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云杜若立刻对视一眼,我猜云杜若也已经想到了,是楼顶!慕寒止被推下去的楼顶!
凶手杀掉房间里每一个人都用了特别的方式,年维民的尸体做成人面兽心的形状,而向忠义是尸骸傀儡,剩下的主凶苏蕊当然会安排在慕寒止死的地方,这也是为什么要选择慕寒止忌日才动手的原因,要用苏蕊的命来祭奠慕寒止,最合适的地方当然是慕寒止被害的地方。
想到这里云杜若连忙让人通知屠夫,我们三人先赶过去,那人不会放过苏蕊,虽然苏蕊并不值得同情,但毕竟是条人命是非对错不能容许私下的处决。
我们争分夺秒地赶到长平街五十三号,也就是慕寒止曾经住过的楼下时,这栋已经荒废了很久的大楼一片漆黑,可我们在楼下很清楚地看见五楼的房间中有摇曳的火光。
那正是慕寒止曾经的房间,没有人会出现在那里,除非……
看来我们的推断是正确的,我们三人急忙冲上楼去,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没有开灯,桌上放着一支点燃的蜡烛,微弱的火光在风中摇曳房间忽明忽暗。
云杜若机警地掏出枪,我伸手去开房间的灯发现坏了,昏暗的烛光下很难看清楚房间里的一切,我们警觉地慢慢走了进去,注视着房间里任何细微的变化。
我错了。
我错了。
我错了。
声音是从卧室传来的,听的出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含糊不清的声音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像是一种忏悔但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苏蕊果然是来了这里,那筹划这一切的凶手想必也应该在,越是靠近卧室我们越是紧张和小心翼翼,直到走进慕寒止的卧室,二十年前慕寒止就是死在这里,房间并不大韩煜手中拿着从外面桌上的蜡烛,火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空无一人。
云杜若看了看我们一眼,示意搜索卧室外面其他的地方,以免有人躲藏在阴暗的地方会趁我们不备突然袭击,我和韩煜心领神会地搜索了一圈,发现卧室外面并没有人。
我们三人这才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卧室里。
我错了!
这声音还在从卧室里传出来,我们循声找过去,声音是从墙角的衣柜发出的,那上面放着花瓶之前在勘查慕寒止房间的时候,这个衣柜的格局我现在还记得,上面是放衣服的抽屉,而下面是隔断的空间能储物。
我们看见衣柜的门是关闭着,门上的横条缝隙中有火光在明灭,听声音苏蕊就在衣柜中,我心里暗暗好奇,苏蕊怎么会躲在衣柜里忏悔。
但我们三人都不敢肯定衣柜中除了苏蕊还会有谁,我们都没有说话,云杜若对我和韩煜指了指,她移动到衣柜的正面枪口瞄准着衣柜,示意我和韩煜站在衣柜两边。
云杜若竖起三根指头,分别看了我和韩煜一眼,然后弯下一根指头,她的意思我和韩煜应该都懂,云杜若是在倒数三,等到她的指头全弯曲下去的瞬间,我和韩煜同时拉开衣柜的门。
这样云杜若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不管衣柜里除了苏蕊之外还有谁,云杜若都能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和控制局势。
当云杜若最后一根指头弯曲下去,我和韩煜同时拉开衣柜的门,云杜若一脸沉稳托枪的手纹丝不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衣柜里面。
我们都看到了苏蕊,庆幸的是除了她并没有其他人。
苏蕊一个人跪在衣柜的隔断里,手里捧着一根蜡烛,目光呆滞绝望没有半点神气,即便我们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苏蕊一点反应都没有,看她的表情麻木的如同被抽取魂魄的尸体,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丁点反应。
苏蕊的身体一直在来回晃荡,她的头磕碰在衣柜的后面,发出生硬的撞击声,嘴里机械地一直重复着那三个字。
我错了!
不管苏蕊二十年前罪大恶极,可现在她也被折磨得不浅,看得出苏蕊现在已经彻底的崩溃,和萧佳雨给我们描述的不同,萧佳雨口中的苏蕊还在选择逃避,而现在的苏蕊已经在她脸上看不出隐瞒和掩饰,她的表情中充满了绝望,像是在认罪并且等待着处罚。
云杜若慢慢收起枪,虽然苏蕊是杀人凶手,可现在她也是受害者,好在赶来的及时苏蕊没有被杀,云杜若想要把苏蕊从衣柜里拉出来。
苏蕊怎么还活着?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脑子里,向忠义死了,年维民也死了,为什么主凶的苏蕊却安然无恙地逃过一劫,难道凶手把苏蕊带到这里仅仅是要苏蕊忏悔这么简单?
按照凶手对向忠义和年维民的行凶手段,这个人的冷酷和残忍完全超出当年的苏蕊,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那种良心发现大彻大悟放下屠刀的人。
云杜若走向衣柜刚想伸手,韩煜把手中的蜡烛往她面前移动,想要照亮衣柜方便云杜若救出苏蕊,我正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些解释不通的疑惑时,忽然闻到一股特别的气味。
汽油!
我大吃一惊,一把将韩煜手中的蜡烛拨开,挡在云杜若的前面,那气味是汽油,是从衣柜中散发出来的,我忽然看见苏蕊手中捧着的蜡烛火光照亮了她的衣衫,有油状的液体从她身体上滴落在木板上。
我们这才留意到苏蕊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一缕缕低垂在脸上,油状的液体顺着头发往下滴落。
苏蕊把汽油倒在身上!
或者是另有其人把汽油倒在她身上!
不过结果都一样,只要苏蕊手里的蜡烛有半点火星沾染到苏蕊的身上,她顷刻间就会变成一团火球,用不了多长时间苏蕊就会被烧成焦尸。
这才是凶手带苏蕊来这里的原因,慕寒止死后被硫酸腐蚀,凶手选择了另一种方式,不过倒在苏蕊身上的是汽油。
云杜若示意要吹灭苏蕊手中的蜡烛,苏蕊目前精神失常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那火光就在苏蕊面前晃动,好几次还差一点就接触到她低垂的头发,我们在旁边都看得触目惊心。
苏蕊完全可以熄灭手中的蜡烛,可她并没有这样做,从她的眼神看她犹如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那蜡烛,我对云杜若摇头,苏蕊已经完全崩溃,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刺激到她。
或许现在对于饱受精神折磨的苏蕊来说,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忽然苏蕊口中不再重复那三个字,她慢慢从衣柜中爬了出来,手里的火光就在离她身体几寸的地方摇曳,我轻轻摆着手让云杜若和韩煜往后退,现在去救苏蕊太冒险,如果稍有差池非但救不到苏蕊,她浑身都是汽油沾染上后果不堪设想。
苏蕊空洞麻木的眼神中似乎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我们,她就如同是梦游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衣柜中出来后,拿着蜡烛向外面走去,一路上都是从她身体上滴落的汽油。
我们三人保持着一段距离跟着她,试图找到机会扑灭她手中的蜡烛,苏蕊一个人拿着蜡烛在漆黑荒芜的大楼里缓慢地前行,像一个飘荡的鬼魂。
我们跟在后面被苏蕊带到了楼顶,正是二十年前慕寒止跳楼的地方,忽然苏蕊缓慢地回头,用那绝望和死灰的眼神注视着我们,她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完全是僵硬牵扯出来的表情,看得我们毛骨悚然。
“她说已经原谅我了!”
苏蕊的声音穿透黑暗传过来,声音中透着忏悔的解脱和放松,然后她再往前走了一步,依旧是笑着再说了一句。
只要我点燃自己再从这里跳下去,她就原谅我……
第九十二章 为情所困
苏蕊手中的烛光照亮了她的脸,仅半个月的时间她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稀松的头发如今被汽油粘连在一起低垂在脸颊上,大面积裸露的头皮上是密密麻麻的的血点,那应该是她自己用力抓扯头发留下的痕迹。
苏蕊的额头上血肉模糊,像是在什么地方被磕破,血已经干涸在额头的伤口上。
深黑的眼袋让她深陷的眼窝更加没有光泽,迷茫绝望的眼神里被一层死亡的气息所笼罩,她的动作僵硬缓慢,头缓缓地转了过去,一动不动地站在天台上看着远处的漆黑。
我们三人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可以我们离她的距离想要强行救她下来的胜算几乎为零,我估计任何细微的刺激都会加剧苏蕊现在的恐惧和绝望,更不用说拉扯中她手里的蜡烛触碰到她身体任何一个部位。
“二十年前你和萧博文还有向忠义以及年维民合谋杀害慕寒止母子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没有什么可以隐藏逃避的。”云杜若看着苏蕊的背影很轻声地说。“事已至此你死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下来和我们回家把情况交代清楚,我们会依法处理,在此之前没有谁会伤害你。”
云杜若试图把苏蕊劝下来,但效果并不明显,站在天台上的苏蕊甚至连身体都没动一下,我皱着眉头有些诧异,按照萧佳雨对我们的描述,苏蕊在离开房子之前只是恐慌和惧怕,可为什么来到这里后精神会彻底的崩溃,到底她看见了什么,又是什么刺激了她让苏蕊彻底放弃生还的希望。
苏蕊现在的行为显而易见她是想要死来解脱所有的痛苦。
云杜若见苏蕊没有动静,还想继续说被我轻轻摇手阻止,现在我们说什么苏蕊都听不进去,因为积攒在她心底二十年的阴暗和罪恶感如今全部爆发出来,她就是想一死了之别无他求,现在说太多反而会加剧苏蕊对自己的处罚。
“我终究是看错了萧博文……”
声音从我们前面传来,我们三人都看向苏蕊,她的声音麻木冰凉,像是回忆但更多是忏悔。
杀害慕寒止母子的事在苏蕊心底掩埋了二十年,把秘密憋在心里又不能和任何人诉说是件很难受的事,如今苏蕊想要解脱,她势必会把压抑在心里最阴暗的往事说出来。
苏蕊的背影像是镶嵌在黑暗中无法自拔,她犹如独角戏般对着黑夜自述那深埋在她心底二十年的罪恶。
……
我认识萧博文的时候,他还是警局里的法医,我一眼就看上这个男人,他的博学、英俊、沉稳和内敛都深深吸引了我,我爱他甚至愿意为了萧博文改掉骄纵和蛮横,我以为这样萧博文会如同我爱他一样爱上我。
事情的发展和我预计的一样,萧博文对我很好,好的让我相信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他总是对我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即便在我无理取闹的时候,他也会选择让着我。
我原以为我是幸运的,让我遇到这样完美的男人,萧博文不贪图名利这让我父母很是喜欢和看重他,不过只有我知道,他醉心法医专业的研究想要成为站在法医界巅峰的那个人。
所以我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帮他,我通过爸妈的关系和家里的背景把萧博文调入医学院,这样他就可以专心从事法医专业的研究,甚至让他出任警局法医顾问,这样他能接触到更多的法医案例。
萧博文果然是不负众望,短短几年时间他就崭露头角,很快他就成为法医界最年轻最有前途的法医教授,我本以为一切都是那样完美,可没想到萧博文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得陌生。
他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我呵护和恩爱,婚后他的话越来越少,睡在一张床上可我分明感觉他的心没在我身上,他总是推说有无休止的学术研究,宁愿睡在学校也不愿意回家。
我知道……
我知道他已经不爱我了!
云杜若和韩煜听到这里都和我对视,苏蕊的自述和之前屠夫告诉我们的大同小异,听得出萧博文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变心的,从苏蕊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悲伤和哀痛,不难看出她的确是深爱过萧博文,从感情层面上讲苏蕊也是可怜人。
苏蕊停顿了片刻后,麻木的声音继续传来。
萧博文开始早出晚归,他竟然迷上了京剧,除了他那些所谓的学术研究外,他把所剩无几的时间都花费在听戏上,和他一同去的还有萧博文的好友姜山。
萧博文的性格内敛,他能找到自己的爱好我也替他高兴,或许是因为有姜山陪他一起的原因,开始的时候我并没留意。
可萧博文即便掩饰的再好,以至于居心叵测不惜用姜山来做掩护想要打消我的顾虑,但他终究是不了解女人的敏感,何况是睡在他身边朝夕相对的妻子。
萧博文身上有我从来不会用的香味,那是胭脂的味道,没有人还会用胭脂,除了唱戏的戏子,在萧博文睡着后我在他换洗的衣服上找到不属于我的长发,那一刻我还在骗自己,一切是我想太多,萧博文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我偷偷跟着萧博文去戏院,坐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我太了解他,萧博文又怎么会是能静下心听戏的人,姜山坐在他身边百般无趣,而萧博文分明是心不在焉,直到……
直到那个女人从后台出来!
我在角落看见萧博文的眼睛里瞬间焕发着入迷的光彩,透着欣赏和欢愉,他曾经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我,不过我那时已经记不起他那眼神什么时候消失在我眼里。
我偷偷跟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法医这个职业的缘故,还是萧博文与生俱来的心机,他总是能心思缜密地把任何一件事做得完美无瑕没有丝毫破绽,即便是欺骗!他同样也做的无懈可击。
姜山没有萧博文那样的心思,作为朋友我真替姜山悲哀,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被萧博文利用,甚至还抽出时间从来不拒绝萧博文的邀请陪同他一起去戏院。
萧博文每次听完戏后会在车站和姜山分手,等到姜山上车后,他才会原路折回去,萧博文以为是天衣无缝,可我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
我看见萧博文和那个女人幽会,他抱着那女人的时候是那样开心和高兴,我已经很久没在他脸上看见那样的表情,没有敷衍完全是发自内心,他们总是选在偏远的地方私会,萧博文是刻意在避开让人发现他和那女人的事,我知道,他是怕我发现。
我本来想给他机会,或者他向我提出离婚我也能接受,可萧博文选择了隐瞒,他没有打算告诉我不是还顾念我们夫妻情分,我很清楚,他是放不下他拥有的一切,而这一切是我给他的,这也是我对于他来说仅存的作用。
我偷偷去见过那女人,知道她叫慕寒止,长的真漂亮难怪萧博文会动心,我想真正吸引他的应该是慕寒止的性格吧,柔弱温顺恬静还有善解人意,和我的强势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我以为萧博文是很爱慕寒止的,不过慢慢发现萧博文欺骗我的同时也欺骗了慕寒止,这个女人完全不知道萧博文已经结婚甚至不知道还有我的存在,萧博文用谎言在掩盖一切,即便慕寒止发现有了身孕他也不敢带她去医院。
萧博文当时也算得上在医学界家喻户晓的人,他若带着慕寒止去打掉孩子势必很快就满城风雨,他是担心我知道,竟然找了一个一知半解的江湖神棍,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拿掉了他和慕寒止的第一个孩子。
……
第一个孩子?!
我之前一直以为苏蕊说到的孩子应该是慕晓轩,听到这里分明在慕晓轩之前,萧博文和慕寒止还有一个,可我的注意力在苏蕊口中的江湖神棍那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拿掉第一个孩子的江湖神棍叫什么名字?”
“张松林!”
我们三人震惊地相互对视,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张松林和这一系列案件的关系,看来复仇的人并不只是打算向房间里那四人报复,只要是伤害过慕寒止的人都在这个人的复仇名单上。
张松林的死虽然还有很多疑点,包括在道缘堂床底的尸体以及那些尸油,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和这一系列凶杀案的关联,但至少张松林这个人和慕寒止是有联系的。
“后来呢?后来你为什么要杀掉慕寒止?”云杜若严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