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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次以少胜多,声东击西的小战元初也有耳闻,没想到是谢崇华出的主意,这才重视起这名字来,“继续说。”
    伍长说道,“谢崇华向王爷提过,将军接二连三用计乱我军心,可见是腻烦了这拖延战,想在攻城前让我军大乱。因此永王下令,安抚军心民心,那些愚昧的都被劝住了,但永王和谢崇华却另有商议。为了阻止您攻城,想去外面借兵。”
    元初一顿,不知不觉中已慢慢坐正,“他要跟谁借兵?”
    伍长面色为难,“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不过是个伍长,只知道也是一个王爷,但是哪个就不晓得了。”
    元初微微握拳,离利安最近的,便是那祁王所在封地。而且能来为他们解围的,也唯有实力强大的祁王。一旦祁王赶来,那自己将两面受敌,到时候别说顺利攻城,还可能全军覆没。他细想片刻,盯看那伍长,仍不能轻易信他。转转眼珠,说道,“你是个识时务的人,又带了这么多人来,送来这样好的消息,我便留你在这里当个伙夫好了。”
    伍长一顿,差点就站起身来,“伙夫?我、我以前好歹是个伍长,虽然兵不多,但手底下也是有几个兵的。”
    元初冷笑,“丧家之犬,我留你一条命就算好的了,还想跟我要官做。”
    伍长脸上青白交替,想发火又不敢,憋得脸都红了,“那我这些兄弟怎么办?”
    “军营里的伙夫、马夫,便都交给你们做了。”
    “元将军未免欺人太甚!”伍长终于是站了起来,气道,“我们是苟且偷生,但也是要脸的,您将我们当做逃兵来安排,这口气我们咽不下。”
    元初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回,又盯看这人,气得脸色通红,看来真是要被气疯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做戏,他如果一点也不反抗就接下这伙夫一职,才真的可疑。能怂恿千余人投降的,定有一定的号召力。通常这种人的自尊心也极强,怎会甘愿做伙夫。
    他刚才要是不辩,现在他已经死了。
    而且他从一开始说的话,元初便觉可信。尤其是去搬救兵一事,这种事情透露给自己,无异于是自找死路。反正如今他们已准备攻城,志在必得,他们能猜出自己的用意,可惜太晚了。
    假设谢崇华今日就出发去找援兵,从水路过去,也要几日时间。祁王调兵遣将,再从陆路赶来,少说也得半个月。
    那他完全不必这么急着攻城,等过了七八日,他便攻下铭城。然后派兵去反攻已在半路的祁王大军,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如果明日就攻城,祁王那边得知了消息,按兵不动,到时候自己再领兵过去,只怕又会碰上讨伐永王时一样的事,被拖个死死的。
    等祁王倾巢出动,便能一举两得。哪怕这消息是假的,晚几天出兵也对他毫无影响。那永王的兵,总不会就在这几天时间里,再有什么异变。
    想罢,已是起身笑扶那伍长,“方才让你受惊了,诚心归顺的人,我怎会薄待。你先和你的兄弟去休息,休息好了,我自有安排。”
    伍长紧绷的脸这才好了起来,随人出了营帐,离开这虎狼之地,脊背早已渗了一身冷汗。那元初所要问的,所猜疑的事,竟都被孙将军和许参军看破了,这两人是神人不成。
    七分真话掺上三分假话,果真最容易使人掉入陷阱中。
    而今看来元初是相信了他的话,但他后续的打算是否会如孙将军所赌的那般,延迟攻城,除了元初,谁也不知道。
    六月天,天气酷热。
    每日都去城墙巡视一遍的许广也被晒黑了许多,这两日站得久了些,好似要晒成黑炭了。否则那两个小家伙也不会一直这么盯着自己吧。他摸了摸下巴,问道,“是不是很难看?”
    斐然嫣然齐齐点头。
    “……”果然是孩子,如此诚实。人果然还是喜欢听虚假的赞言,无怪乎有忠言逆耳这一说法。
    嫣然说道,“许叔叔是不是伞坏了呀,我的借给你呀。”
    斐然摆摆手,“不行不行,我们的伞那么小,遮不住。”
    “那我们凑银子给许叔叔买一把吧。”
    “好啊好啊。”
    许广摸摸两人的脑袋,谢家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好玩。
    用过饭他又去了城墙上往外看,这两天一直在营地和城门外往返布阵的朝廷大军,今日已没有来了。他又观察了好一会,确定没有继续前进的迹象,不由大喜,那拖延的计策已经奏效。如今就等祁王按时抵达,发起信号,将那大军一举歼灭!
    一晃又两日过去,闷热了两天,今日终于下起雨来。
    谢崇意为了方便拿东西,只系了个蓑衣,没有撑雨伞。后一步出来的陆芷以为他连蓑衣都没穿,便拿了伞去追。
    一个走一个跑,不多久陆芷就追到了他,气喘吁吁喊声。谢崇意微顿,转身看去,陆芷已跑到跟前,递了一把伞来。他顿了顿说道,“去了军营撑伞不方便,你带回去吧。”
    陆芷将伞收回,“嗯。”
    见她还不走,谢崇意禁不住说道,“以后别总跟着我,多做自己做的事去,好么?”
    陆芷明眸微微一动,又低头说道,“三哥哥最近总躲着我,就是不想我跟着你么?”
    谢崇意见雨势做大,唤她去就近的茶棚坐。躲了这雨水,头顶上雨珠拍落棚架的声音却很大,有些吵,有些闹,“阿芷,你还记得葛灵吗?”
    这个名字陆芷倒没忘,抬眼看他,“记得。”
    “如果我要跟葛灵成亲,你觉得好吗?”
    陆芷瞪大了眼,立刻说道,“不好。”
    “为什么不好?”
    “她不是好人,她利用了你。”
    谢崇意问道,“那如果她没利用我呢?”
    “那也不行吧……她不喜欢你。”陆芷看着他,眼神复杂难解,“难道……三哥哥还喜欢她?”
    谢崇意摇头否认,“无论我再怎么喜欢,她不喜欢我,我们都是没有办法在一块的。”
    陆芷低眉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他分明是在说他和自己,他察觉到了。那现在就是在和她说清楚?哪怕是明白了,却问不出口。
    气氛一时寂然,唯有雨声仍在拍打顶棚。
    雨珠声响,闹得两人心里都有些烦躁。
    谢崇意见她已不看自己,视线定在桌上杯子,也不像是在看,像是失神了。她不笨,不可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阿芷,我跟陆大哥,还有我哥一样,都是将你当做妹妹。我一直以为嫂子跟你说了之后,你已经懂了,可没想到并没有。是三哥哥疏忽了,不该总将你当小姑娘,该早点疏远你,让你多想,是我错了。”
    陆芷仍是埋头不说话,她想说她知道了,以后不会让他为难。可是说不出口。自己就像风筝,他是放风筝的人,线一断,她突然就像飘到了孤岛上,没了方向,孤又是零零一人。
    啪嗒。
    啪嗒。
    雨声敲打顶棚,泪珠坠落桌面。
    谢崇意慌了,“阿芷?阿芷你别哭啊。”
    借着眼已蒙上泪看不清人,陆芷才敢抬头看他,“是不是……不管阿芷怎么做,三哥哥的想法……都不会变?”
    哪怕有一点希望也好。
    可是却见眼前人摇头。
    谢崇意已不忍看她,他对她的好,在她眼里全都变了模样,这是他的过错。他是不是说的太直接了,他不应该这样嘴拙。他对陆芷没想法,所有的姑娘在他眼里都是一个样子。他甚至想以后要是兄嫂对他逼婚,他就遁入空门出家去,也就断了旁人念想。
    陆芷长坐不动,已不想看他。她从到了谢家就是他照顾的,每天都跟在身边,已经成了习惯。只要在他身边就觉得安心,哪怕只是听见声音都觉得她所在的地方是安全的。
    如今再不能跟着他,心里空落落,没了倚靠。
    她忽然想起这种失落感来,似曾相识。当年从宋家离开,到了谢家时,也是这样。但过了很久,心又被填满。
    那填满的人,就是谢崇意。
    心里空荡荡,却并不疼。那她到底是喜欢他,还是纯粹只是因为儿时受了刺激,才想寻个可靠的人跟着。跟着跟着就成了习惯,觉得和他成亲也没关系,因为就能在一起不分开了。所以她才觉得这是喜欢?
    真是喜欢么?
    陆芷有些想不通了,可心像被什么重压,被什么堵住了,没有办法好好喘一口气。
    祁王大军已在途中,再过三天就能进利安府边界。开始几十万人浩浩荡荡行军,顶着烈日急走,没两天就纷纷中暑。后来谢崇华便提议白日休息,晚上行军。这样一换,效果极好。
    免了白日烈日的毒辣照晒,夜里凉快,走得更快,眼见就要比原定的日子早到两天,谢崇华心思沉沉,也不知陆五哥回到家了没,要是能察觉到战事,早早带姐姐妙妙他们离开,那他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正是辰时,大军已经进了树林,陆续找地方躺下休息,睡得东倒西歪,也全不在意。
    谢崇华登上高处查看了天色,从云层来看,晚上也会天干,下了两天雨,昨夜才停,可苦了行军的将士。不一会听见后头有窸窣脚步声,回头看去,见了来人,脸色才宽和,“秦先生。”
    慕师爷已习惯他这么喊自己了,初次听的时候还反应不过来,“谢参军怎么不去歇着?”
    “来看看天色,今晚不会下雨。”
    “那就好,脚都要泡烂了。”慕师爷坐下身,看着远处已经从山边升起的朝阳,刺得眼有些疼,“以前年少,总觉得不上战场的非男儿。如今我却觉得,世上还是无硝烟得好,大家都平平安安的。”
    他并非是个很喜欢在家待的人,在太平县的时候一得空就常和弟兄出去游山玩水,将家里的大小事都交给妻子。现在离家久了,甚为挂念家中的老父亲和妻儿。唯一可以庆幸的是,那边未起战事,还有赵押司和衙门的一众兄弟照顾。
    饶是如此,还是挂念。
    他取出烟杆,往大岩石上敲敲,敲去那残留烟灰,换上新的,“谢参军日后有什么打算?”
    谢崇华一晚没睡,急行一夜,很是疲累,闻声闭上眼,便瞧见妻子的脸。背后又传来有人穿过丛林走路的声音。他答道,“日后还远,眼前所想的是击退朝廷大军。祁王也是个可以倚靠的人,还请秦先生多多美言几句。”
    慕师爷和他共事多年,也听见身后那细碎拨弄叶子的声响,顺势答道,“谢参军若肯为王爷效力,我也乐意为你美言的。比起永王来,祁王才是明主,谢参军可要多加考虑。”
    说了几句不留痕迹的恭维话,后头就没了动静。两人相觑一眼,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把戏做足。
    那人回了临时搭建的账内向祁王禀报,祁王便问旁人,“那谢崇华若投靠我,当真可信?”
    旁人答道,“慕师爷主动请缨试探,从方才的对话来看,他已有心投靠王爷,这人才智过人,想必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只是王爷若不放心,暂且留着,一旦发现异心,立刻铲除也并无大碍。”
    祁王轻点了头,又低语,“吩咐下去,后日抵达利安,与朝廷大军交锋时,一定不要拼尽全力。”
    他还在打着一个如意算盘,待元初和永王打起来,两军疲惫,他再顺势将疲软的两军拿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也不会想到,那渔翁,就是他。
    ☆、第88章 硝烟弥漫
    第八十八章硝烟弥漫
    云安渡口的商船都随陆正禹离开了,只有几条小船,去不了远的地方。赵守备乘船从渡口到了最近的一个渡口,便下船转陆路,前往星州找陆正禹。
    陆正禹此时正在星州谈生意,听见外头有故人找自己,还觉奇怪自己在这里怎会有认识的人,开门一看,竟是赵守备,忙让他进屋,吩咐下人看好门口,不要让别人进来。
    赵守备一路急赶,灰头土脸,也顾不得狼狈,将利安铭城近日情况与他说了一遍。
    “终于是要开战了。”
    “谢大人怕战事一起,城中百姓受累,所以让我来寻徐二爷,将城中老幼妇孺先送到别处。”
    他不说陆正禹也想到了,自己的妻女还在城内,他哪里会安心。生意上的事当即交给心腹去做,自己领着商船回去。往河岸去时,赵守备才想起一事,“有件事要贺喜徐二爷。”
    兵临城下竟还有喜事,陆正禹问道,“什么喜事?”
    赵守备笑道,“徐夫人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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