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愣住,这丫头从来跟他都是针尖麦芒,没想到如今竟然能对着她完全卸下防备,将脆弱一面表露无余。
这突如其来的被依赖感,瞬间让张飞觉得:这丫头好像也没那么令人讨厌嘛!
死心
刘府后院,种着几株桃花,正是桃花盛开时节,枝头一片粉红。
关羽负手立在客房门外,已足足站了有一个时辰,他几次想敲门,却没有勇气抬手。
浮生坐在矮桌旁,侧眸瞥一眼映在窗棂上的身影,冷哼一声,好啊,你愿意在外边站着,随你,看你能站多久!
“二爷——”娇媚的声音从窗外传来,窗棂上的身影便多了一个,“二爷为什么不进去?”
苏泠作势就要抬手叩门,却被关羽急声喝住,“别——”
苏泠目光一转,挑眉笑道:“你难道怕我吃醋?你放心,我不会吃醋的!好吧,既然你不肯进去,就陪我出去一趟吧!”
浮生倏忽起身,紧抿着嘴角,气呼呼喘着粗气。
且看你怎么回应!
门外苏泠说完,不待关羽回应,拉了他便走,关羽一时挣不脱,被他拉出老远,回头见浮生房门紧闭,于是轻叹一口气,只道浮生不愿见他。
关羽郁郁挣脱苏泠的手,对她说了声‘抱歉’,转身向别处走出。
浮生听着门外脚步声走远,只道关羽陪苏泠出门去了,于是一跺脚,转身趴倒在床上,气恼地对着被子又踢又挠。
*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浮生心头一喜,莫非他又折了回来?
欣喜地跳起来一把打开门,待看清门外之人,笑容不由尴尬在嘴角,“是……子龙啊!”
“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好一点儿?”赵云将浮生上下打量一遍,见她状态不错,于是放了心。
浮生让开身,轻笑道:“好多了,快进来吧!”
赵云迟疑片刻,提衣进了屋内。
房门被重新关上,不远处的角落里缓步走出一人,她看着赵云进了浮生的房间,目光霎时阴沉的可怕。
*
“甘夫人已经被主公软禁起来,你大可以放心,她不会再有机会害你!”
赵云别过脸,不忍看到浮生脸上手上的烧伤。
浮生叹一口气,“想不到她如此恨我,竟欲置我于死地!”
多行不义必自毙,甘夫人被软禁,也算是咎由自取。虽然刘备顾念她娘家昔日待他的恩情,只做了一些冷处理,但甘夫人如今既失去夫君宠爱,又被剥夺了亲手抚养阿斗的权利,对她来说,也许比死更加痛苦。
浮生想不通,甘夫人为什么会恨她,或者她隐隐有一些察觉,但却不愿意相信。反正以关二爷的品性,绝对不可能跟甘夫人有什么说不清的瓜葛,这一点儿她绝对不会怀疑。
至于甘夫人对关二爷如何,她心里就拿不准了。如果甘夫人真的是因为这个嫉恨她,那她就真的算是躺着也中枪了,毕竟,在关二爷的心中,她好像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会儿子人家不是还巴巴去陪他的苏姑娘了吗?她一番惊吓,又受了伤,原来都不值得他来问候一声!
赵云见浮生神色悄然暗淡下来,以为她又想起昨夜情形,忙转移话题,道:“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浮生倒上一杯清茶,递给赵云,然后在一旁坐下,顿了顿,道:“我回来是为了拜祭糜夫人,既然已经结束,也是时候离开了!”
赵云敛眉,颇有些惊讶,“你难道还要跟着鲁肃返回东吴?”
浮生苦笑摇头,淡淡道:“不,我没打算回东吴!”
赵云心底一沉,“那你要去哪儿?”
浮生长舒一口气,“去一个我该去的地方,你放心,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不信在这荆州城中,没有值得你留恋之人!”赵云心底虽不大愿意承认,但关将军总该是她留下的一个理由。
浮生轻轻摇头,她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一味强求的东西永远都求不来,倒不如从此天高海阔,去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像‘祖师爷’一样,云游四海,兼济天下,也算是潇洒任性,令人艳羡了。
赵云沉默半天,道:“你可知主公在我母亲临终之际,答应了让你嫁于我为妻!”
浮生转眸看着赵云,淡淡笑道:“若是你想用这个理由强迫我,就不会等到现在!”这件事从未有人跟浮生提起过,她是最近才知道的。
“真希望你没那么了解我!”赵云长舒一口气,自嘲似的笑笑,“我是想告诉你,关将军也许是因为这个才一直纠结迟疑,他对你的心意,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
浮生挑眉,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有些事,你不去做,别人就只能当作不知道,每个人都是有尊严的!”
关二爷的纠结迟疑浮生心中了然,不过,最多只能说他对她是有些喜欢,但却没有那么喜欢。
“那日你失踪之后,关二爷颓唐了好一阵子,其实他对你的在乎,也许远比你以为的深!”
浮生心头一紧,转而苦笑,“就算是这样又如何?我给过他那么多机会,他却偏偏放弃了一次又一次,就算是再烫的茶,也终归是有凉的一天!”
“对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赵云勾唇轻笑,垂眸把玩着手里的茶碗,复抬眸看着浮生,叹道:“可我却不觉得高兴,浮生,我真希望你开心。”
浮生心头一哽,“子龙——”
张口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感激的话,在此刻只会显得苍白矫情。对于赵云来说,浮生心里是有愧的,穿越这几年,她自认为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却独独亏欠了他。
赵云长身而起,耸耸肩,云淡风轻道:“正如你说的,一味强求的东西永远都求不来,倒不如海阔天空,我的这颗心也早晚会有凉的一天,可能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罢了!”
浮生仰头望着他,鼻头一酸,只觉心里感伤不已,“子龙,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这句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赵云蹙眉痴笑一声,突然一伸手,将浮生捞起来,紧紧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语道:“如果是你的选择,我一定支持,只是无论今后到了哪里,都一定要好好的!”
浮生趴在他的肩头,眼眶一热,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
推开房门,所有的东西都收拾的整整齐齐,只是屋内空空荡荡,已经没有了浮生的身影。
她就那样悄悄的走了,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走的干净利索,没有一丝犹疑。
关二爷颓然在一旁坐下,目光轻轻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直到看到那把珠玉匕首,心口猛然揪紧。
那把匕首孤零零地躺在晨光里,带着几分冷清。
关二爷几乎是颤抖着手,拿起匕首,犹自不敢相信。
这把匕首,她从汝南带到新野,从新野带到东吴,又从东吴带回荆州,却最终还是放下了。
懊恼,气愤,心疼,好多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混在一起,五味杂陈,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
她怎么能不告而别,最起码同他交代一句,也好给他一个挽留的机会。
他不明白,明明既然回了来,为什么还是要走?
屋子内安静得异常,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
浮生的船才驶出不到半日,便被拦了下来。
一大波兵卒冲上船。
浮生没来得及钻到桌子上面,便已经被吕蒙给拎了起来,然后拎小鸡一般扔到了甲板上。
浮生‘哎吆’一声摔在地上,抱着膝盖叫疼。
吕蒙没好气看她一眼,脸色极是不好看,“为什么要走!”
浮生看一看前方,估量着成功跳进江里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转而又在心头哀嚎一声,尼玛,她不会游泳哇!
“还想逃?”吕蒙冷哼,轻易便看出了浮生的心思,“在这江上,没有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将军!”浮生一把抱住吕蒙的大腿,嚎啕大哭道:“你冤枉我了,我不是要逃,我是要回去奔丧啊,我七老爷家的二姑妈家的三姑娘去世了,事情紧急,所以没来得几跟您交代,就赶紧出发了!”
吕蒙低眉冷冷盯着浮生,眉心全是黑线,“你以为我弱智,会相信这种鬼话?”
浮生嚎啕声立刻戛然而止,抬袖麻溜儿地抹一把眼泪,一本正经道:“我就是要走,你看着办吧!”
吕蒙挑眉,“死也要走?”
浮生一咬牙,“死也要走!”
“好,”吕蒙抬手,吩咐左右道:“把她给我扔到江中喂鱼去!”
“等一下!”浮生一听吕蒙要将他扔到江中喂鱼,又见他阴沉着脸,不像是闹着玩儿的,气场顿时便弱了下来,连连告饶,“还是再商量商量!”
吕蒙嘴角勾起一丝奸笑,讥讽道:“怕死就不要逞能!”
浮生一跺脚,“将军到底想怎样?”
吕蒙欺身靠近,幽幽道:“跟我回东吴!”
新夫人
浮生一听吕蒙要她回东吴,顿时哭天抢地,那模样颇似撞见丈夫出轨后悲痛欲绝的小媳妇儿。
“将军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好歹救过将军的性命,将军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再说了,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有权决定自己去哪儿,不去哪儿,将军凭什么管我?”
同行的兵卒纷纷忍住笑,翘着脑袋看热闹。
吕蒙一阵尴尬,情急之下,一把抽出腰间佩剑,怒道:“凭我手里这把长剑!”那意思大概是说,顺我者活,逆我者,死!
浮生盯着那寒光闪烁的刀刃,顿时一个机灵,枉费她苦口婆心摆事实,讲道理,人家吕大将军果然充耳未闻。
事到如今,只好拿出杀手锏了。
“你曾答应过我三个条件,还有一个我没用!”
本来是帮关二爷请的护身符,如今情况紧急,也只好先用了,再说关二爷的事,如今也不需要她的关心了。
“你!”吕蒙懊恼不已,简直不能原谅自己当初的自负,干嘛答应什么狗屁条件!
“你,你想反悔不成?”浮生抬指指着他,嗓音不由高了起来,“难道堂堂东吴大将军,竟然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吕蒙冷笑挑眉,不以为意,“本将军就算是说话不当话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