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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禾伸手去拿竹筷的手僵在半空:他让小二照着隔壁桌上菜,结果酒与花生也照样来了一份。
    要不要想办法尝一口呢?
    只要师兄不喝,为了不浪费钱,自己就有理由去解决。
    “师兄,这个…我没看过你喝酒?”
    陈禾不确定的问,因为玉球记录里面没有。
    释沣闻言从沉思里抬眼,似乎看出了陈禾的小心思,他忽而一笑,轻轻一拍桌子,粗制酒瓮自动翻起落入他掌中,跟着双手翻展,释沣微仰头,酒液似流泉成一条线飞出,须臾而尽,酒瓮落在桌上,还滴溜溜转了一圈。
    陈禾目瞪口呆,四顾周围,发现这一连串动作实在太快,整个喧闹的酒楼竟无人注意。
    释沣面色如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唇上残余的酒液,染出浅浅的绯色。
    陈禾伸手晃晃酒瓮,里面竟然连一滴都不剩,顿时他垂头丧气的缩回椅上,举箸吃菜,没一会他就把酒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师兄,你不吃么,真好吃。”
    释沣沉默,他在反思自己十多年是否苛待了师弟,只是几道酒楼的招牌菜而已,又不是珍馐佳肴。
    师弟也比在黑渊谷里鲜活许多。
    这喧闹繁华的街市,百态众生,无一不鲜活,陈禾东张西望的模样,更显出一个残酷的事实:他本该生活在这里,他还不到要出尘离世的年纪,甚至他原来的性格,也不是抛下世俗,热衷求仙问道之辈。
    即使他们相处多年,只怕有朝一日…
    “就在那里!我看着那小子进了酒楼!”
    “跟踪陈黍的人也回来说,陈黍看到这小子神色很不对,没准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这嚷嚷的声音不小,别说释沣,连陈禾都察觉到了。
    还没等陈禾看清楚,只见酒楼里忽然涌入数人,隔窗望街,突兀围过来的人流更是明显。僧道尼俗,男女老少,包括各种怪异装束的人好像全部来集会了。
    云州异族众多,民风彪悍,这种貌似寻仇的场面也不算稀奇,修真者们就没有刻意隐匿行踪。
    “敢问这位小兄弟可是姓陈?”有个丈高大汉傲慢的发问,酒楼里的人也发觉气氛不同寻常,霎时安静下来。
    陈禾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移动了一下,低头继续吃。
    ——反正没走到他面前来,装聋作哑怎么了?他只是想好好过这一天!!
    “小子,跟你说话呢!”
    “小施主快到这边来,你卷入劫数,性命堪忧。不要听他们的话!”
    “臭和尚说什么呢。”几个魔修恼了,与修真者们怒目而视。
    释沣背对着他们,陈禾低着头,这群修为勉强的家伙,一时竟没看出端倪。
    “尔等猖狂什么,河洛派与其他几大宗门,此刻身在云州城!”
    “笑话,我魔道第三尊者也在!”
    眼看大家开始比嗓门,一个道貌岸然的学究模样老者咳嗽了两声,提醒众人:“争吵无益,我们先确定一下传言真假。”
    “哪里会有假,我们都细细的查问过了,陈家确实有个幼童,十多年前在池塘溺水!”
    陈禾夹着焖鸡块的竹箸停顿了一下。
    “…说是夭折,其实是在山里丢了。”
    陈禾五指微微收缩,握紧。
    “肯定是他,瞧…这小子听到我们说话了!”有人嗤笑。
    “那又怎样,你等魔修,想大庭广众之下杀人?”
    “惺惺作态,你们又如何,还不是想把这小子带走,不管给哪个宗派,都是好苗子。哼哼,我说错了,眼热收他入门是大宗派的风度,你们只不过等着我们动手杀了他,然后趁火打劫浑水摸鱼碰运气,妄想获得石中火!”
    “啪!”
    两截折断的筷子,擦着刚才叫嚣的魔修脸边,直直插入墙壁。
    两道血痕,缓缓从那倒霉鬼颊边浮现。
    酒楼中瞬息无声,陈禾踹翻椅子,满身黑气。
    “什么石什么火?我只是来城里酒楼吃一顿饭,你们非要上赶着来搅局!谁不让我吃,我就让他们以后都别想好好吃饭!”
    身影一闪,拎起那个惊呆的魔修,一个大耳光子过去,揍得人当场趴地吐了两颗牙。
    学了仙家法术神通,还去练武的人修真者实在没几个。
    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陈禾身形展动,步伐玄妙,在站立的人群中如游鱼般掠过,仿佛一阵清风。一脚踹倒两个嚷嚷得最凶的家伙,不由分说,分筋错骨拧歪了他们右臂胳膊,这种灌注灵力的伤害,就是送到最好的跌打医生那里,也没办法接得上去,只能等到灵力自行消散。
    眼看陈禾掌掴魔修,脚踢正道,众人这才怒然后退,激起灵力握住法器。
    “小子好胆!”
    摸着缺牙豁口的魔修怨毒的阴笑起来,陈禾低头一看,发现右手多了一圈蠕动状的灰气,而且好像把这股灰气还传染给另外两个不幸被揍的家伙。
    “敢打万毒窟的人,你自行死路!”魔修厉笑。
    陈禾厌烦的甩甩手,带着淡金光辉的灵气浮于体表,那股在手臂上不断蔓延的灰色如烈阳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你——”
    “灵气外放,筑基期圆满?”
    众人皆惊,他们想破脑袋都没想到陈家失踪的小孩,也入了修真界。
    “不,这不可能!我们肯定弄错了,那陈家小儿,年不过弱冠。十五年筑基圆满,大宗派也没有这等天赋出众的弟子!”
    开什么玩笑,他们中很多人都是花了几十年,上百年才到达这个境界。
    释沣始终端坐不动,只留意陈禾的安全。
    这里修真者众多,虽说修为高出陈禾的不多,以武入道的更少,但陈禾若是深陷重围,还是有些麻烦的。
    释沣不动声色,只因这些人在他眼中,加起来也不够他一招。
    知道“平安愉快的一天”彻底没了,陈禾没好气的一盘子扣在那个惊呆的魔修头上,菜汤残汁流了满身,不等对方反抗,又眼明手快的连着几下拍打,灵力直接击在那魔修四肢关节处,打得这倒霉家伙因力道忽然松懈收势不住,脸朝地栽倒。
    陈禾无师自通的一脚踩在他背上,怒视四周:“现在你们可以说说那个该死的石中火,还有什么池塘,陈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第一天进云州城,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嘴上这么问,其实陈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那个非说他走丢的锦袍公子,就是酒楼前眼神凶戾恨不得扑上来砍自己的骑马男子。
    每个失忆的人,都会疑惑自己的身世。陈禾也不例外,池塘,陈家…这是他牢牢记住的事情,同时他也长大了,心智未缺,不是懵懂幼童,对记忆里那段摔下池塘的过程,清楚的明白不是他没站稳,也不是绊倒,而是被人从后面推搡了一把。
    他总有一天,会去查问这事的真相,却绝不是今天跟师兄进城玩的时候!
    ——如果他没记错,陈家只是寻常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跑来这么一群修真者?
    众人面面相觑,被事态的忽然转折搞得有点不知所措了,见陈禾追问,也没隐瞒,毕竟传得如此沸沸扬扬,想要掩盖也难。
    “这个,事情要从石中火说起。不知陈小兄弟,师从…”
    不少人将目光落在与陈禾同桌的释沣身上。
    就在此时,整个酒楼忽然晃动了一下,盘碟杯盏在桌面滑动。
    “怎么回事?”修真者们踉跄一步,即刻稳稳站住。
    “轰!”
    这下感觉得真真切切,是整个地面都在摇晃,无数杂物摔落地面,街道两侧商铺挂的幡子斜倒,挑起的布棚盖得一群人挣扎不出,到处都是惊骇的尖叫声。
    “怎么会发生地动?”修真者匆忙出去查看。
    陈禾忽然感到手中一紧,他被释沣牢牢抓住了。
    “师——唔!”陈禾后脑剧烈的抽痛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酒楼支撑窗户的竹竿早已不见,释沣拂袖,整扇窗户都化作粉末,远处骇人的景象赫然跃入众人眼帘。
    城东一道赤色火柱拔地而起,像一条火龙探入云头。
    “石中火!混账,谁触动了石中火?”
    房顶掠来几十道华光,正是来自各大宗派的修真者。
    他们拦下一个从城东亡命奔来的魔修:“怎么回事?”
    “陈家…陈家那个年轻人跑回府邸,说近日后院闹鬼是以前赶走过的妖邪,现在又回来祸害陈家,指使下人把后院池塘填了!”
    第10章 焚
    “你再说一遍!”
    仙风道骨的宗派长老们也撑不住了,脱口惊呼,“他要把池塘填了?为何不阻止他?”
    原先蹲守在陈府院墙上的人也陆续逃到这里,遭遇质问,全都神色尴尬,吞吞吐吐的说出真相。
    原来他们追问小厮后还想试探陈家,所以只抹掉了小厮们后面的那段记忆。陈黍半途折返,进家门时听小厮禀告临水姚家的公子刚刚来送拜帖。
    小厮将姚公子的古怪行径一说,陈黍狂怒,一鞭子抽歪了门前挂的灯笼。
    陈黍目眦欲裂,进门就直奔后院,叫来一群奴仆填池塘。陈家规矩严,后院里只有丫鬟婆子,皆被吓得躲开。老夫人重病不起,陈家长房夫人早逝,家主在外做官,这么多年在陈家充主子的都是陈黍爹娘,事发突然,哪里拦得住儿子。
    后院闹鬼之事,搅扰得陈家不宁。陈黍出去一趟忽然神色大变的冲回来,没准就得到什么高人指点呢?填池塘大概跟风水有关吧,这么一想,下人奴仆们开始卖力干活。
    谁曾想刚把池塘掘开,水位就迅速下降,池塘里出现了一个漏斗状漩涡。
    陈府下人惊得纷纷逃窜,干涸见底的池塘里,温度不断蹿高。原先蹲着看热闹的修真者顿觉不妙,纷纷转身逃跑。
    再回头时,地面震动,一道火柱冲天而起。
    现在被拦下,他们都连声喊冤:“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什么也没做…”
    “我等身怀灵力,当然不敢接触石中火。陈家都是凡人,即使他们去填池塘,也不应该出事啊!”
    袖手旁观有意想等陈禾感到变化后出现,谁知石中火直接爆了。
    石中火在池塘里这么多年都忍了,知道池塘被填,应该高兴才对啊!它不是又能回到泥土里安心入睡了么?
    诸宗派长老忍不住又喝问:“之前传言说石中火之主是陈府当年走失的孩童,可有寻到?石中火失控,是否与他有关?”
    酒楼里发生的事也被报上来,等到所有人赶过去后,除了一扇不翼而飞的窗户,陈禾与释沣已不见踪影,竟无人看到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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