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的大门也有六个,每一个上面分别按照六道轮回标注着天、人、修罗、畜生、饿鬼、地狱六道。
或许是新颖的原因,新开的酒吧吸引了很多的人,我们去的时候早已车水马龙水泄不通,各种怀着不同心思买醉的男人和花枝招展妖艳无比的女子不断地从六道轮回中涌入。
我和韩煜站在门口,我皱着眉头犹豫了很久,纠结地偏过头问。
“煜子,你说我到底该进那个门?”
“理论上你应该下地狱的。”韩煜一本正经地回答。
“为什么?!”我有些排斥地反问。
“天道你就别惦记了,轮不到你,人道呢还有希望,不过看你酒色财气样样不差,估计也麻烦,修罗道你就更不沾边了,畜生道嘛……你还没坏到那种程度,饿鬼道呢你又不符合条件。”韩煜不羁地冲我笑了笑。“剩下的就只有地狱了。”
“我问心无愧怎么就要下地狱呢?”我不依不饶地站在门口问。
“圣贤?智者?善人?”韩煜不以为然漫不经心地回答。“你我皆凡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问心无愧不代表你没做过,可有口是心非说过谎或者浪费粮食……这些都够你下去了。”
我眉头一皱,韩煜搂着我肩膀往里面走,如果是这样我心里还能平衡点,进去后里面人满为患座无虚席,嘈杂的音乐刺激着我心脏感觉耳膜都快碎裂,中间的舞台中,闪动的灯光下人群肆意妄为地扭动着身体,整个空气中流动着暧昧的气息。
如果不是韩煜有vip包间卷,我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地方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只要你有钱,绝对不会愁没有女人,能坐到vip包间里的,大多都是一掷千金的土豪。
当然,我和韩煜是例外。
不过其他人并不知道,酒吧里的女人总是能准确地找到喝酒的地方,所以很快我们的包间里就坐满了各色各样燕瘦环肥的美女,韩煜被包围在花丛中,早已得意忘形口无遮拦的插诨打科,把他的风趣和口才发挥到淋漓尽致,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经常在我面前念叨的道家五戒。
酒是奇妙的东西,对于我来说苦涩烧胃辛辣,可偏偏坐在这里似乎喝酒就成了必须应该做的事,何况是免费的,当桌上横七竖八摆满十几个空瓶的时候,我也忘乎所以地解开胸口的纽扣,在香水味和酒味弥漫的包间中左拥右抱,完全没有邪恶的念头,就是简单的迷醉,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惯性的思维好像就应该这样。
韩煜酒量比我要好得多,至少他现在人还是清醒的,足足喝了两个多小时,我只感觉头很重支撑不住,随意地靠在身边不知名的女人身上,她好像并不介意,细长的手指夹烟的动作很妩媚,慢慢送到我的嘴边,烟蒂上还有赤艳的口红,我叼在嘴角深吸一口,她慢慢低下头,鼻尖快触碰到我的脸,从我口中散发的烟雾,她轻微地闻嗅进肺里。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醉生梦死。
包间的门就是这个时候被推开,随之而来是外面剧烈的音乐冲击着我的耳膜,进来的不是送酒的侍者,两个身材高大一脸横肉的人左右站立。
“什么事?”我叼着烟有些烦躁地问。
“这包间今晚被预定过,麻烦两位换一个地方。”左边的人面无表情,嘴里说得客气不过听得出没有商量的余地。
韩煜撑起身一脸赔笑,拿出那两张包间免费券放在桌上。
“你们应该是搞错了,这包间我们先来的。”
“这包间今晚被预定过。”那人看都没看韩煜拿出的券,加重语气重新说了一次。
韩煜看架势不对,和我对视一眼,我的酒有些醒了,刚想坐起来,门外又进来一个人在和我们说话的那人耳边低语几句,然后把一包东西交到那人手中。
我看清楚是一个信封,那人打开把信封放到桌上,从封口滑出两叠厚厚一摞整齐的钞票。
“实在对不起,这包间今晚真的已经预定过,麻烦两位还是到别处去,一点意思当是赔不是。”
土豪的世界我是不会懂的,为一个包间出手这么阔绰。
“反正都是喝酒,上哪儿都能喝,何况桌上的钱够你大半年工资了,咱换个地得了,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韩煜坐到我身边笑嘻嘻地说。
我向来与世无争,按理说在平时我的想法应该和韩煜是一样,可酒这东西就是害人,我的理性完全被稀释得干干净净,何况我实在不喜欢门口这两人的表情,手一挥。
“别他妈拿钱压人,这地我们先来的,你们有钱自个找地方去,今儿我就不走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扔出去!”送钱进来的人冷冷在门口说一声。
一直给我们说话的人听完就动手,一把上来想抓我领口,旁边的韩煜动作比他还要快,上前就扣住那人手腕,站起身一用力,那人应声就跪了下去。
那人手腕被韩煜单手反扣,站在他前面低头看他,很难想象一个身材体重超过韩煜太多的彪形大汉,就这样被韩煜轻轻松松一招就给撂倒,而且看得出韩煜还没发力,否则那人的手腕现在应该已经断了。
“有话你就好好说,非要动手,老子不打人不代表不会打。”韩煜发火的样子都很帅气,旁边的小姑娘看得都有些醉了。
彪形大汉跪在地上头上豆大的汗珠顿时渗了出来,看样子是疼得不行,居然咬着牙一直坚持着没吭声,旁边站着的两个同伙一看,交换一下眼色,齐齐冲了上来。
啪!
我重重一声拍在桌上。
“动,给我动动看,今天我就看看你们谁敢动!”
我的手从桌上移开,藏青色的警官证摆在上面,我叼着烟样子有些放浪形骸,感觉和对面的三个混混没多少区别,不过这警官证的分量足够他们掂量一下轻重。
果然,冲上来的两人硬生生的的停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抓起桌上的钱砸在被韩煜扣跪在地上的彪形大汉脸上。
“不要以为钱多就了不起,还真是巧了,这点钱我还真就没放眼里,自己拿着换地方撒野去,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们计较,滚远点!”
我把钱扔在门口,刚好被一只脚踩在上面,门口那不知所措的两人顿时又恢复了刚才的嚣张,各自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一条路来。
我抬头看见有人缓缓从外面进来,脚步很轻却很稳,好像每一步都灌注了全力,却举重若轻犹如马踏飞燕轻松自如。
光头的人一般多少给人不好的映像,可我却没有从进来的这人身上看出一丝的反感,光亮的头下是一张清心寡欲与世无争的脸,一双明亮睿智的眼睛,英俊的五官无可挑剔,论颜值和韩煜不相上下。
只不过这人没有韩煜身上那股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痞子气,这人眼观鼻,鼻观心,心无念,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特别是他手腕上那串把玩的油亮光滑的金刚佛珠,我怎么看这人都感觉他像一个和尚!
夜店里能有韩煜这样的道士,再多一个和尚我也不感觉奇怪了。
只是韩煜看了那人一眼后,慢慢松开跪在地上彪形大汉的手腕,在我耳边低声说。
“我们换一个地方。”
第十五章 俗家弟子
我认识韩煜这么久,知道他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他性子刚烈从不低头,更不用说服软认输,今天的事都闹到这地步,反正我是没打算下台的,警官证都拿了出来,也下不来了,就这么认怂心里会堵得慌。
没想到韩煜居然会让我换地方,我很吃惊地看着他,这完全不像他的个性,韩煜没有了刚才的飞扬跋扈,在门口那人进来后,他明显收敛沉稳了许多。
“这人是太子,最大黑帮的头,关于他传闻有很多,回头给你讲,不是怕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你是警察,和他为一个包间大打出手,传出去对你身份有影响。”韩煜靠在我耳边认真地说。
太子给人的感觉是慈眉善目那种,和韩煜所说的黑帮老大完全格格不入,他弯腰从地上把我扔掉的钱拾起来,在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一丝的戾气,倒是有一种心静如水四大皆空的淡泊。
太子把钱随手递给旁边的手下,很随和地说。
“穷不和富斗,民不和官争,给你们说了多少次,自己是什么身份也不掂量掂量,我们是民怎么斗得过官,下次机灵点,要动手也先问清楚对方身份,不然怎么吃亏都不知道。”
太子和颜悦色地训斥手下,可我听得出是在说给我听,意思是我拿警官证出来狐假虎威,本来对他并不反感,他这话一说出来,我火气顿时冲了上来,刚想起身,就被韩煜紧紧抓住我手臂按了回去。
我知道韩煜是为了我好,可是酒劲上头我就想争个高低,瞪了韩煜一眼,执拗地让他放手。
“什么事?”
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听着很耳熟,太子回过头,我从他侧脸看过去,在太子身后站着的女子,灯光中我看见一张淡雅如仙的绝色美艳的脸,天鹅般高贵的玉颈,一双清水般的明眸闪耀着动人的神采,笔直细致的鼻梁下,一袭妖娆妩媚的紫色长裙衬托出婀娜多姿的柔和曲线。
“没什么,一点失误而已,我们换一个地方吧。”太子很平静地对门口的女子回答。
我应该是喝醉了,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静下来的时候会偶尔想起云杜若,就像现在这样,我看门口的女人,怎么看都像是她,只是我看惯了云杜若穿警服的样子,和门口的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气质截然不同。
我揉了揉额头,看你真醉的不行,怎么会突然想到云杜若,她是绝对不会来这样的地方……
“容彦?!”
我茫然地抬起头,淡雅的香味迎面而来,云杜若就站在我面前,我再次搓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点,云杜若怎么可能来这样的地方,她是在职警务人员,又怎么可能和黑帮老大在一起。
可等我看清楚后发现,那还真是云杜若,只不过不是我经常见惯的那人。
“你怎么在这里?”云杜若的表情和我一样吃惊。
她问的话同样也是我想问的,只不过她问我的时候,我正靠在身后那女子丰满的胸部,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嘴中叼着的烟头,上面还有清晰的口红,云杜若的目光现在就落在上面。
“你们认识?”太子走过来淡淡地问。
“认识。”云杜若的回答很冰凉,分明充满了一种对我的鄙视和厌恶,她之前大多时候都是这样对我的,我以为和她的关系应该缓和了,没想到脱下警服的她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太子很轻柔地对云杜若说,我看见他的手轻轻放在云杜若的肩头。
“把手放下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介意,完全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保护,一个黑帮老大的手怎么能放在她的肩头。
云杜若一愣,眼神中有些意外在流动,但很快就淹没在失望和愤怒中,转身和太子离去,太子也没理会我,手一直停留在她冰清玉洁的肩头。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劲,酒劲上来韩煜都没把我拉住,我冲上前一把抓住太子的衣领,用力地拉扯,呲!一声破裂的声音,太子的衣服被我从后面撕裂开来,露出健硕的后背和手臂。
云杜若惊呼地转过头,恶狠狠瞪我一眼,看看太子身上被我撕破的衣衫,生气地说。
“你够了,别在这儿发酒疯,找个地方好好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云杜若非但没有感激的意思,反而异常气愤,太子很平静地转过身,淡淡一笑。
“没事,就一件衣服而已,民不和官争,他喜欢让他撕就是。”
我和韩煜的目光都看着太子裸露的手臂上,整个手臂被密密麻麻的纹身所包裹,总感觉纹身给人一种匪气,但太子身上的纹身却是让我感觉到震撼。
那纹身不是图案,而是一排排刚劲有力的小楷文字。
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
我下意识在心里去读太子身上纹身的字,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金刚经。”韩煜估计是看出我的疑惑,在我耳边细语。
“混混就是混混,何必招摇撞骗,把自己搞得像和尚一样,你就是在身上纹满经文,你还是一个作奸犯科的人。”我完全是在挑衅,分不清是因为云杜若还是太子处处指桑骂槐地挖苦。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佛在我心,大地山河,尽是佛身,鸟鸣虫叫,车鸣人声,都是佛语。”太子第一次正眼看我,被我撕破衣衫态度居然依旧不温不火。“你满口神佛,空无心,只看佛相,佛又何来。”
太子还真像是和尚,佛理说得头头是道,越是这样我越是反感,冲上去一把握住他放在云杜若肩头的手。
“强词夺理,说得你是和尚一样,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佛家不是说要四大皆空,你跑这里来招摇撞骗,丢不丢人。”
“哈哈哈。”太子放声一笑依旧平静如水。“你眼中此处酒色财气,是非相,而我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白骨皮肉,万物皆为虚无,我破一切相,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孰是孰非你自己斟酌。”
我说不过韩煜就认了,可我居然连一个混混也说不过,火就更大,握住太子的手越发用力,手背青筋暴露,但太子放在云杜若肩头的手纹丝不动。
“容彦!”云杜若见我有些失去理智,大声呵斥。“你够了,到底想要干什么?”
“跟我走!”我另一只手抓住她低垂的手。“你忘了你身份,和这样的人在一起,要是被人看见,你知不知道后果?”
“我和你去哪儿?”云杜若突然一本正经地反问,然后看看我身后语气我听不太懂。“和她们一样陪你纸醉金迷?放手!”
我没有松手的意思,我不明白到底是我醉了,还是她醉了,一向严于律己的云杜若居然和黑帮的人混在一起,而且对我的关心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是生气。
“她让你放手。”太子很从容地微笑。
我没有松手的意思,咬着牙指甲都快陷入到太子的手掌中,我赌气一般要把他的手掰下来,太子淡淡一笑,突然肩膀一震,一股劲力从我手掌传过来,我整个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跌跌荡荡向后退了好几步,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头磕碰在茶几的棱角处,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泉涌,衣服也被刮烂,敞开的衣服中我的半块玉缺项链露在外面。
我一摸满手的鲜血,但已经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抄起桌上的酒瓶砸碎,站起身锋利的碎片直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