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个残忍的男人,铭尘,你真的是一个非常残忍的男人。”
想开口让这个男人留下,话还没有嘴边又咽了回去,何文宣并不是完全了解铭尘,但也不是完完全全不了解这个男人,铭尘骨子里的固执在以前会让他有些头疼,现在就更是如此。
挽留的话说不出口,人却始终抱着铭尘不愿意松手。
多么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个短暂的噩梦,等明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铭尘依然会躺在他的身边,依偎着他,闭着眼睛,安稳而香沉的睡着。
不远处传来了人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隐约有手提电筒的光在闪烁,夹杂着何文瀚和何鸿雪的呼喊声。
渐渐近了,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铭尘不会在原地等着何文瀚和何鸿雪他们追过来。
轻轻推开了何文宣,铭尘留下了一句话“不要动”,只有短短的三个字,随后自己一个人朝悬崖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沉稳的毫不犹豫的坚定步伐。
他眼睁睁地看着铭尘离自己越来越远,仿佛只要一眨眼这个男人就会突然消失在眼前。
即便知道是毫无用处的话,也还是控制不住的说了出来。
“别走”
铭尘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甚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他最怕的就是离别的时候过于伤感,这种既悲情又浪漫的画面并不适合他。
再往前一步就没有路了。
铭尘停了下来。
“谢谢你的外套。”他微微偏头朝后面看了一眼。
在何鸿雪他们赶来之前,铭尘消失在了何文宣的眼前。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逃离(四)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铭尘离开?”
“我有趴在悬崖边上看过,没有他的身影,逃走的路线应该是早就布置好了。”
“你就让铭尘那么走了,但是你手腕上藏有毒针的手镯还是戴在你身上。”
何鸿雪简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可看着何文宣有些恍惚失神的表情又有些不忍心,以他对泰瑞尔的了解,那个男人绝对会千方百计的想办法离开,尤其是放任铭尘和何文宣待在一起,铭尘想要逃离这里有的是办法。
有一些残忍,却也没有办法。
他和何文宣说再多的话都抵不上铭尘亲自在何文宣面前暴露来得有效,他了解他的弟弟,过去有多么爱那个男人,有多么信任铭尘,现在就有多么的受伤。
从小到大,上一次看到何文宣恍惚失神还是他们三兄弟失去父亲的时候吧。
“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嘴里呢喃着,何文瀚站在一旁紧皱着眉头,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铭尘居然是三区事件的幕后黑手,而那个男人已经离开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何鸿雪现在头疼得厉害。
“文翰……”
“什么也别说,”何文瀚转身就往外走,“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文翰……”
何鸿雪刚刚站起来就被何文宣给拉住了,何文宣摇了摇头:“让他一个人静静吧,我有事和你谈。”
现在和何文瀚说什么那个家伙都听不进去,何鸿雪不是很担心何文宣,何文宣会自己去调节,但何文瀚真的是一个容易走极端的人,偏偏现在何文瀚连他都不信任了,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压得住何文瀚。
“铭尘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何鸿雪又坐了下来,屋外一片漆黑,他们并没有派人去追踪铭尘的下落,那个男人既然想离开就有办法离开,更何况何文宣手腕上还有一个致命武器。
距离天亮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古色古香的度假房屋里除了少了一个人以外并没有任何改变。
啊……
不对,是少了两个人。
回来的时候发现铭尘身边的小保镖依云早就不见了,早就该想到的。
既失落于铭尘的离开,又隐隐盼着和那个男人的下一次见面。
打开了一瓶酒,何鸿雪夹起几颗透明的冰块放进玻璃酒杯里,透明的液体滚入酒杯里将冰块冲刷得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他说他是泰瑞尔,绝症也是真的,自杀以后却发现自己变成了铭尘……”何文宣用力闭了闭眼睛,他低着头双手捂住了脸揉了揉,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以便更好的回忆起不久以前铭尘和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可耳边除了回想起铭尘的声音以外,那个男人说话时候的神情也在不停的在他脑海里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
“给。”何鸿雪站在了何文宣面前把一杯酒递了过去。
“谢谢。”缓缓吸了一口气,何文宣仰头一口喝掉了半杯烈酒,冰冷刺激的酒精在胃里翻滚,整个脑子都像是被冰水淋过一遍一样,清醒里带着针刺一般的刺痛感。
何鸿雪坐在了何文宣的对面:“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我当时有一些蒙,从他拿枪指着我的时候我的大脑就停止了运转,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做什么,当时听铭尘说了那些话以后也只是觉得……对,就像你说的那样,不可思议。”何文宣轻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但是他说话时候的神态我记得很清楚,不像是在故意撒谎捉弄我。”
“你觉得呢?”何文宣抬头望向何鸿雪征求对方的意见,他还是有一些没有缓过来,自己又连续喝了几口酒,没一会儿酒杯就空了,何文宣起身给自己重新把酒杯倒满。
一阵沉默之后,他的身后传来了何鸿雪带着疑问的声音。
“灵魂穿越?”
何文宣转过身,背靠在身后的柜子上:“你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相信灵魂穿越这回事。”
“我的确不相信,但如果铭尘说的都是真的……”何鸿雪沉吟道,“这得有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才可以。”
“我们能找到合理的解释吗?我看连铭尘自己都弄不明白。”何文宣摇了摇头,“要不是他突然之间变得那么……冷冽又霸气,我可能会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得了臆想症之类的。
“说不定这世界上有这种技术呢?”
“有可能吗?”
“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我们回到一区以后可以先击找当时给铭尘做手术的医生具体询问一下情况。”何鸿雪并不是很相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他向来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两兄弟在一个混乱的夜晚里暂时达成了共同目标,这漫漫长夜虽然难熬但天总是会亮的,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何文瀚独自一个人离开了,何鸿雪给何文瀚留了言,并不指望何文瀚会回复他,果不其然一直到他们回到一区,何文瀚也没有给回过一条留言。
“没人能欺负得了何文瀚,他少欺负几个人就算不错了。”
理了理衣服领子,何文宣和何鸿雪并肩走在何家的走廊里,极为宽敞的走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长形的博物馆,无论是墙壁上华美的壁画还是摆放在走廊里的古董花瓶,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数代人积累下来的财富才有了如今的何家,先祖们的肖像画悬挂在墙壁上,一代又一代,直到他们的父亲。
路过父亲肖像画的时候何鸿雪停下来看了一眼,他发誓过,任何企图伤害何家的人都必将遭受惩罚,而任何伤害过何家的人他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放过。
“走吧。”何文宣轻声说道。
极为宽敞明亮的书房里,何家的御用家庭医生已经等候在那里,何鸿雪和何文宣进来的时候几个医生纷纷低头行礼。
“随意坐,有一些小事情想和你们随便聊一聊。”随意抬了抬手,何鸿雪和何文宣坐在了书房的沙发上,几个医生有些拘谨地坐在了两兄弟的对面。
何家的人身体都很好,平时几乎没什么病,也就是例行身体检查的时候才会和几个家庭医生见面。
才刚刚坐了下来,何文宣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他扫了眼对面的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我记得我吩咐下去的是要把当时所有为铭尘治疗的医务人员叫过来。”
“人不齐?”何鸿雪并不是很情愿的问道,他当时没想管铭尘的死活,也不是没有想管,准确来讲是故意让自己忽略铭尘,没去见过铭尘一次,自然也不知道当时有几个医务人员。
“当时是一个医生两个护士,还有一个……助手?”何文宣带着质疑的目光望向了其中的主治医生。
被何文宣那么一盯,主治医生一下子就慌了,何文宣看着温文儒雅,眼神却凌厉得仿佛能击穿你的灵魂。
“他已经回三区了。”主治医生慌忙解释道。
“谁回三区了?”何鸿雪问道。
“娜娜,张娜,我导师唯一的女儿,她是个医术高超的医生,同时也是个科学家,几个月以前来一区做科研。”主治医生解释道,“娜娜是个很好的医生,本来铭尘就算被救活了成为植物人的概率也很大,但是娜娜把铭尘给救活了。”
主治医生试探性的问道:“铭尘先生呢,他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他恢复得很好,非常好,“何文宣和何鸿雪对视了一眼,微笑着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们一些关于那位张娜小姐的事情,铭尘想亲自谢谢她。“原本只是带着试一试的心情找医生谈谈,可没想到居然会让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些线索。
那位救了铭尘性命的名为张娜的年轻女子目前只知道生活在三区,父母都是从事科研工作,十年前父母外出度假庆祝结婚纪念的时候失踪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主治医生对张娜的了解并不多,距离张娜上上一次来到一区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为什么几个月之前会突然来到一区,为什么会主动要求帮忙治疗铭尘,而偏偏那个女人又生活在三区。
“没想到才刚刚离开了三区又要回去。”
何文宣手里拿着一张纸条,纸条上面写着的是张娜在三区的联系地址。
第一百三十三章 永生(一)
漂亮的玫瑰金手镯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迷人的光,即使是一支致命武器也带有铭尖强烈的个人风格,手镯设计简洁,雕刻在内测的玫瑰图案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绽放开来,只是吐露出来的不知道是花香还是致命的毒针。
手指轻轻地摩擦着被死死扣在了自己手腕上得致命手镯,何文宣靠在汽车椅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车窗外是飞驰而过的山峦,起起伏伏是一条条不规则的绿色线条,萧瑟的凉秋里枝叶枯黄,尚且带着绿色的树叶也是浓绿得一片暗沉,待阳光落下时就如同染了墨一样都是深秋的暗色。
连连绵绵,看不到尽头的无昼黑夜。
汽车开了整整一天一夜,司机换了四个,出来时干干净净的车子上布满了泥浆和灰尘,从车子上下来的时候身体都是僵硬的。
活动了下手脚,何鸿雪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晚上十点四十六分,一路赶时间的他们连晚饭都没有来得及吃,习惯了长时间优越舒适的生活,突然一下子又累又饿,只是比起找个能住的地方洗澡吃饭,他们更想立刻找到张娜。
三区是个多山的地方,很多小地方根本没办法建机场,公路绕着大山蜿蜒扭曲,不算很远的距离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抵达,绕来绕去能把人给绕晕了。
放着一区优越的生活不过跑到三区这种偏僻的小镇子里来,何鸿雪倒是很想见一见那位名为张娜的女科学家。
“就是这里了。”何文宣低头确认了一遍纸条上的地址。
何鸿雪打量着面前的房屋,一栋漂亮的小洋房黑漆漆的一片,大概是听到了屋外车子发动机的声响,屋子里亮起了灯光,一个人影出现在二楼窗户的后面,躲在窗帘背后朝底下看着,露出一双带着警觉和疑惑的眼睛。
“你们找谁?”一个温柔的中年女人的声音。
十分钟以后。
穿着珊瑚绒睡衣的中年女人站在自动咖啡机前,咖啡机亮着灯咕噜咕噜地运作着。
虽然这里已经算是三区比较偏远的地方,但是再怎么偏远也属于地位和物质条件相对上层的三区,屋子里该有的电器一样不少,木制的沙发上铺上了柔软而温暖的垫子,知道何鸿雪他们是从一区来的以后,女主人很热情地欢迎何鸿雪和何文宣到家里做客。
蓝色的灯熄灭,醇香的热咖啡从咖啡机里流进白瓷杯子里,咖啡的香味很快在客厅里弥漫开来,何文宣猛然之间有一些恍惚。
爱喝咖啡的铭尘现在在哪里,这个时间点那个男人是睡了还是像往常那样靠在床头看书,有没有其他人陪着他……
忍不住的去想,越想就难以抑制思念的蔓延,心脏被人攥紧了一样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