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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翎已经坐了进去,并且示意殷子波也坐进来:“宁可共载无?”
    “不可以。”凌苒气得要死:“行了,行了,我让你们蹭饭还不行么,你们自己开自己的车,省得我晚上还得送你们回来。”
    于是凌苒在前面走,叶翎和殷子波的两辆车跟在后面,一直开进凌苒住的小区。上电梯的时候,凌苒脸拉得比丝瓜还要长,但是两个男人不管,说说笑笑,一直跟到凌苒家里。
    真进了家门,就是客人,凌苒不好意思板着脸了,于是给两人拿拖鞋:“对不起啊,家里男士拖鞋不多,可能不太合脚。”
    “没事。”殷子波把脚塞拖鞋里,嘀咕着:“凌苒,你怎么那么多鞋?”凌苒的门厅里有一个一人高的双门大壁柜,里面整整一柜子的女鞋,女式拖鞋尤其多。
    凌苒不好意思:“我是鞋控。”凌苒跟叶翎忽然对视了一眼,叶翎无语,默默的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真皮面绒布内村的中跟皮拖鞋放在凌苒脚下。
    凌苒请两人去卫生间洗手去灰:“我去换套衣服,好给你们烧晚饭。”凌苒进主卧室去了。
    叶翎洗完手后,开始一间一间细细的打量房子。这房子已经完全重新装修过了,虽然还是昔日的格局,却已经完全没有了他们昔日的痕迹。叶翎用手指轻轻抚摸过阳台的红色木栏杆,脑子里浮现过去的那个简陋的不锈钢栏杆,凌苒曾经用双手抓过......但是叶翎也没有在凌苒这发现男人的痕迹,邵承志还租着出租房,在凌苒这就几套换洗衣服,凌苒收在壁橱里,叶翎看不见,客厅里貌似多了一张电脑桌,但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即使她真有男友,两人也没统计,可能这个男友不在北京,可能压根不在中国......叶翎放心了。
    凌苒换好衣服出来,上身穿了件棕红色紧身线衫,下面一条墨蓝色弹力牛仔裤,光着脚踩着那双中跟皮拖鞋,曲线玲珑,该凸的地方决不偷工减料,该凹的地方绝对不盈一握。
    殷子波眼珠子顿时圆了:“哇,凌苒,你干嘛不这么穿着上班啊。咱们公司没那么一本正经。”一面说一面人往前凑,快贴凌苒身上了,胳膊一伸的话,就可以抱住她的细腰。
    凌苒白了他一眼:“leave my ass。”
    叶翎把殷子波扯开:“安全线一米。”
    幸亏早晨买了菜,凌苒打开冰箱,把东西一样样搬出来,鱼虾居多,放微波炉里解冻。
    叶翎跟殷子波一起脱了西装,挽袖子帮忙。凌苒苦笑:“这么小的厨房,还是我一人来吧。”
    叶翎说:“我来打下手,子波,你出去。”
    殷子波不干:“我来打上手。”
    凌苒晕,最后是叶翎洗菜,殷子波切菜,凌苒烧菜。凌苒家里装的是四眼煤气灶,于是把四个眼全用上,倒是不慢。
    殷子波吸吸鼻子,小声嘀咕着:“好香啊。”
    凌苒笑。凌苒是跟她老爸学的烧菜,所以基本上都是上海菜系,锅里炖的是腌炖鲜,就是腌肉,鲜肉,鲜笋,咸笋一起炖,乳白色的汤汁在锅里慢慢翻滚,空气中飘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一个小时后,饭菜都上桌了,一共是一个汤,五个菜。一个清蒸鳕鱼,一人一份,放在三个小瓷罐子里蒸出来的,鱼肉白如雪,嫩如丝,汤汁鲜美;一个红烧对虾,凌苒为了照顾两位男士的口味,加了不少干辣椒,非常入味,又香又辣;一个椒盐脂排,三寸长的嫩脂排裹上淀粉后在油里炸酥,再撒上椒盐,又香又脆,一咬满口油脂;另外是两个素菜,一个蚝油芥蓝,一个松仁玉米豌豆,碧绿青翠,鹅黄嫩白,外加一份汤。
    凌苒问:“想喝啥?”
    叶翎说:“红酒。”
    “喝完你们怎么开车啊。”
    “没关系,三个小时后,就没事了。”叶翎回。
    凌苒晕:三个小时,你们居然想赖在我这三小时......
    凌苒打开一瓶干红:“三小时到了,必须给我滚,否则我拿扫把把你们请出去。”
    殷子波正两只手抱着啃脂排,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美女不要脾气这么大,要长皱纹的好不好。嗯,这排骨真香。哎,叶哥,你少吃点,你别吃那个......反正你天天应酬......”
    ☆、投行
    殷子波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家常菜,基本是早餐面店,正餐要么酒店要么盒饭,所以吃得兴高采烈,一个人干掉了一大半的菜,抱着碗“咕嘟咕嘟”,喝了几乎全部的汤,这下彻底吃撑了,坐那直喘气,拿一块湿纸巾抹汗。
    凌苒担心:“是不是胃疼啊。”
    叶翎给了个白眼:“放心,就一锅汤,等会撒泡尿就完了。”
    凌苒嘀咕:“喝那么多干嘛,跟旱了八百年似的。”
    殷子波长舒出一口气,笑:“真爽,我汗都出来了。凌苒,你怎么这么会烧菜啊。我咋不娶个这样的老婆啊。”
    “学得呗。”凌苒好笑,“不过,娶我当老婆没用,我偶然发兴了才烧这么一顿,也许一年半载,也许三年五年。”
    “浪费人才啊,浪费人才。”殷子波大叫,“太可惜了,你应该天天烧——嗯,天天给我烧怎么样?”殷子波厚着脸皮色迷迷的看着凌苒。
    “哪来的时间,我天天烧饭,你给我50万年薪啊!”凌苒好笑。
    “我在美林三年,一顿像样的饭都没烧过。我那个美国男友吃了整整三年的炒嫩鸡蛋。”凌苒忽然有点感慨,“就因为这么天天早晨一顿嫩鸡蛋,使得我们的关系得以维持整整五年。都说女人通过男人的胃抓住了男人的心,心其实是抓不住的,我看是女人通过男人的胃拌住了男人的脚,让他舍不得跑掉。”
    叶翎嘀咕:“五年,天天早晨一顿炒鸡蛋,好吧,美国男人真够从一而终的。”
    殷子波点头:“是啊,凌苒,你那个美国男友,属黄鼠狼的吧,还是只未成年的。”
    “嗯,不是,是他人好.....”凌苒不高兴,解释:“那时我在美林做投行,非常忙,我从不在凌晨4点前回家,有时甚至是早晨8点才回来睡觉,但是10点半之前必须起床,11点前我一定回美林办公室上班。”
    “我那个男友是给一个操盘手当新闻助理。操盘手每天开盘前要浏览所有的重要新闻,但是操盘手是没有时间自己阅读删选信息的,所以事先得有一到两个助理给他收集,整理,简写,分析这些新闻,然后第二天在股市开盘前,花20分钟或者半小时,全部口头朗诵给他听。操盘手一面嗑药喝咖啡提神,一面听他们汇报,股市一开盘,新闻助理这一天的工作就算结束,所以我男朋友是通宵工作,汇报完毕后坐地铁回家。”
    “他到家,我正打着哈欠起床,他煮咖啡我炒鸡蛋。吃完,一般情况下,他就跟我做爱,这不是什么做爱的好时间,但是没办法,因为这一天我们不会再碰面了,运动完,他上床睡觉,我冲澡化妆出门坐公司班车上班。我一周要工作7天,周末往往是最赶的,经常48小时连轴转,再加上出差......我想他虽然从不抱怨,但是心里是不满的,所以我们同居五年,他从没向我求过婚,我完全能理解,其实我自己,也不想跟他结婚,因为,交流完全停止了,两人其实是同住的陌生人。”
    殷子波皱眉头:“怎么回事,叶哥也说他每天工作到深更半夜,你们做投行的有这么忙么?”
    凌苒跟叶翎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苦笑,叶翎叹了口气:“你说吧。”其实叶翎也想知道,凌苒这五年在美国是怎么过的。
    凌苒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嗯,我在美林是当助理,助理是投行的低级职位,比我们更低级的是分析师,助理一般藤校mba毕业,分析师一般名校本科毕业。分析师和助理都是在投行的金字塔链上的,不过是在最底层的,投行还有很多的职位比如秘书、文员,但是他们是不在金字塔链上的,做的业务也跟投行专业性无关。所以分析师和助理又被称为初级银行家,要一级一级往上爬,vp svp,d,ed、md。要爬到百万美元以上的高级银行家职位,要非常非常努力,因为每一级都会淘汰掉太多的人。分析师和助理在投行的流失是最厉害的,每年无数人离职,到了vp,svp就走不了了,他们薪水太高,想跳槽都没地方可去。”  “美国一般的公司,跟中国的公司一样,一天的工作时间,分成早晨,下午,而且从吃过午饭后,工作热情每况愈下,到五点前,基本上是人心涣散。”凌苒冲殷子波一笑。
    殷子波不好意思,嘀咕:“我可是经常加班的哦,不是在设计室就是公务应酬。我一般半夜两点才睡。”
    “但是在投行,助理一天的工作时间,分成;午餐前,午餐后,晚餐后,半夜后。”凌苒继续往下说,“午餐前,办公室里人寥寥无几,我一般在1011点前到办公室,回顾一下昨天的工作,整理一下今天的思路,然后吃午饭。吃过午饭,真正的工作时间开始了,所有的办公桌都坐满了人,所有的电话都响个不停,我们三头六臂的在接所有上司打来的电话,项目一项又一项的压下来,正常情况下,每个人手里十几项活要干,其中同时在做的23项,所以我们永远时间不够,永远在赶活,永远忙得喘不过气来,永远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永远在最后一分钟才能把活交出来。”
    “比如:一个md(董事总经理)电话下来:‘mary,有个客户要收购一家公司,我这有500页资料,你拿去看,3天内给我一份收购方案,要包括所有的成本预算,风险估算,利润预测,资金筹备’。然后‘吧唧’他把电话挂了,我骂一句‘fuck you’,准备接收数据包;这时一个ed(执行总监)电话打下来了:‘mary,你在干嘛,那个要发行债券的公司通知我们明天去他们公司递送《项目建议书》,写完了没有,快发给项目组所有人过目,今晚上装订好,明天早晨9点登机,已经叫秘书给你订好了机票’。ed电话‘嘟’的一声没了,我骂一句‘bullshit’,然后赶紧给项目组所有的人传送底稿。”
    “就这样,整个下午电话铃响个不停,助理们接一个电话骂一句脏话,一面不停的记笔记,要干哪些活,根本无法真正具体做哪件事。很多人接到上司蛮横无理却根本无法执行的命令后,除了骂脏话外,还狠狠的摔电话,砸键盘,所以低级职员的工作区办公用品的消耗量非常厉害,我们一个月坏的电话机,够美国一个正常公司用10年了。高级职员们一般不敢到我们工作区来,怕被我们吐沫淹死。”
    “下午除了收任务,还要开会,没完没了的开会,一个接着一个,有时是去会议室开,有时是电话会议,上司的,律师的,会计师的。开会最恐怖,因为会不定的制造任务,一个随口的提议就会裂变为一个文件叠起来跟人一样高的任务,把低级职员直接压死在废纸堆里。”
    “好不容易到了五点,ed,md们下班了,电话不再响了。助理们去吃晚饭。一般助理都会拉帮结伙,跟几个要好的知己朋友占一个小餐厅,然后把门关上吃饭。为什么关门吃饭呢,因为我们要一面吃一面骂脏话,我们在吃饭过程中发明了全世界最新颖最匪夷所思的骂人新词汇,给我们的上司起各种异想天开的代号,把他们骂得无微不至,无孔不入,这是我们的集体心理治疗。要是没有这顿晚饭,我们早就疯了,虽然投行其实比精神病院早就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吃完晚饭,真正的一天工作开始了,这是低级银行职员最重要,效率最高的工作时间,所有的资料都是这时候被一目十行的阅读,所有的文稿都是这时候被完成的,写建议书,写备忘录,绘制图表,选择分析模型,做金融分析.....大家埋头苦干,思维高度集中,头脑清醒异常。投行是高竞争行业,完不成任务,出不了业绩,就会被淘汰出局。身处这样的激流中,除了奋臂往上游外,就只剩下被淹死的份。”
    “比如说,写《项目建议书》,我把已经写好的建议书发给项目组的每个成员,包括svp,包括md,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能看到,然后他们就会在建议书上标上各种他们想要的改动,什么这里增加一份财务报告,那么加个曲线分析,这里的要加张彩色照片,那里要用不同的字体加下划线,有时他们还会异想天开的把这一页换到那一页,把这一章换成另一章,于是建议书改得面目全非。”
    “他们的指令不断的发过来,我不断的按他们指令修改文案。每修改完一次,我就要发给我们公司的文字处理部位,那里的人类似于职业打字员,他们是小时工,每小时15美元。所以别指望他们会对你有多好的态度,如果你想对他们发号施令,那么他们会故意把你的文件弄得一团糟,处处是错误,所以你发过去的时候,最好还附加上几句好话......”
    “文件从文字处理部门传回来,我再给各位上司发过去,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能看见修改稿,然后他们再继续没完没了提出修改建议,我再继续没完没了的改,投行的规矩,就是不到最后一秒不停稿。这完全是一种病,高级银行职员焦虑症发作的典型症状,靠无穷无尽的折腾手下员工缓解内心的恐慌,他们以为我们的建议书做得包罗万象,越漂亮越完美,被客户选中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建议书永远那么厚,厚到根本没一个人会愿意去读它。事实上,建议书90%的内容永远不会被客户看见。”
    “如果运气好,偶然会有一个晚上午夜前可以把活干完,这时候,就可以下班了。”
    “那么剩下的长夜咋办?回家睡觉么?绝不,做投行的受虐贯了,让他们半夜下班回家简直会要了他们的命,所以一般这个时候,男士们就会去寻花问柳,女士们就拼命想,过去认识的人里面谁还可能没睡觉还可以去勾引......不过,这种机会微乎其微,一个月都发生不了几次,于是工作时间进入半夜后,对我来说,一般是到凌晨4点,但是每周总有两三个晚上通宵不睡工作到早晨8点,然后11点钱还得精神抖擞,衣着整齐的再来上班。”
    “举个例子吧,比如,《项目建议书》明天要去见客户了,半夜前,终于所有的修改全部完毕,于是我就去复印室打印,要在明天登机前把建议书打印出十到二十份。复印室的人可比文字处理中心的人难搞定多了,因为他们是蓝领,只拿美国劳工部规定的最低时薪,一个小时6.5美元,所有他们根本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如果我们想催他们快点印,他们就会给我们一个白眼,说;‘你前面有20份都要加急印,你有什么特殊的,去,后面排队去’。但是我们却非要他们帮我们加急印不可,因为明天早晨9点必须抱着这叠东西上飞机,而且这不比文字处理部门,文字处理部门不给我们干活,我们自己也能完成文本的修改,就是得多花点时间,但是复印室不给我们打印,我们是真的抓瞎,所以我们得千方百计拍复印室工人的马屁。”
    “我每年到圣诞节都会给复印室每个人发圣诞贺卡,里面装个20到50美元的小费,平时会时不时的叫外卖给他们送披萨,意大利面。这样,我就能长久的让我要印的文件排在最前面。如果临时有急活——这个临时其实已经是常态了,我干脆掏50美元直接塞进人家口袋,再叫披萨饼店送两大盒披萨过来,跟他们一起吃。这样他们不光会帮我把文件打印出来,还会帮我一起分页,核对,装订。这个太重要了,因为,建议书厚达100多页,里面有那么多的彩页插图照片,这些都必须用别的纸张单独印刷,然后再插入黑白印刷中间去,一本没什么问题,但是20本,就得两三个人分一个晚上,每本都得仔细核对过页码,检查是否有打印错误,然后再印封面,再装订。这完全是体力活,我经常跪在复印室的冰冷地上分页,膝盖都肿了,等装订好,人精疲力尽,腿都迈不开。但是不行,该去赶飞机了。”
    “我们上班总是随身带着一个登机箱,随时准备出差,每次总是在飞机起飞前的最后一分钟赶到。跳上航班时,总是拖着大包小包,累赘不堪,沉重无比,里面2/3的东西并非自己想带,或者能用的。但是这些也算了,最可恶的是当我们连续一两个晚上不睡,穿着龌龊不堪的衣服,浑身熬夜的怪味,嘴里血腥阵阵令自己恶心,一脚踏进公务舱,总是看见带队的那位md或者ed,睡眠充足,精神饱满,衣冠楚楚的坐在那里喝咖啡,看《华尔街日报》。我每次都有冲上去掐住他喉咙,再来回抽他几个耳光的冲动。我开始以为只有我这么有犯罪倾向,后来我那些男同事告诉我,他们每次看见这些md、ed,想做的事情是直接上去把这条洗刷的如此干净的狗给阉了。”
    殷子波听得毛骨悚然:“老天,你们对上司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啊。叶哥,你.......”殷子波提心吊胆的想:叶翎手下员工是不是也想把叶翎给阉了。
    叶翎一笑:“中国投行在加班这个方面比美国好些,上司一般对下级比较爱护,不敢过分残忍的折磨他们,所以没资格获得手下这么多憎恨。很多人都只加班到半夜,比较人道。就是材料报会那一周,基本上整周都是通宵不睡,实在熬不住的时候,大家在沙发或者桌上稍微合一下眼......另外,中国投行里混日子过的员工很多,美国一个项目组,47个人,我们往往要十几个人,在里面就有滥竽充数的。但是人要想往上走,靠天分不如靠勤奋,业务能力的提高完全是一种自我的积累,所以在中国投行要想做得好,比美国还累,因为你要承担起那些浑水摸鱼的同事的份额。”
    叶翎笑:“不过,子波,你看凌苒他们,一个小助理,平时上班一身大名牌,一张脸化得无懈可击,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办公室里各种最先进的办公设备,咖啡食品供应充足,出差都是坐公务舱,睡五星级酒店,上下班还有公司班车接送;而我们呢,我们要去企业的每一个最偏僻的分支机构做尽职调查,坐火车加长途公共汽车加三轮人力车,住最寒碜的小旅社,老鼠跳蚤横行,一住一周到一个月,得自己用手洗衣服,各种食难下咽,各种苦逼的日子。还穿什么名牌,在中国,投行可不是什么衣着光鲜的行当。如果你有一根h开头的皮带,那么千万要抓紧机会,上市酒会那天一定要拿出来秀秀,可能两三年你就只有那么一次机会。”
    叶翎继续说:“还有,你看他们多潇洒,加班加到半夜,男的出门就可以去寻花问柳,女的更好,可以找免费的男人。你知道中国投行男女是怎么过日子的么?男的永远在被自己父母逼婚,明明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好要被父母问什么时候能让他们抱上孙子;永远在向自己女朋友道歉,周末必须加班,不能参加准丈母娘的生日宴会,今天晚上的约会取消,因为忽然要出差,而且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先是晓之以理,后是动之以情,最后是痛哭流涕,哀求下跪,最终都没能挽回女朋友离开的脚步。而女的呢,更纯粹了,干脆没有男朋友,反正有也没用,一年都用不上几次。睡觉时间都没有,还谈什么健身运动。哪有像凌总这样,天天吃完炒鸡蛋就来一场,一年比人家一辈子都多。”
    凌苒大笑:“叶总,您说得。我都要大掉同情之泪了,您有这么悲催么?”
    叶翎笑:“怎么没有,我本来在大学有一堆女朋友的,从进投行后,女朋友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我。最后还剩下一个,还一个月都见不了一面的。”
    殷子波好笑:“剩下一个,还不够好,你想同时要几个,你睡得过来么?”殷子波以为剩下的这个就是昨天叶翎说的那个给他烧菜做饭的。
    叶翎苦笑了一下:“问题是,那个,是我所有女朋友中,长得最丑,各方面条件最差的一个。她没别的男人要,所以才跑不掉。你以为她不想跑,她是骑着我这头马,四处找驴。”
    凌苒又好气又好笑:“胡说,人家明明是喜欢你,才容忍你,希望你能看在这份宽容上跟她结婚。人家连你嫖娼找一夜情都忍了,你还倒打人家一把。”
    叶翎自己也觉得好笑:“嗯,是我的错,让她从本科到毕业,到26,一直找不到比我更出色的男朋友,幸亏她后来回头是岸了,马上另找了个男人,迅速结婚了。”
    “不过嫖娼一夜情的事情,真不能怪我。她是我女朋友,我一周上七天班,每天下班都在半夜2点后,她有空的时候我在拼命工作,我下班的时间她永远在睡觉。我又不能去打搅她,那我咋办?不嫖娼让做投行的男人在受尽身心折磨后去哪找地方发泄去?我就是比一般同事多了个一夜情,他们比较少能遇到这种好事,我在酒吧里一坐一个准,而且都是尤物级的,而且都是主动来搭讪,而且都会给我留下号码,期待我再约,这......算不算我人生唯一值得自我吹嘘一下的骄人业绩啊?”
    凌苒点头:“值得,太值得炫耀了,应该广而告之,叶总你应该拿个高音喇叭去十字路口做一下宣传。”
    殷子波奇怪:“为什么你同事们不找一夜情?他们长得太寒碜?”
    叶翎摇摇头:“不是,投行选人的时候,一般会对应聘着的相貌有所要求,所以无论男女,长的都不会太对不起观众。是他们不想找,他们都宁可去嫖娼。因为做投行的,时间是最稀缺的,他们不想把那么来之不易的一点点解决生理需要的机会浪费在找一夜情上。”
    殷子波有点莫名其妙:“嫖娼也是解决,一夜情也是解决,一夜情还免费,而且多少比鸡干净吧。”
    凌苒皱皱眉头:“叶总表达的不对,词不达意......比如,在我所在的美林,每到圣诞节前,都要举行一个盛大的新年酒会,在曼哈顿的五星级酒店举行,有丰盛的食物,高档的各种酒水饮料,极尽奢侈,通宵达旦。”
    “做投行的女性比较少,但是并不是说投行里面女人少,其实投行里面女人很多,秘书基本上都是女的,各种文员里面一半是女的。到了圣诞酒会那天晚上——一般都是周五,女洗手间里全是人,女孩们一个个脱掉刻板的工作服换上袒胸露背的礼服,喷出来的香水直接可以把卫生间里的人熏昏过去,空气中全是各种香粉的粉末,非常危险,谁点个火,洗手间可能会爆炸。”
    “而投行里的年轻男人,来自各大名校,年轻,英俊,高收入,穿上正西装甚至燕尾服后,风度翩翩,想怎么高富帅,就怎么高富帅。”
    “大家整个晚上,纵情狂欢,爱喝多少就喝多少,反正统统都是公司买单。那么,是不是这些狗男女可以一拍即合,喝过酒,跳完舞,可以溜出去滚床单去了。错,到了半夜12点,投行里的那些年轻帅哥,一个接着一个,成群结伙,离开舞厅,去纽约各个酒吧找妓女去了。留在舞厅里的剩下那些年过40,大肚便便,头顶微凸的高级职员,女职员们的一片苦心全白瞎了。”
    “为什么那些年轻帅哥明明有免费的漂亮女人不上,要花钱去嫖妓?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想浪费难道的放松机会。他们如果是想跟公司里的某个漂亮女职员上床,那么他总得去献点殷勤吧,请她跳舞,哄她笑,把她灌醉。他不一定一找一个准,也许那个漂亮女职员对他的那张帅脸看不顺眼呢,也许他哪句话说错了呢,也许他跳舞时踩到她脚了呢,所以他就有白献殷勤,约炮失败的可能。他们统计过,哄自己看上的女孩上床的成功率是,30%,就是说他们得一个晚上讨好三个女人,才能保证自己能够上一次床,多累啊,这不是浪费他们时间精力体力嘛。”
    “然后,如果那个女孩肯跟他上床,麻烦又来了,他为了能参加这个舞会,肯定前两天总共加起来没睡几小时,现在已经完全体力透支了,加上没做完的项目还压在心上,他们虽然在寻欢作乐,精神上却依然紧张,加上上半夜疯狂的酗酒,他已经又困又累又急于发泄。”
    “如果他是跟女同事,他是不是需要要前戏啊,他是不是表现不能太差啊,如果他三分钟了事,第二天全公司的女人都会知道他有多次。所以,他干嘛要冒这个险呢,女同事又长得并不比鸡更漂亮,何必要冒着落笑柄的危险去花时间精力讨好女同事啊,挑个妓女都方便,妓女不会挑剔你长相合不合她审美,谈吐对不对她胃口,不会问你要前戏,要表现,要什么什么姿势,要多长多长时间,她只问你要钱,只要给钱,你想咋样就咋样,你不能咋样她也不会抱怨,做投行最不缺的就是钱,这些男人都是有钱没时间花的,所以当然宁可去找鸡。所以在投行里面工作的女人是最悲催的,守着黄河没水喝,那么多名校年轻英俊多金的帅哥,宁可花钱找鸡解决问题,也不愿跟女同事一夜情,而且那些鸡还不见得比女同事更年轻更漂亮。”
    凌苒叹了口气:“在投行,人是中性的,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狗使。女人长得再漂亮,除了又肥又丑的高级职员,没男人会看你一眼。每年各大学的mba学员进投行实习的时候,指导实习生是投行女助理们最喜欢的工作,因为只有这些实习生会对漂亮女助理们垂涎三尺,围着团团转。行里总会派最漂亮的女助理去指导他们,我年年都在内,这是唯一让我觉得我还是个女人的时候,居然还能引来年轻男人色色的眼光,要知道他们只要一只脚正式跨入投行,看你的眼睛就跟看死鱼一个样了。”
    殷子波马上讨好:“他们太没眼光了。凌小姐,我保证,你在我们公司绝对不会受此待遇,我愿意天天诚心诚意的奉献上我色色的眼光,反正看一眼又不需要掏腰包。”
    叶翎却有点黯然:“其实也不是男人真的那么喜欢嫖妓,谁不想有稳定安全的性生活,有属于自己的真心爱人,不管加班加到多晚,不管出差到多远,不管工作多辛苦压力多大,想起她就温暖,问题是,哪里去找。男人自己越是人困马乏,弹尽粮绝,就越想找个好女人,但是好女人不会跟我们在一起,跟我们在一起的都是淘金的。svp们因为要跟公司打交道,参与拉业务,所以应酬很多,经常泡酒吧,跑歌厅,他们一夜情机会比较多,遇到的都是那些歌手,模特,外围女.....那些女孩跟svp们在一起是因为,投行男有钱没时间,而女孩们有大把的时间却没钱,或者有钱不够她们花。”
    “我当vp的时候,也经常遇到这样的女孩。不过我的运气比较特别,那些女孩找我到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睡我,但是既然彼此都是白睡,就不能对对方要求太高。她们有空的时候,我不见得有空,我有空的时候,她们不见得有这心情。我告诉她们,她们不可以打搅我工作,所以不可以主动来找我,否则直接拉黑,但是同样,我去找她们的时候,人家不见得搭理我,有时打3个电话还不见得找得到一个陪我滚床单的,算了,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嫖娼。”
    叶翎叹了口气:“本来的愿望是想当好男好女,结果搭配在一起就是狗男贱女。”
    “嗯,vp,svp。”凌苒点点头,“美国的svp开始想结婚,想要稳定的生活了,因为他们年龄到了,30好几了,他们的薪水已经有能力买豪宅,养游艇。vp,svp年薪可以达到50万美元一年,但是干我们这行的,如果年景过得去,奖金往往跟薪水齐平,所以他们年收入可以达到百万美元。而且svp们的薪水已经高到没法改行或者跳槽的地步了,他们已经认命了,但是人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妓院里找性满足吧。这时候,他们就开始想寻求严肃关系,于是麻烦就来了,他们有心没时间。”
    “有一回,我们一个增发新股的项目被客户采纳了,于是一个带头的ed(执行总监)请项目组所有的人到纽约的一个高级夜总会里去狂欢,他个人买单。那个夜总会只接待男士,但是不是说他们不让女士进门,只是女士只能在既定的包间里活动,不能去别的地方,因为涉及到隐私。”
    “在投行,这样的夜晚是最醉生梦死的。ed趁机显摆,穷奢极欲,规定所有人的酒杯都不许空,大家一杯一杯的往下最昂贵的各种酒水,点的食品多到大家最终会直接吐在上面,然后是各种的荒淫无耻。那天晚上一个svp喝多了跳桌上说要给大家来一场真人秀。ed说svp的真人秀由他来买单,当场抽出2000美元现钞扔桌上,于是svp就跟夜总会的脱衣舞娘来了一场,一共持续了30秒,svp一触即溃,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这些男人基本上都是自告奋勇的开始,丢人现眼的结束。舞娘把2000刀现钞塞自己文胸里跟我们飞吻走了,svp坐下就哭开了。”
    “原来他有个女朋友,上周末从加州花5小时飞到纽约来看他,但是他从周五起就呆在办公室赶这个项目,周六周日一直在加班,根本没时间回家看女朋友,直到周一登上飞机,放下行李,扣好安全带,才有时间打电话给花店,叫他们送花给已经回加州的女朋友,向她赔礼道歉。svp哭得天昏地暗,说自己对不起女朋友,她花了10个小时来回来看他,他却让她一个人呆在自己的公寓里过了整个周末,连面都没见过她一面。三天后,他却在这里嫖娼——还是一次失败的嫖娼。svp絮絮叨叨的一面哭一面说自己怎么怎么爱女友,他们是中学同学,他是真心想往婚姻发展,最后,酒精发作,从椅子上直接摊倒在地,打起了呼噜。”凌苒摇了摇头,叹气。
    “我在当vp的时候,也有过一个女朋友。”叶翎忽然说,声音发哑,“我那时一周至少工作100个小时,我每天最多能睡4个小时,人长期睡眠不足,精疲力尽。但是我真的非常非常爱她,也许是那种患得患失的激情,让我的体能有了超常的发挥,我把我所有的时间精力激情都奉献给了她。但是我还是没时间见她。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整夜整夜的等,整个周末整个周末的等。我却不得不在办公室加班,不得不去出差,一加班就是72小时,一出差就是十天半个月。我知道她在等,为了等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我却只能在会议和出差的半个小时间隙里,约她见一面,总是让她等,总是匆匆忙忙,没有时间给她任何的爱抚,甚至都无法从容话别,总是进门就脱衣服,拉上裤子就得走人。而且一别可能就是十天半月。她总是想方设法到我出差的地方来看我,跟我一起住那么寒碜龌龊的乡下小旅馆,吃那么难以下咽的食物,来回的路途遥远又不安全,我却只能眼睁睁的让她离开。”
    “遇到我要报会,那种时候,虽然在同一城市,她却整周都会见不到我一面。她想我想得太厉害,就打的到我楼下,打电话对我说‘你把头伸出窗户,让我看你一眼’。我真的只能站在窗口让她看我一眼,因为我们的会议总是一个接着一个,md不断的在那里发号施令,这里应该怎么做,那里应该怎么写,我们拼命的把每句话记下来,不能漏掉一句话,不能出一点错,我都不能以上厕所的名义溜出去5分钟。于是我只能,站在窗口,把头伸出去,让她看我一眼,对她笑一笑,然后就回到会议桌上,都不能站在那里看她打的回去......”
    殷子波插嘴:“叶哥,这是不是你昨天跟我说的那个,最后跟你分道扬镳的女孩?”
    叶翎忍着眼泪,点点头:“对,我们在一起两年,虽然我一再委婉的挽留,她还是弃我而去。我没什么好抱怨的。其实我从来都没指望过她能跟我在一起两年,那么久。但是人是容易起贪心的,当她跟我在一起两年时,我真的以为她会跟我天长地久,结果她还是决然毅然断然的离开了我,一周就另找了一个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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