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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会儿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小花前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小胖脸上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哀伤:“阿爸说,花神要召小花回去了,可是小溪姐姐,我舍不得小花怎么办?”
    连溪手顿了一下,将这个半大的孩子搂进怀里:“不怕,严哥哥是医生,会没事的。”
    不远处,严泽捏紧了手中的书本,垂着眼帘,什么也没有说。
    小胖死死的抱着连溪的腰,终于哭出了声:“小溪姐姐,我答应过小花,等我长大了,会娶她回家。我会努力多吃饭,快快长大的。花神为什么不等等我……”
    连溪顺着小胖的背,轻轻的说:“小花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小花终究没有好起来。
    她走的那个夜里,下起了大雨,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
    严泽一身湿漉漉的出现在屋子门口,看着连溪,神色疲惫:“小花要送葬了,你要去送送她吗?”
    连溪想起了那个拥有甜甜笑容的孩子,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严泽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雨衣,将连溪包裹在了雨衣中,走到门口将门前插着的火把抽出来,拉着步伐有些虚浮的连溪,往下走。
    夜里,连溪看到了一条蜿蜒的“火”路。
    这一夜,无论男女老少都出动了,他们手点着不怕水的火把,沿着山路站着,十米一人,在夜里为逝者照亮了一条特殊的路。
    小花躺在藤编的担架上,被四个成年男子抬着一路顺着火光走去,每经过一个人,那人就会离开路边,拿着火把跟在队伍后方。
    路越走的远,后方加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拖延成长长的送葬队伍。
    连溪跟在队伍后面,艰难的前行着,暴雨倾倒的嘈杂声中,连溪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哀声歌唱——
    “长长的路哟,长长的弯——”
    “天还没亮,我的孩子哟,你莫慌张。”
    “长长的绳节,长长的思念——
    “路太崎岖,我的孩子哟,你莫匆忙。”
    ……
    奉化一族,延续的是土葬,他们崇尚自然,自然希望自己死后回归大地。
    这是一场肃穆却又异常悲伤的葬礼,以至于回来的路上,连溪的心情非常沉重。
    这话听起来很好笑,她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却还有心情去心疼那个夭折的孩子。
    她低头自嘲的一笑,注意力一散,脚底就打滑了起来,路愈发难走。
    一步没有踩住,连溪眼看就要头朝下栽倒在地上,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撑住她大半个体重,将她稳稳托住了。
    末了,还带着些许不满的说:“他还用药限制你的活动吗?”
    连溪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熟悉的一张脸,银色的短发,精致的眉眼,还有略带不羁的眼神。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亚卡,你怎么在这?”
    还活着就好。
    “严泽没跟你说么?他把我关了起来。”亚卡并不在意什么男女大防,搂住连溪的腰,将她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今天是族人葬礼,无论是谁,犯了什么错,都要在这一天参加送葬的。”
    连溪正要说话,队伍中传来了惊呼声,两人转过头去,才发现小花的母亲,一路撑到现在,终于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男人将昏迷的女人背了起来,急匆匆的往回走。
    有些骚乱的队伍慢慢的平静了下来,在临近聚居地的路口,人流分成几股,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亚卡看了山顶一眼,对着连溪说:“我送你回去。”
    严泽带着部分人留在原地收尾,收拾完了,才会回来。
    连溪现在一个人根本爬不到山顶,也就没有逞强,道了声谢,让亚卡送着往回走。
    送回连溪后,亚卡并没有打算走,他还有些话要问严泽。就占据了了一把椅子,喝着一碗凉透的白开水,将严泽说过的事,用自己的话再说了一遍。
    关于赐福。
    关于奉化一族。
    关于双生花。
    ……
    这一次他的语气很平淡:“今天夭折的孩子,就已经有三个了,再过几年,这里就再难看见孩子的笑声了。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严泽他们,迟早会对你下手……”
    连溪没有说话,她现在正用着一枚借来的针,替自己缝补外套,每出去一趟,她的衣服都要被划几道口子。
    如此平淡的反应让亚卡皱眉起来:“你难道不介意吗?”
    无论是参加葬礼,还是现在,她都是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介怀和戒备的样子。
    就当亚卡以为连溪不会再接话的时候,她咬断了线头,将衣服彻底抖开。
    随后摇了摇头,用空出的一只手,指了指自己心脏:“我没你想像的那么当然,我比任何都介意,只是这里什么感觉,你看不到而已。上一次它这样的,还是大河生死未卜的时候……那时候我就在想,我没有亲哥哥了。”
    这话说的十分轻巧,就好像她平时卖萌耍宝时一样,眉眼甚至还带着笑意。
    “而现在,我没有了另外一个哥哥了。”
    屋外,一道身影僵在了原地。
    正如来时一样,离开的时候,严泽也悄无声息的。
    直到离开了足够远的距离,他才剧烈的咳嗽起来,扶着树干才稳住自己没有倒下去,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淤血吐出来后,他才渐渐放缓了咳嗽,眼中的湿意被翻腾的情绪慢慢的淹没,随后平静成一片死寂。
    屋里的两人并没有发觉屋外的情形。
    亚卡听了连溪的话,久久不语,叹了一口气:“其实也不能怪他,他只是——”
    没办法了。
    这么一大族人都压在他的肩上,每死去一个人,都成为他心底一道迈不过去的魔障。
    亚卡见连溪无动于衷,继续说:“没有经过赐福的族人,很难活过四十岁。”
    连溪愣了一下,嘴一张一合,没有出声,像是在计算些什么。
    “不用算了,严泽今年三十七岁,关于年龄,他并没有隐瞒。”亚卡手捧着凉透的茶杯,“他并不让我就诊,我虽然不清楚他大概的身体状况,但是就他这段时间激进的表现来……他也难逃过这个魔咒。”
    “怎么会?”连溪视线直视着亚卡:“他看起来那么健康……”
    “你花之眼已开,不介意的话,可以亲自看下。”亚卡说着起身,苦笑,“我被关小黑屋的时间快到了,再不回去,会受到双倍处罚的。”
    针对族长的处罚,就是他想躲,也躲不开。
    临走之前,他伸手覆在连溪的脸颊上:“连小妹妹,你再等等。”
    再等等,等那个人你爱的人,踏过这一路荆棘,带你回家。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个对索兰而言无关紧要的人,换我们全族的倾力相助,杭将军,这个生意你们做的可不亏本。”
    杭跃看着眼前的人,除了一身亚麻色的长袍稍显奇怪之外,没有任何特点。
    杭跃眉眼间都是疲惫:“你得到了你们想得到的,答应我们的条件,我希望你们一一实现,不然我就是拼个你死我活,也要把奉化这一族夷为平地。”
    来人并没有被杭跃的气势所吓到:“我们派遣了想关人员辅助将军,成效怎么样,将军自己也看到了。诚意做到这个地步,将军还不愿相信我们,那我就没什么话说。”
    “我不是跟你打嘴皮官司的。”杭跃脸色还没有多少血气,在灯光下似是想到什么,“连溪以后会怎么样?”
    虽说这次是从大局出发,占尽大义,可连溪怎么说到底救过他一命……
    来人笑了笑,不卑不亢:“那就不是将军能够关心的了。”
    杭跃想到和那人的约定,叹了一口气:“今天就到这吧。”
    看着来人如同幽灵一般消失在了窗外,杭跃对着自家副官说:“姚守那边?”
    副官如实回答:“少校对此还一无所知,可是纸包不住火,这以后……”
    哪个正常的男人丢了媳妇,不会怒火滔天,现在事情做的越绝,往后的情分,消磨的就越快。
    杭跃和姚守也是大小一起的情分,就这么没了的话,的确太可惜了。
    “你盯着点,过了这一段时间再说,到时候要算账还是要退役,让他找我就是。”
    副官低头:“是。”
    杭跃低眸,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门被关上,室内又恢复到了原有的安静。
    杭跃开了一盏灯,只照亮了桌面四周的不大的地方,杭跃像是卸掉了所有的力气,往后倒在椅背上。
    窗户是这时候打开的。
    风卷起雨丝溅在杭跃的脸上,杭跃的肌肉在瞬间紧绷,虽然多年没有作战,但是他从未放弃过体能训练,抽抢上膛的速度,一气呵成。
    窗外的黑影甚至没有将视线施舍在武器上,清冷的目光扎在杭跃身上,看似平静的黑影,像是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轰隆!
    惊雷在天空中炸响,闪电在夜色中骤起骤灭,短暂不到一秒钟,却让杭跃清晰的看见了黑影的正脸。
    姚守执行的任务还未结束,就收到了亚卡的报信,几天几夜没合眼,赶过来就见到了这一幕。
    连对峙的时间都省了。
    姚守立在暴雨中,双眸都是血丝,他内心翻腾如同岩浆,表面却异常的冷静。
    他听见自己对着屋内曾经同生共死的兄弟说:“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
    暴雨倾盆,初冬的雨,带着刺骨的寒意。
    倒在地里的人,满身都是泥浆,但是他只是轻轻的皱起眉头,判断着着自己肋骨是断了一根还是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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