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咏芹出来以后,揉了哭红的眼睛,与她对视的时候,忽然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连正眼也没给。
而安辛以依然平静镇定,穿着一件深色的兜衫,一出现就让空气里多出了丝丝凉意。
大家都在忙着安慰马咏芹和她的母亲,偏偏安辛以竟然走到她背后,小声说了一句:“我有东西要给你。”
初徵心完全愣住了,听见他继续说道:“周六正午,在你家附近的街心公园门口。”
她回头去看他,对方却已背过身影,往另一处走去。
尽管安辛以约她是在周末的大中午,还是公园门口这样热闹的地方,但初徵心的心中还是不免起了疙瘩,坦白说他们都没有什么深入的交流,他有什么东西能给她,难道是上次拍的那些照片?
她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些了,然而,这种约法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
回家以后,初徵心只能把这件事告诉了徐阵,谁知道对方也偏巧要在周末回澄昌市一趟,上回他托魏晟安排他去少管所见一见虞良,这事总算是安排妥当了。
“到时候你打我电话,开免提。”
“那有什么用,有问题你也来不及赶过来啊。”
更阑夜静,她听见对方从话筒里传来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哦,那就别找我了。”
初徵心笑了几声,彼此都知道对方是在说玩笑话,她静了一会,才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我现在都觉得……要是当初没遇上你,很多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阵在那端竟然也笑了,还笑的很好听,可是他嘴上却说:“别想用甜言蜜语收买我,犯法了一样得定罪。”
……这个梗他打算用多久。
初徵心对于要见安辛以,也没有过多的情绪,说不定,他真的还有什么“线索”能提供给她。
一晃眼,周末很快就到了。
初徵心准时抵达邀约地点,她看了看已经在通话状态的手机,眼神澄亮,向四周望去。
“你来了,初小姐。”
她回过头,看见安辛以是一如既往的打扮,只不过今天的他还多背了一个东西,长方形,大概是的尺寸大小。
“咏芹呢?怎么没一起来?”
她是故意问这句话。
安辛以忽然低声一笑,说:“除了要给你一样东西,也有几句话要告诉你。”
他比平时给她的感觉居然要轻松愉悦一些。
“或许你会觉得我是怪人,但也用不着怕我吧。”
初徵心总觉得气氛异样,下意识在口袋里摸住手机,知道那个人还在电话另一端,她就稍稍放心了一些。
“好吧,你要说什么?”
“其实,我和咏芹隐瞒了部分事实,那天晚上我们是在床上,但这是在马院长被害之前。”
初徵心的手臂颤抖了一下,不得不说,听见这话是有些错愕。
“后来,我没有睡觉,而是画了这个东西。”
安辛以说着,把背后的东西解下来,递给了初徵心。
她镇定地接过来,将布掀开一看——那是一副她的素描画像。
确切来说,是安辛以依照那张他在山顶拍的她的照片所画的,朗风青山、巍巍之巅,那一天在山顶所感受到的天地渺远,竟然在这一刻扑面而来,离她仿佛就只有几米之远了。
初徵心不得不承认,这幅画工笔精妙、才华横溢,看着她入迷的表情,安辛以骤然加深了笑意:“你也懂得欣赏这种‘美’,‘美’是人类最妙的沟通语言。”
也就是说,安辛以在她面前拆穿自己的谎言,就为了要告诉她,他画了一幅素描要送给自己?
如果仅仅是为掩饰杀人的行径而故弄玄虚、大费周折这么一出,也太奇怪了。
在初徵心看来,安辛以的为人并不明朗,但很有一种宁静而深沉的气质,这种特别之处也是他能够吸引马咏芹的原因所在吧。
或许艺术家的女友都有些患得患失,更何况安辛以半夜不睡觉,还在他们……他们做/爱以后来画她的肖像,任哪个女人都不会高兴。
“画的太好了,我都有些不敢收了。”她把画像重新包好,学他那样放在背后,才说:“安先生,我受之有愧,谢谢你,祝你事业飞黄腾达。”
初徵心故意用这些话来划清俩人之间的界线,安辛以却不以为然,他挥了挥手,说:“再见,初小姐。你可以把电话挂断了。”
☆、第二十九章 内心是火焰
第二十九章
魏晟在外面等着,抽完一根烟,第二根又接着点起来,这次抽到一半,那人出来了。他赶紧迎上去,兴奋地看着对方问:“如何,问出什么没有?”
“这里不方便说。”
徐阵摇了摇手,魏晟还很刻意地把身体靠近他一些。
“我为了你费了这么大劲,你也不夸我几句?要不是我搬出这次‘雨夜乌鸦’的特大案件,还不一定能走得通呢。”
“行,到时候给你写封表扬信。”
魏晟:“……”
他看对方依然不咸不淡,问道:“那要不到你家的大书房喝杯茶?咱俩好好聊聊?”
“一直忘了说,只有我老婆才能进我的书房。”
魏晟也是脑子转得快,立刻大惊小怪道:“那徵心算怎么回事?”
徐阵一时没想到这个问题要如何回答,只能表示无语地扫了他一眼。
老实说,魏晟从来没有想过要撮合这两个人,他也是宝贝着徵心,自家妹妹以后要跟了这么一个不懂温柔体贴的家伙,肯定得少不了受罪,然而,光是听了最近他们之间的一些事,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开始看着配一脸了。
“哎,行了,回答不上就别回答了,你看这害羞的小模样,啧啧,处/男都是这样的。”
“你不是?”
魏晟挑衅地:“我还真不是。”
俩人一边闲聊一边上了车,魏警官转头,看着一脸淡然的徐阵,说:“好了,现在能告诉有没有什么进展了吧。”
他们给出的官方说辞是让犯罪学心理专家与虞良单独畅谈一次,然而,为了对付心理防线如一座铜墙铁壁的少年,他悄悄地进行了一场催眠。
是的,徐阵不需要足够分量的证词,他只需要从虞良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终于还是被他问出来一些了。
当时蛊惑虞良去杀人的幕后真凶的的确确就是“乌鸦”,也就是当年犯下一系列“雨夜乌鸦”案子的杀手。
虞良不认识初徵心的父亲费雷冬,但他知道“乌鸦”认识,还知道“乌鸦”想对初徵心下手,就是因为她的父亲。
他还透露出一种内心的情绪,对那个男人即是敬畏又是害怕,他们见面的时候,对方总是有一些伪装用的装束,所以他说不出乌鸦的真实相貌,但正如初徵心曾经描述过的那个将她弄晕的人——一米八的个头,很凶残,也很狡诈。
大概是方才太过紧张投入的原因,魏晟注意到此刻坐在副驾驶的徐阵额头冒出汗珠,尽管他看着还是凝神静气,但呼吸里总有一些紊乱的节奏。
“你是为了徵心才这么拼的吧。”
“……”
“装什么,是男人就去告诉她。”
谁知道徐阵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目光又远又深:“为什么她要知道。”
……
徐阵回到西市的那天,初徵心被约到他在这里的小公寓见了面。
这是一间两居室,装潢朴素,但也是单身男人住的干干净净地方,因为他不习惯和别人合宿,当地部门才特地找了这么一处相对安静素雅的单身公寓出来。
初徵心打量了几眼这处雅致的小地方,顺便帮徐阵把掉在地上的贴身衣服拾起来,他看上去倒有些局促了,转身去厨房里泡了茶。
这个地方有他的味道,不是浓郁激烈,而是轻若游丝,又像一些滞留在空气里的透明的水汽。
俩人喝了清新的绿茶,交换了彼此的信息量,徐阵把虞良那边的收获也讲给了她听。
“费雷冬和雨夜乌鸦……如果他们是在比试杀人技巧,那么费雷冬不可能这些年什么案子也没干,现在我更倾向于你父亲是在躲着什么人。”
“他在躲着‘雨夜乌鸦’和警方吗?”
“也许吧,所以才更不敢贸贸然露面。”
徐阵坐在沙发上,长腿交叠,神色渐露疲惫,初徵心忽然觉得不忍,她知道这几天他都在路上奔波,之前还要去“雨夜乌鸦”的犯案现场勘查,根本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
她倾身过来,本来想替他去擦手臂上一快小小的水渍,但动作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非常不妥当,还是收回来手,假装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俩人静静的不说话,初徵心低头,小声地自己跟自己讨论着:“那马院长的案子,安辛以和洛庚,谁的嫌疑更大呢。”
“安辛以有必要再查一查,不过,为什么不关注一下剩下的两位。”
徐阵指的自然是其他两位女生——章蓉蓉和庞楚。
“可是她们都有给对方做不在场证明,你的意思是……她们是主犯和从犯?”
“是不是合谋还不好说,但我认为她们也不是完全清白的。”徐阵给她解释道:“法医这边给出更详细的解剖记录,我看了一下,发现马岳善头部的伤砸出的创口不是右手都能办到的,有些创口向左边倾斜,如果是用左手造成的会更合理,也就是说这个犯人的左手也必须很有力。”
“我不知道安辛以行不行,但章蓉蓉、庞楚和洛庚都不是左撇子。”
徐阵:“从拖行的痕迹和击打的创口来看,这个凶手力气很大,女性要一个人完成案子确实有些难度,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比较在意章蓉蓉的一段话。”
徐阵还记得当时警方要她回忆那天晚上的过程,她说和庞楚正在看一部节奏很慢的国际大片,时长约两个小时。她们基本上是从头看到尾的,只是中间她略有些困,眯了几分钟,还被庞楚推醒了。
“这有什么问题呢,章蓉蓉看了整部电影,是最好的证据了吧。”
“因为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不是吗?”
初徵心听出徐阵话语背后的笑意,顿时好奇:“其中有诈?”
“先告诉你一些别的。之前,我还去查了庞楚的背景,她以前在中学的时候,课外上的是拳击课,为此还出过意外,很巧合的是居然右手骨折,当时她就开始习惯用左手了。”
“也就是说……她也具备作案的可能性。”
“嗯,关于章蓉蓉的证词,也很好理解……”
徐阵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一只手按住太阳穴,神色有些怪异的闭上眼睛,就像初徵心曾经在澄昌市看见过的样子。
初徵心立刻猜到了,前几天他的神经也是高度紧张,更不用说“催眠”别人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消耗,即便对方是虞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对他造成“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