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到,板嘉东致电给她,两人一起去板思钐的住宅。
板思钐的住宅五六年无人住,积了很多灰,板嘉东安排陈戬找人给她清理好,板思钐尚且满意,约板嘉东和施颜在她家里见面。
施颜还未正式见过板嘉东的父母,因为此次见板思钐也是形势所迫,板父板母对板嘉东私下里表示过,等他们两个真要办事了再见面也可以,别给他们二人增添什么心理负担,而郭文彦不知道正在忙何事,又私下里已经见过施颜,所以此次见面无郭文彦,只有他们三人。
板嘉东在车上对施颜说:“我姑这个人,越老越倚老卖老,年轻时还知道礼数,现在对任何人都口无遮拦的,所以面对我姑,你气场千万不能弱了,不能让她拿你当软柿子捏,让她知道你不好惹就行,其他愿意说什么就说什么。”
施颜明白了,“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知道我会有分寸。”
“我是对你会否得罪我姑不介意。”板嘉东笑着揉她脑袋,“怎么还不剪头发,再不剪头发准备和我吵架后再剪么。”
施颜的头发长了很多,之前的齐肩短发已经能扎起来,上班的时候盘在脑后像个空姐,下班后是松散的披肩发则有些慵懒,其实显得很减龄,旁人看着也很舒服,但板嘉东心里似乎有阴影,总觉得施颜日后头发长了,也会因为他去剪头发,那就表明他们的感情遇到问题了。
施颜笑着说:“就要给你这么个压力么,哪天我生气了再去剪。”
板嘉东笑了起来,“要么我今天就把你惹生气了罢?女人是不是都讨厌男人说胖?你跟我在一起后胖了吧?”
施颜果然听到“胖”这个字就气得咬牙切齿的,板嘉东哈哈哈大笑起来,施颜气得掐他脖子。
俩人笑闹着,一路终于到板思钐家,板思钐看见板嘉东的车来了,立即笑着跑出门迎了上去。
外面寒冬雪地的,板思钐又穿得很单薄,让人感觉她热情的不得了。
板思钐走到二人跟前,看向施颜,“哟,你就是施颜吧?看起来哪像二十八啊,嘉东竟跟我胡说,我都做好看见老女人的准备了,结果这一瞧,多俊的孩子啊。”
“他也竟和我胡说了。”听到板思钐上来就拿年龄和她说事儿,施颜身边站着板嘉东,腰板挺得更直了,她淡定自若地笑道:“老姑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比我母亲还要年轻多了。”
板思钐笑说:“哟,这孩子嘴真甜。”
施颜递礼盒过去,有礼有貌地说:“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和他挑了两个多小时,最后买的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喜欢。”
“喜欢喜欢,我大外甥和外甥媳妇儿买的东西,就是瓶水我都喜欢。”板思钐从施颜手里接过礼盒来,亲昵地招呼着,“快进屋吧,外面可冷呢。”
板思钐住的地方,是她丈夫郭家的老宅,三层别墅,摆设大方而奢侈,看得出曾经对于生活品质是怎样的追求。
佣人正在从厨房里取菜往餐桌上摆着,板思钐热情地拽着施颜落座,“施颜来老姑这就当自己家啊,别跟老姑客气……听嘉东说你开了个童装代理公司?公司生意怎么样啊?倒是跟嘉东第二产业很有关系啊。”
施颜点头,“是,就是觉得女人总要有自己的事业,就开了个公司。”
“哟,那可是个大手笔啊,现在商场里的库存就至少得有一千件吧?”板思钐不经意地和施颜算着帐,“三个公司三千件货,合着就算一件三百,这还将近一百万呢,又有公司租金货场租金员工工资的,颜颜以前是干嘛的,家里父母给你投资了?”
施颜看向板嘉东,板嘉东坐在一旁斟茶喝水,不掺和。
施颜坦言道:“跟前夫打官司赢的。”
“啊,离婚女人啊。”板思钐的语气顿时变了,本亲热地拉着施颜的手呢,这会儿也松了开。
“离婚女人知道疼人。”板嘉东这时终于开口,他笑着说:“不会总像大嫂总跟大哥那样吵架。”
“你又知道了?”板思钐皱眉瞪板嘉东。
“大哥回来第二天就找过我了,向我倒了不少苦水,老姑您是婆婆么,人家夫妻间的事,自然不好和你说。”
施颜抿唇低笑,心想你一个表弟,他就好和你说了?
一个两个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板思钐不可能不知道她结过一次婚的事,拼的就是演技。
果然板思钐很快又扬起笑脸来,“哎好好好,嘉东说好就好,吃饭吃饭,都饿了吧,老姑亲手做的,施颜尝尝?”
施颜尝了一口,难吃无比——
和板嘉东对视一眼,俩人点头道好吃,硬着头皮将这顿饭吃完。
施颜没看出板思钐打的什么主意,猜想可能也要等跟施颜相处时再给她施压,果然饭后板思钐搂着施颜的肩膀说:“睡个午觉吧?嘉东你睡你大哥房间,颜颜我陪你在客房睡?老姑岁数大了,吃完饭就想睡觉。”
板嘉东不推脱,施颜就不推脱,知道正题来了。
板思钐跟施颜一进客房,板思钐就严词厉色地问:“你应该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吧?”
施颜笑道:“您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板思钐问:“板嘉东公司里的事你知道多少?”
施颜笑着反问:“您说的是哪个公司?”
板思钐道:“板氏集团。”
施颜答:“一概不知。”
板思钐面有不豫,“一概不知?”
“是的,至今为止板氏集团在何处我都不知道。”施颜走到床边准备睡午觉,掸着被子说:“老姑是想收买我从我这里要些集团资讯么,那可能没办法了。”
“看来板嘉东对你也并非十分真心?”
施颜回头道:“不都说保护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让她知道太多事吗?”
“错,那是借口。”板思钐扬眉道:“如果真是感情十分好的夫妻,是应该携手并进的,我和你姑父就是如此。”
施颜动作微停,她被板思钐说到了痛楚,这么久以来她最在意的事情就是板嘉东永远单枪匹马孤身奋战,从不需要她的帮助,连她在背后支持的力量似乎都不需要。
板思钐笑了,走到施颜对面上床,看着她说:“睡觉吧。”
施颜躺在陌生的客房床上睡觉时,总算明白了,板思钐的目的是挑拨。
她婚姻至少三十五年,非常了解夫妻间情侣间最忌讳的是什么事,又会因为什么样的事情吵架。
施颜入睡时有一丝嘲讽,她和板嘉东的感情怎会轻易受威胁而改变。
毕竟不是自己家,施颜睡得并不安稳,听见点儿动静就醒了,她睁开眼,见到旁边本应该在的板思钐已经不在,皱眉转头去看,猛地就清醒了。
郭文彦正站在房门口,他抱着肩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施颜起身,佯装无事地叠着被子,边道:“老姑呢?”
“下楼切水果了。”郭文彦说:“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施颜看了眼腕上表,一觉睡了四十分钟,询问地抬头,“那您在这……?”
“和你聊聊板嘉东。”说着,郭文彦关门走了进来。
施颜下意识往后退,“聊什么?”
“聊你会感兴趣的。”郭文彦却走到客房的茶几旁停下脚步,弯腰倒茶。
施颜警惕性提高,装作不经意地徐徐往门边移动,“你知道我对什么感兴趣?”
“我说过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你就可以放心,我们是同一个老师教出来的,不会对女人行恶劣之事。”郭文彦半笑不笑地说:“就聊多年前板嘉东为什么没有和你表白,放任你和朗阳在一起?”
施颜直觉里面有圈套,却又忍不住往里面跳,她顿时停下脚步,深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财产重要。”郭文彦手上把玩着小茶杯,并不喝,拿到鼻前轻轻地闻着,“我外公,也就是板嘉东的爷爷,外公去世时,你和朗阳还没在一起,而就在板嘉东准备和你告白时,董事问他,公司对他来说是不是最重要的,他当时毫不犹豫地说公司对他最重要,于是你就和朗阳在一起,之后就成了如今的局面。”
施颜呼吸逐渐变得延长,她想过很多可能性,却从未想到这一种,怪不得即使她对他严刑逼问,他也不对她透露半分,每次都含糊其辞,说等以后再告诉她,原来是这样吗?
施颜嘴上却说:“我可以理解,我并不生气。他那个年纪,如果不以他爷爷的企业为首要,我反而会觉得他幼稚。而且他定然知道会有十几只眼睛盯着他,哪怕他有心思要和我说什么,他也逼不得已什么都不能说。”
“是么?”郭文彦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说:“那么继续聊你感兴趣的,你知道朗阳的公司是被谁收购了么?”
郭文彦既然这样问,施颜顿时心下一惊,立即就猜到了,她强装镇定地说:“知道,板嘉东。”
郭文彦挑眉,“你一早就知道?”
施颜心想她才知道不过十秒钟,却道:“早就知道。”
“那么你的财产怎么来的你也知道么?”
这个没办法瞎掰了,施颜沉默片刻,摇头,“不知道。”
“那就继续由我来告诉你。”郭文彦说:“从去年七月份开始,朗阳多出来的很多代理商,都是板嘉东的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销售的高低。他在你们离婚前把销售额炒到了最高,好让你能拿到更多的财产,等你一拿到钱,他就开始弄垮朗阳,你们一直在他的计划中,他装得像没事人似的,实际他在你婚姻里动了不少手脚。”
施颜心惊不已,原来从去年七月份开始,板嘉东就已经在计划这一切了?
“还有需要强调一点很重要的事。”郭文彦递给她一杯茶,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的是事实,可不是有意挑拨你们,我在帮你看清这个事实。”
施颜强压住几乎失速的心跳,不动声色地说:“那么谢谢您了。”
“看来你还是不介意啊。”郭文彦叹了一声,循序渐进至此,终于抛出最后一道炸弹,“事实上朗阳出轨并非他愿,是你妹妹受人指使引|诱他的,之后的每一次,朗阳也都是因为被威胁才一步步走向背叛你的绝境。”
施颜淡道:“我知道,冷清。”
“不。”郭文彦挥手将施颜刚叠好的被子打乱,坐在乱七八糟的床铺之上,掷出今天的最后一击,“从头到尾都是板嘉东,他深谋远虑,他居心叵测,他一直是你这场不幸的婚姻的主谋,如果没有板嘉东,你现在仍和朗阳过着神仙眷侣令无数人羡慕的生活,你以为他是爱你,实际上是执念,你想想,如果七年前你不认识他,单单一年前的你,他会喜欢上你吗?答案很明显,他不会,他爱的只是七年前年少时的怦然心动,以及曾经的年少无知,他爱的,不是现在的你。”
施颜身体一晃,几乎要摔倒,郭文彦的字字句句都是一把利剑,将她大半年来多次的纠结与不安说破,攻城掠池后,利剑直插入她的心。
“施颜!”板嘉东的呼喊声陡然出现,由远及近,直至撞开这道门,“施颜?!”
“慌什么。”郭文彦坐在床上抬头看他,“还怕我动她不成?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一不动无关女人,二不说无关闲话。”
板嘉东深深吸着气,进来这几秒钟已经将施颜难看的脸色尽收眼底,他走过去扶住施颜,平静地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和弟妹聊了聊因与果。”郭文彦感慨道:“弟妹博学多才,你很有眼光。”
板嘉东轻描淡写地说:“我的眼光,自然不差。”
☆、第70章
施颜的脸色始终不好,出了郭家的宅子,上了车后,一直沉默不语,板嘉东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试了下自己额头的温度,比他的还凉些,没有发烧。
板嘉东没有多问,将施颜搂入怀中,缓声道:“不舒服就闭上眼休息。”
板嘉东和施颜进去吃饭的时候,司机老张也去吃了饭,这会儿二人上车,老张不知道是回公司还是回家,在后视镜里看着二人的脸色,又不好问出口,车开得很慢。
板嘉东与内后视镜中的老张对视一眼,轻道:“回家。”
板嘉东的洋房没有单独卧室,没有隔断,是在门口就能直视全景的开放型大房间,就像在客厅里摆放了一张床一样,好处是两人做任何事时抬眼便看到对方,坏处是即使吵架也无处可躲。
施颜回去就坐在沙发上发呆,板嘉东站在吧台旁漫不经心地泡着咖啡,自己与自己对弈。
施颜抱着肩膀,缓缓偏头,看着板嘉东的背影发呆。
这个男人,她可以想象得到他有多狠绝,堂堂板爷,手段定然不低,但她无法想象他能将手段用在她的身上。
他一直在她面前扮演着情深意重的角色,让她将整颗心都交付给了他;然而背对她时,他在她的婚姻里却又扮演着令人心寒的破坏她婚姻的狠角色。
而令她最不知所措的是,他喜欢的是以前的她,不是现在的她。
一连一个星期,施颜都在心里思考着郭文彦所说的话,每过一日心就沉一分,脸上的笑模样都消失很多,公司里的人看到她的状态,都会问她一句施总生病了吗?她摇头,只觉得是心病,心病日益加重。
随着施颜接连开的三个分店,外人看着她离了婚,事业又很有起色,有几个许久不曾联系的男同学竟然重新和她联系上了,她本未觉得他们有所企图,权当老同学的微信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