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发现了,还有一点。”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凶手似乎很了解警方侦破的流程和步骤,在现场能发现的线索少之又少,而且我还感觉即便有线索似乎也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云杜若也赞同我的想法,以往案件的侦破都是通过线索去抽丝剥茧发现凶手的破绽,可这一系列案件却是凶手有意在引导我们去发现什么,从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取得过主动权。
云杜若说我们在名门的时候,宋迟打来电话说有新的发现,让完事后回趟局里,他在办公室等我们,韩煜没事,说跟着一起去。
回到局里快到凌晨,出门遇到才回去的屠夫,一眼就认出韩煜很客气地打招呼,韩煜倒是见惯不惊已经接受了自己讲师的新身份,屠夫握着手对韩煜说着这么晚还打扰,辛苦和感谢之类的话。
“忙完早点回去休息,案子不是熬夜就能破的。”屠夫瞟了我一眼严峻的说,可声音透着关心。
我刚点头想擦肩而过,屠夫的目光落在我脖子上,还裹着韩煜的衣服,他眉头一皱严肃地瞪了我一眼。
“这是警局,注意你自己形象,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穿好再进去。”
他是示意我把衣服取下来,我一愣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旁边的云杜若还好心的帮我解释,他生病了。
屠夫不依不饶,说病了也要注意形象,真有病就回家,实在不行就去医院,穿成这样进警局成何体统。
我是真想转身就走,可屠夫背负着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韩煜慢慢向后缩了一步,似乎知道要发生什么,好半天我才慢吞吞取下套在脖子上的衣服。
云杜若的表情先是一怔,很快就面若冰霜,我能看见她在紧紧咬牙,屠夫背负的手都松开,怒不可遏地盯着我,抬着手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什么时候消了,再回来上班!”
屠夫说完气冲冲地离开,剩下我无可奈何地摸着脖子,关于吻痕的原理是用嘴唇吸吮皮肤,导致皮下毛细血管在表层充血,时间越长沉积的颜色越深,估计这会之前还是鲜红的吻痕已经变成暗红,在脖子上更加醒目。
云杜若的目光还盯在我的脖子上,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幽怨和恶毒,不断起伏的腮帮我都担心她牙快咬碎。
“我……我完全是为了查案。”我下意识去遮挡,很尬尴地解释。
“这案查的,还真是难为你了。”云杜若咬牙切齿的声音很冰凉。
“里面的情况你不了解,他真没想干什么……”韩煜偷笑着帮我打圆场。
“没干什么脖子上全是那些东西,你也去了,你怎么没有?”云杜若打断韩煜的话冷冷地反问。
“人和人是不同的,我一向很检点。”韩煜摊着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这也算为工作牺牲,情有可原。”
我真恨不得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当时就是韩煜提议玩的游戏,也是他把那两个女人推到我身边,敢情他早就知道会有什么结果,故意让我当了挡箭牌。
云杜若这次分明是气的不清,我本来还想解释,可转念一想,我做什么根本不需要向她交代啊,而且她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搞的我还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想到这里我都不遮掩,挺直胸站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云杜若抿着嘴转身回到车里不再理我,屠夫让我脖子上的印记什么消了再回去上班,刚好,我就当是放假了,寻思脖子上这些消下去最少也要四、五天吧。
云杜若把宋迟从局里叫出来,一上车宋迟就把一份报告递给我,还没开口说话,抬头看见我后,愣了一下很快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这案查的……呵呵,真是辛苦你了,万花丛中过都是片叶不沾身,你这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啊,哟!这看样子还不止一个人留下的啊……”
我脸顿时白了,云杜若坐在前面动也不动,我瞟见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太过用力,手背青筋暴露,看不见她表情,我也知道现在她脸色有多难看。
我瞪了宋迟一眼,连忙岔开话题。
“叫你查的事是不是有结果了?”
在去名门之前,我让宋迟帮忙查一下年维民其他的金融往来,既然没有谁知道他是如何发迹,或许能从年维民的账目上找出些蛛丝马迹。
宋迟摇着头告诉我们,他仔细翻查过年维民从做生意开始所有的财务往来,从账目上看年维民在财务方面很干净,没有异常的资金流向,即便存在偷税漏税的问题,但数额并不大。
“但是,在清查年维民账目的时候,我发现一笔很奇怪的资金。”宋迟指着交给我们的报告说。
“很奇怪?”云杜若转过头没有看我,很认真地问。“什么地方很奇怪?”
宋迟在年维民的资金账目里,发现一个账号,这个账号是用安彩文的名字注册,年维民的所有资金往来都是用他本人的名字,唯独这个不是。
“不对啊,安彩文对年维民恨的咬牙切齿,而且也看得出年维民对安彩文没什么感情,他为什么要用安彩文的名字注册账号?”韩煜都听出不太对劲。
我也是这样想的,在年维民的心里安彩文从来都没有重要过,以年维民的性格他应该没有朋友,更没有他可以相信的人,可是安彩文在年维民心中却是安全的,就如同他在遇到危险选择的是回家,在年维民的潜意识里,他虽然对安彩文没感情,可毕竟是夫妻,安彩文能给他最缺乏的安全感。
“这个账户上面有多少资金往来?”我急切地追问。“都是和谁往来?”
“这个账户最让我奇怪的地方第一不是用年维民的名字,而另一个就是上面的资金很少。”宋迟回答。
“很少?有多少?”云杜若问。
“两千!”
“……”我和云杜若都没想到会是这个数字,以年维民的生意他往来的账目应该很多才对,我吃惊地问。“就……就两千?”
“对,只有两千,不过不是往来账目,是支出,这笔支出很稳定,每年支出一次,时间都是固定的。”宋迟点点头很肯定地回答。
我实在想不通年维民每年固定花销两千元是什么意思,而且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用安彩文的名字开户,像他这样富甲一方的商人,出手阔绰一般都是一掷千金,为什么要为区区两千单独开个账户。
“每年支出一次……”云杜若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宋迟。“支付了多少年?”
“二十年!”宋迟意味深长地对我们笑了笑。“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相信你们会感兴趣,知道第一次支出的时间是多久吗?”
我们都焦急地看着他,宋迟现在的表情有些得意,指着我手中的报告不慌不忙地说。
“九月十六号!”
……
这个日期好熟悉,我正在思索,旁边的云杜若眼睛一亮,猛然抬起头兴奋地说。
“二十年前的九月十五日刚好就是慕寒止自杀的时间,年维民在九月十六号开了这个账户,一直用了二十年,这个账户多半和慕寒止的死有关系。”
“这笔钱是支付给谁的?”我也意识到这不同寻常的账户和慕寒止的死有关联,连忙追问。
“这案要是因为这个线索给破了,到时候你们两个记得一定要在屠夫面前说是我查到的线索,这是大事,别干过河拆桥的事。”宋迟笑嘻嘻地卖关子。
“赶紧说,到底是支付给谁的?”我白了他一眼大声问。
“银行保险箱租赁的费用!”宋迟一脸贼笑。
第五十七章 凶器(推荐票满10000加更)
因为屠夫勒令我脖子上的那些吻痕什么时候消失,什么时候才能回局里上班,我全当是屠夫给我变相放假。
第二天一大早,我根据宋迟查到的线索,按照他交给我的账目往来证明,直接去了上面年维民用安彩文名字注册账户往来的银行。
赶去的时候发现云杜若比我先到,看见她我下意识把衣领往上提了提,虽然知道是徒劳,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脖子上有这些东西,在她面前很尬尴。
云杜若现在对我的态度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冰冷,甚至都没有正眼瞧过我,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也没用,也想不通为什么我打算要给一个和自己完全没关系的女人解释这些。
云杜若找到银行负责保险箱租赁的人,亮出证件说明来意,要求打开年维民在这家银行办理的保险箱。
工作人员把我们带到一个单独的房间,很快送来一个保险箱,比我想象中要大,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是银行最大的保险箱,并当着我们的面打开保险箱。
我和云杜若在箱子被打开的那一刻同时震惊了。
昨晚我想了很久,一直好奇年维民会在慕寒止死后第二天去银行保险箱放什么,而且一放就是二十年,并且还是刻意用了安彩文的名字,足以见得保险箱里的东西对他一定很重要。
保险箱中摆放的只是一个有裂痕的普通花瓶,看花瓶的造型是铜衣双耳瓷瓶,在瓶身有一圈雕花铜包裹,双耳如意用纯铜所铸,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只是用来装饰的器物,只是在瓶身有一道很深的裂痕,看的出这花瓶曾经被撞击过。
可我和云杜若看见这花瓶第一眼就明白了,这花瓶应该是一对,保险箱中的是一个,而另一个现在正摆放在慕寒止卧室的衣柜上。
从周白曼给我们的照片,以及二十年前慕寒止死亡当晚现场勘探的照片中就发现,这花瓶就是在那晚不见的,没想到居然被年维民一直深藏在这里。
通过慕寒止房间的血迹溅落痕迹已经得知,慕寒止可能被重物袭击而死,但一直没有确定凶器,看着眼前的这个花瓶,我和云杜若都明白了点什么。
云杜若开车送花瓶回局里,因为有屠夫的禁令,我只有老老实实地坐在车上等待鉴定结果,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凌国栋才急匆匆和云杜若从局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不进去……”凌国栋刚上车也只说了一半,瞠目结舌地张着口看着我脖子。
“鉴定结果是什么?”我知道凌国栋下面要说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何况云杜若还在旁边,不可能每个人见我都要当着她面打我一次脸才满意,我岔开话题直截了当地问。
我们在银行保险箱中找到的花瓶上,凌国栋通过化验证实在花瓶上的血迹和慕寒止的吻合,而且在花瓶上的纯铜耳上还找到人脑灰质和脑脊液,也和在慕寒止房间发现的一致,并且在对比二十年前慕寒止的验尸报告后,证实是慕寒止本人的。
凌国栋的化验结果证实了我和云杜若的猜想,慕寒止当年在房间就遇害,而这花瓶正是杀害慕寒止的凶器。
“还有另一个重大的发现。”凌国栋有些兴奋地说。
“什么发现?”我问。
“在花瓶上面提取到了指纹。”凌国栋回答。
从无名女尸案开始接二连三发生的命案中,一直没有提取到有用的指纹,没想到居然在花瓶上提取到,我刚也兴奋的露出笑容,马上又黯然下去。
“年维民的?”我试探地问,在我心中年维民和慕寒止的死已经有直接联系,现在又找到凶器,我第一反应年维民或许就是杀慕寒止的凶手,在上面找到他指纹也不足为奇。
“不是!”云杜若看的出还没消气,可在正事上还挺职业,一本正经地说。“提取到的是一个女人的指纹。”
“我们复原了花瓶上的指纹,只有女人的,但并不是慕寒止的。”凌国栋说。
我立刻想到在慕寒止房间找到的那四双脚印中,其中就有一双脚印是女人的,而我的猜想很快得到凌国栋的确定,在花瓶上找到的指纹通过复原,是女人握住花瓶的姿势,而这种姿势若是用力刚好能用花瓶的纯铜双耳造成致命的伤害。
“是……是那个女人用花瓶击杀了慕寒止!”我有些震惊地自言自语。
凌国栋点头对我们说,花瓶上残留的血迹有重叠的现象,可见血液溅落在上面不止一次,说明当时这个女人用花瓶袭击慕寒止后,不止一次的用力砸在慕寒止的后脑上,这才能让慕寒止脑浆迸裂,若不是花瓶的瓶身被镂空雕花的铜边包裹,花瓶早就碎裂。
从现在的检验结果二十年前慕寒止房间发生的事已经逐渐清晰,慕寒止是被这个女人用花瓶击杀,这个女人是主犯,而其他除了已经死亡被证实在场的年维民,他和其他两人都是协助和间接参与了这次凶杀案。
“我经办了很多凶杀案,凶杀在杀人后第一反应应该是抹去痕迹,处理凶器来掩饰罪行。”云杜若有些诧异地对我们说。“可年维民为什么要把这个凶器收藏在保险箱呢?即便他没有直接杀人,可他也是帮凶,记得安彩文说过,他在案发后回家第一件事是处理血衣,那为什么偏偏要保存这沾满慕寒止鲜血的凶器呢?”
我摸出烟递给凌国栋,自己拿出一支放在嘴角,二十年前慕寒止房间的那场血案到底是为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年维民已经证实充其量不过是帮凶,虽然为虎作伥穷凶极恶但一个能从仓库保管员混迹到富甲一方的商人,足以见得年维民这个人智商不低,他还没傻到留下凶器的地步。
而且通过用安彩文名字注册账户到银行办理保险箱这个举动,就可见这凶器在年维民心中还有其他的意义和用途。
“年维民是在慕寒止死后发迹,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发迹的。”我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思地说。“而且还有一点,年维民发迹主要原因是他承接大量城建工程的建材供应……”
“年维民的档案我反复研究过,他的人际关系网在慕寒止死之前都很简单,似乎没有能帮他摇身一变成为最大城建建材供应商的人。”云杜若说。
“那不对啊,年维民在发迹之前要钱没钱,要关系没关系,默默无闻的一个仓库保管,按理说他根本接触不到城建项目才对,更别用说承建和供应材料。”凌国栋也大为不解地说。
“……”我忽然慢慢抬起头默不作声的想了很久后说。“要挟!留下凶器花瓶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年维民用这个来要挟!”
“要挟……”云杜若听完低头想了想,慢慢也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年维民知道只要凶器在他手中,这个凶手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所以他才会如此谨慎地保管凶器。”
“从侧面也反应出,这个凶手不是普通人,能让年维民这样的人承接到城建项目建材供应,可见这人的关系和背景都不简单。”凌国栋说。
“这是一条新的线索,只要顺着年维民的关系网顺藤摸瓜查下去,查到最开始向年维民提供项目的人,很有可能会查到凶手。”我很兴奋地说。
果然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年维民留下的花瓶成了二十年前凶案百密一疏的破绽,云杜若听完连忙下车,她说要立刻安排人开始重新着手调查年维民的人际关系和往来频繁的人。
凌国栋下车的时候眼睛还盯在我脖子上,看来他的好奇心并不小,刚打算开口问,我拉开车门就走,头也没回对身后的他摆手,只丢下一句,一言难尽!
我坐在街角的转角,屠夫让我不能回局里,我突然发现我能去的地方原来并不多,现在除了回韩煜的忘川小栈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去的地方。
嘴角的烟快抽完的时候,我刚起身就看见太子竟然站在我面前,他给我的印象一直都很淡泊,有一种心如止水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反正我对身上有纹身的人没多少好感。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我和他按道理来说是没什么话可说的,我深吸一口烟瞟了他一眼,发现今天他的眼神明显和之前有些不同,他有条不紊的拨弄着手中的那串佛珠,我竟然看出他眼神中有一丝诧异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