些心思。如今他最亲厚的人便是妙芃。只是那妙芃是湘安王的眼珠子,进出皆有人严密跟着保护,世子就只能在她身边的人身上动文章。”
“这紫契是妙芃的左右手,帮着打理凤觞阁十年有余,深得妙芃信任。世子怕是能从他嘴里撬出许多有关妙芃的秘辛,甚至是有关湘安王的。”
湘安王三个字着实吊足了小世子的胃口。
楚焺有些急,“对。你说的都对。人已到手,折腾也折腾过了,他却一句不说,现下该怎么办?”
最主要是如何勾到湘安王身上去,如此隔靴搔痒,并没有尝到折磨楚岸的快意。
“世子想办法叫妙芃知道紫契所在。叫看管紫契的人跟紫契讲,若是再什么都不肯说,你便利用他,诱妙芃现身,捉住妙芃。到时候人在你手里,如何发落全凭你一时高兴了。”
“那这个紫契就会说么?”楚焺还是不信,“若真像你说的那般忠心,这紫契怕是亲眼见到妙芃吃苦,才会动摇一二。”
“可是我若动了妙芃,又太明显刻意。借口都不好找,也不好找替罪羊。湘安王知情后,怕是会向着我父亲找我的麻烦,我到时候不是凭白招惹一肚子晦气?”
妙仚眼底闪过讥诮。
楚焺有股狠劲,因着年龄的关系,这股狠劲又不是十分强烈,且有些底气不足。
这楚焺是又要吃鱼,又担心沾了一身腥,两下都顾着,犹犹豫豫只能最终什么都落不着。
要想成事,怕是要别人在背后推一把才能成的那种性子。
“世子所虑极是。”妙仚道:“眼下湘安王却正被禁足,并不能相阻世子一二,他若胆敢出府便是违背皇明,世子还在怕什么?”
“禁足?”楚焺面有微讶,“不是说湘安王身有不适在养病么?那些刀戟煌煌的卫兵,不是我皇兄派去保护他的么?口谕上就是这么说的。”
“世子还真是年轻。”妙仚轻笑,“口谕上是这么说的?传口谕的人是谁?”
楚焺被问懵了,直直道:“口谕自是传给湘安王府的人听的,并不曾亲口告诉我。”
妙仚又给楚焺推过去一盏茶,“那就是了,口谕自是传给湘安王府的人听的,许是也有其他关窍,口谕不止这些,还有别的,但府里的人去隐去了其后的圣训,只愿放出来的消息只有湘安王在养病,圣上派兵守卫。世子这下是否懂了?”
“懂了。”
“好个湘安王!”楚焺紧紧握拳,“原来如此!怕是芙蓉园一宴中湘安王举止无度,冲/撞了天子,才被禁足了罢!还养病,借口倒是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