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说什么晦气话,怎么就不好了!”老太太面色当即就拉了下来。
“老太太……方才给云氏送饭的婆子来禀报,说云氏在陆姨娘的院子里自尽了!”
什么!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
秦珊和秦慧更是面色一变,直接揪住了李嬷嬷的衣襟,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姨娘双臂都断了,怎么自尽?!”
“大小姐,是真的!”李嬷嬷差点要哭了,“方才婆子来禀报的时候老奴还不相信,老奴亲自去看了,姨娘真的已经气绝多时了。”
秦珊和秦慧震惊的退后一步,脸色惨白,秦珊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的,姨娘怎么可能自杀。”
这世界上谁最了解姨娘?肯定是她!姨娘的性子她知道,只要有一丝丝翻身的希望,她都不可能会自杀。
秦慧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满满都是阴鸷。
是她们疏忽了,她们以为姨娘那样的情况已经不会再有人对姨娘动手了,可她们显然没有估算对背后之人的凶狠和险恶。她们早就应该派了人守着院子,保护着姨娘的安全的。
两人目光森然的盯住秦惜,却见秦惜懒洋洋的靠在身后的廊柱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面色平静的宛若死水。两人眸子泛红,最憎恨姨娘的人除了孙氏就是秦惜,要说这件事和秦惜没有关系,打死她们她们都不信!
空气冷凝,老太太直接沉了脸骂了一声晦气。
秦珊和秦慧离得近,听得清清楚楚,两人面色同时一变,死死的握紧了拳头。
王嬷嬷踌躇着看着老太太,“老太太……今天还去净慈寺吗?”
“去,怎么不去!”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觉得更应该去了,“府里这段时间一直状况不断,今天非要去净慈寺破一破!”说着老太太瞧着秦珊和秦慧,皱眉看着两人,“你们两个还去不去?”
秦珊紧紧的抿着唇,就在老太太不耐烦的时候秦慧忽然出声,她郑重的看着秦珊,“姐姐,你留下来照看姨娘的后事,我和祖母一起去净慈寺。”
秦珊接触到秦慧的目光,顿时了然。
妹妹的计划她已经知晓,的确十分有可行性,姨娘的死和秦惜脱不了干系,不让秦惜付出血的代价,她们两个便妄为人女!而她也必须留下!留下处理姨娘的后事,她也要仔仔细细的查看姨娘的院子,她就不信害人的人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祖母……珊儿不能陪您同行了……”
“行了,你就把云氏的后事简单的办办吧,她一个姨娘也不用怎么操办,你尽尽最后的孝心吧。”老太太不耐的挥挥手。
秦珊死死的咬着唇,垂下的眸子溢满了泪痕。老太太的意思分明就是不让大办,甚至连葬礼都不给她……她艰难的应了一声,“是。”
老太太交代好了便上了马车。
一共只安排了两辆马车,老太太和王嬷嬷自然而然的坐到了第一辆马车中,而秦惜和秦慧则是坐到了第二辆马车中。王嬷嬷安排的很是妥当,带了诸多的护卫,老太太一声令下两辆马车就冒着雨缓缓出发。
秦惜上了马车便抱着包袱坐到了一边,倚在马车的车柩上当秦慧不存在般的闭目养神。
马车轱辘轱辘的转动起来,秦慧自上了马车便目光阴冷的等着秦惜,那冰冷阴森的眼神宛若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毒蛇,只要给她一个机会,她便会不顾一切的扑上来一口咬死她。
秦惜不是没感受到秦慧的目光只是不想理会罢了。
可她不理会秦慧,秦慧却不会放过她。
“秦惜,你好歹毒的心肠!”
“妹妹在说什么胡话?我怎么就心肠歹毒了?”秦惜睁开眼,双手抱胸,笑吟吟的瞧着秦慧。
“姨娘是你下的手,对不对?!除了你根本不会有别人!”
“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妹妹说话还是小心谨慎点的好。”秦惜收住笑,面无表情的瞧着秦慧,“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对付的了云氏,别开玩笑了。妹妹不但有臆想症,而且耳朵还不好使,难道妹妹没有听到李嬷嬷的话?李嬷嬷分明说云氏是自尽而亡。这样无凭无据的话说多了难免让人误会,妹妹若真的怀疑我便找出证据来,只要能证明我的罪状,我便心服口服。”
秦慧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一双妖媚的目光充满了憎恨。秦惜已经懒得搭理她,闭上眼睛再次靠在了车壁上。
这一行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净慈寺建在京郊处的半山腰上,到了山脚下便要徒步攀爬才能上山。
净慈寺的人也很是贴心,在山脚下安排的有客栈和安置马车的地方,秦惜背着包袱下马车的时候就瞧见安置马车的车棚里已经有了好几辆极尽奢华的马车。
她顿时微微一挑眉。
这么大的雨,竟然也有跟她们同样来听禅的人,倒是少见。
老太太也瞧见了那几辆华丽的马车,目光转向王嬷嬷,王嬷嬷接到老太太的视线,已经主动询问起来,“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谁也来听禅呢?”
“哦。”安置马车的客栈老板娘拍拍胸口开口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今天一大早简亲王妃就带着定安候来了,听说来的时候还没有吃早膳呢。”
老太太心里一跳,一路上马车颠簸之苦立马就消散了,人家简亲王妃都来了,她这一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好累的。
一行人由护卫领头,互相搀扶着爬山。
因为净慈寺闻名于大远朝,前来求签的人很多,早在二十多年前这里便修了山路。一阶一阶的阶梯,众人拾梯而上。石板上长了诸多青苔,特别滑,因此众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爬山可比坐马车辛苦的多,好不容易用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净慈寺。
因为是十五的关系,寺庙的大门口守候着小尼姑,小尼姑站在屋檐下,瞧着众人到来。念了句“阿弥陀佛”才迎了上来。
“诸位施主可是来听净心师太讲禅的?”
老太太不敢托大,双手合十回了一礼,亲自回答,“正是。”
“那诸位施主跟贫尼来吧。”小尼姑微微弯腰,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前面领路,“讲禅就快开始了,诸位快些吧。”
老太太一听,心想自己还是出门晚了,赶紧扶着王嬷嬷跟上小尼姑的步伐。
经常来净慈寺拜佛的人都知道,净心师太讲禅从来都不在公开场所,而是选择在自己的居所,而净心师太为人比较喜静,因此她住的院子是净慈寺里最偏僻的小院子。
穿过一条条小径,也不知道绕了多少弯,走到最后人脑子都迷糊了,终于在一处可以称得上是原始的地方,小尼姑终于停了下来。
秦惜远远看过去,净心师太的院子已经近在眼前。只是她院子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被绿色的植物环环包围着,远远看去还真的不太容易发现。
小尼姑领着众人进了院子,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小尼姑和老太太道,“老夫人,谁要听禅便留下,不听禅的还请先离开,师太讲禅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
老太太十分理解,只让秦惜和秦慧两个人跟着,其他人都打发了,“王嬷嬷,你去和小师傅一起安排一下住处,今天就在这里过一夜,明儿个再回去。”
王嬷嬷颔首应答了下来。
王嬷嬷一走,秦惜和秦慧则左右两边的站在老太太搀扶着老太太,屋檐下站满了人,秦惜目光一扫而过,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正是瞿氏。瞿氏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姑娘,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都有些苍白的样子。
忽然,一道淡淡的目光落在秦惜的身上,那目光十分具有侵略性,以至于秦惜背脊微微一僵。她眸子一凛,扶着老太太走到屋檐下,一双妙目不着痕迹的扫过去,却没有发现有窥视她的目光。
忽然,她眸子一顿,惊讶的发现人群中竟然站着一个男子!
没错!就是一个男子!
男子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材欣长。站在一个妇人面前笑的十分纯真无邪,他侧着脸对着秦惜,秦惜远远看过去就瞧见男子挺拔的鼻梁和吹弹可破的肌肤。他下颌弧线优美,宛若最出色的画卷。单单是一个侧脸便如此的出色,真不知道正脸是什么样子。男子身上的长袍花花绿绿,宛若各个颜色都泼了上去,实在令人不敢恭维,这样的衣服若是穿在别人的身上只会让人觉得俗不可耐,可穿在那男子的身上却让人感觉恰到好处,仿若除了他再也没有人能驾驭这样炫目的色彩。
可是……再如何出色的容貌也掩盖不了他是个男人的事实!
念慈寺这样的地方大多都是夫人和各家小姐们来参拜的地方,甚至寺里明文规定,男子不许踏进后庙。一来是担心不小心有公子冲撞了各家小姐,二则是担心山下的一些无耻之人上山来调戏尼姑和小姐们。所以就在寺庙的门口,她们府里的护卫就被拦截下来。净心师太的院子绝对算是净慈寺后庙的后庙,而这男子竟然可以进来……
只能说明这男子的身份非常之高!
可是却还是有些不妥的。
在场的人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贵妇,还有一些没出阁的小姐,男子待在这样的地方,可以说是非常失礼的。
可秦惜却发现,在场的人中不管是妇人还是小姐们面色都非常平静,仿若没有看到那男子一般……这样的反应还真是让人玩味啊。
仿佛感觉到秦惜的所思所想,就在秦惜要移开目光的时候,那年轻男子忽然转过脸来。
秦惜瞧见男子的脸,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最为吸人眼球的便是那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他凤目妖娆,眼珠极黑,仿若滴进一滴浓墨,黑的惊人,也亮的惊人,清澈的宛若一眼见底的小溪,可深深的看去又仿佛是漆黑的漩涡,只需一眼便勾魂摄魄。
他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再加上白皙的皮肤,有种雌雄不辨的美丽,可是一双漆黑的剑眉却完美的弥补了这一点的不足,漆黑的剑眉斜飞入鬓,为他的容颜添了几分英气!
秦惜胸口砰砰直跳。
她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以前作为苏瑾的时候她曾经见过各色各样容貌出色的男子。她的哥哥苏荣景便是鼎鼎大名的温润公子,还有赵淳,赵淳人品暂时放着不说,单单看容貌也是极为出色的,她还曾远远的见过一次京城中出了名的妖娆公子韩子玉,那男子十分张扬,一身火红色的长袍总能被他穿出英气的感觉。可她见过的所有人里,都比不过眼前男子的容貌。
秦惜愣愣的看着男子,男子仿佛察觉到她的目光,对她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一笑,如同满山的花在一瞬间开放,瞬间便弥漫了满山的花香。
秦惜心一跳,慌忙收回视线,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清心咒才终于平静了下来。
三人走到了屋檐下,老太太的身子有些紧绷。
秦惜目光再次飞扫一圈,顿时了然,在场的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都是极为出挑的,很显然都是贵族圈子里出来的。瞧见她们祖孙三人,所有人头投来好奇的目光,可打量了三人一圈之后便淡淡的收回,半点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难怪老太太紧张了,贵族的圈子都是十分排外的,除非是得到她们圈子里众人的认可的,否则极难融入进去。而融入圈子最首先的条件就是——身份。
老太太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可出了府立马就宛若枯萎的小草一般,萎了!
老太太拘谨的站在屋檐下,仿若犯了错的小孩一般,颇有些不知所措,秦惜看了一眼秦慧,发现她同样身子紧绷,动作都有些不协调起来。
她在心中讥诮,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一个小尼姑守在紧闭的房门口,秦惜定睛看去才发现竟然是净心师太身边的道虚师傅。想起上次道虚师傅对她的帮助,秦惜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虚师傅,好久不见了。”
道虚师傅合手回礼,微微一笑,很是熟稔的道,“二小姐可算来了,上次之后师太就一直挂念着二小姐……这一次二小姐若再不来,师太就要让贫尼上门请二小姐来了。”
此言一出,整个院子静谧的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要知道,净心师太是什么人?鼎鼎大名的得道高人,这些年来除了和叛国的苏丞相的夫人是莫逆之交之外,几乎没有听到净心师太和谁关系亲密过。就连太后都十分敬重净心师太,可净心师太也只是例行公事的几个月去一次皇宫陪太后说话聊天。
而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女子……听道虚师傅的话,竟好像和净心师太十分熟稔,还需要净心师太上门去请……这样的待遇便是太后娘娘都不曾有过的。
所有人瞧着秦惜的目光都没有了先前的轻视,而是多了一分郑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惜身上,秦惜和道虚师傅说着话,没有注意到落在身上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对道虚师傅笑笑,“这段时间府上一直忙碌,没来拜会师太,是秦惜的不是。”
“二小姐说的哪里话,来了就好。还有一刻钟左右的功夫师太就要讲禅了,二小姐准备一下等会儿就进去吧。”
“好。”
一转身就瞧见众人异样的眼神,秦惜微微挑眉,没有丝毫不自在,她对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礼貌性的点点头。面色依旧含着淡淡的笑意,不卑不亢。
老太太感受到周围人眼神的变化,不由得挺直了背脊,下颌微微抬起,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简亲王妃沈氏盯着秦惜看了好一会儿,对这女子倒是有了几分好感,询问身边的章嬷嬷,“嬷嬷可知道那女子是谁?”
章嬷嬷仔仔细细的把秦惜打量了一遍只觉得有些眼熟,可还真的就是辨认不出来,她又把视线落在老太太的身上,思索了许久终于恍然大悟。
“老奴想起来了,好像是秦将军府的老太太,方才道虚师太称那姑娘为二小姐,那女子应当是秦府嫡出的二小姐秦惜。”
秦府?
沈氏对这样的小门小户还真是想不起来。
章嬷嬷提醒道,“她母亲是孙家的嫡出女儿,就是当年下嫁引起一番轰动的。”
孙家?沈氏顿时了然,孙家她还是知道的,标准的名门望族。当年还在京城的时候也是京城中的名门,和她的母族也是可以相提并论的。而且据说孙大人要从江南调回来了,这一次归来大家都心知肚明,肯定是要被皇上提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