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笑?常笑,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在讲台上喊常笑。
常笑回过神,恍惚地站起来,自然不知道老师问的是什么问题。像前一世回答不出问题那样,她站在位子上,垂着头,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羞愧。
常笑自然不会羞愧,她上初中开始就没听过一次课,只是以前多少会留意一下老师的提问,但这一次是彻底的不知道老师讲的是什么。
“笑笑,第三十八页。”同桌是个很腼腆的小姑娘,偷偷告诉她答案。
常笑却像是故意要跟老师作对一样,跟一根木头一样怵在位子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上课好好听,先坐下吧。”老师见常笑回答不出,也没有为难。上了初中,孩子们渐渐大起来,老师对于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怪,一般也不会多说什么,提醒一句就好。
常笑沉默地坐下,心里却是在思考一个之前一直回避的问题。小学的时候是想要将农场推上规模,怕学习太突出反而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如今,她家的农场已经逐渐稳定,她跟祝景铄既然都听得懂,她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为什么还要在初中浪费时间呢?
心里这念头一旦形成,就会疯长。常笑觉得,她得重新计划接下去的人生了。
放学后,她去车棚推自行车。一开始的时候,常笑担心着祝景铄,每天得等他放学推着车子出了校门,才会骑着车子在后面慢慢跟着。后来见祝景铄适应良好,便也慢慢开始各走个的,不再像个老妈子一样跟在后面。
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确实没必要一直盯着。
十月初的天气,说热不热,说凉也不凉。常笑穿着一件花布衬衫,在晚霞照耀下,像花儿一样娇艳。
她就那样推着车,转头跟同学有说有笑的。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透着光亮,四周的颜色仿佛都被比了下去。
祝景铄站在初二年级的车棚旁边,沉默地推出车子,但照旧没有走上去,只是默默瞥了几眼,就推着车往外面走。
他走了没几步,迎面走来几个男同学。这几人见到他时,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过来挖苦他两句,而是直接朝着初一年级的车棚走了过去。
祝景铄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下来。
“常笑,你又一个人走啊?”那几位男同学走到常笑面前,挑衅地看着她。
常笑脸上的笑容在见到说话的人时,立即就隐了下去,面无表情地推出车子,连理都没理他一下。
“哎,我说你也太没礼貌了。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听不到吗?”
常笑推着车子朝那人狠狠送了一把,差点撞到他身上,不带感情地说:“好狗不挡道。”
“喂,你也太狠了,要不是我躲得快,现在你这车可是撞到我的腰了!”
“方华强,初二的车棚在那一边,你跑我们初一这边来做什么?再拦着,我直接从你身上碾过去!”常笑原本也没想跟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过不去,但这方华强实在是跟只苍蝇一般,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嗡嗡乱叫。
这也不打紧,最让人心烦的是这人对祝景铄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不敢明着动手,但私底下难听的话不知道说了多少。常笑一直都关注着,不可能不知道他在欺负祝景铄,因此旧愁新恨加起来,常笑不可能对他还有好脸色。
见常笑这么不给面子,方华强的脸面下不来,当即一把拖住常笑的后车架子,脸红脖子粗地喊:“你给我站住!”
常笑推不动车子,不得不停下来,回头凉凉地瞟了他一眼:“你要再这样,我就去告老师了。”
“你有本事就去告诉啊?我告诉你,校长可是去过我家的,我姐夫特别告诉他要他好好关照我。哼,你要是敢去告老师,我就让校长削你!”方华强自豪地说。
常笑真不想理这种狗仗人势的小屁孩,盯着自己的后车座驾,冷喝:“给我松手!”
“我就不松手!我听说你今天连老师的提问都回答不出来,你不是自……那个叫什么……自诩读书非常厉害吗?怎么连老师的问题都不会?”方华强今日就是为了这事来的,以前就听说常笑学习非常好,这让他非常不服气。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想跟她比,要处处比她好!
常笑一听他这话,就更加没有与他吵架的心情了,用力将车子一晃,挣脱掉他的手就往外面走。
“我让你走了吗?你不许走!”方华强死命拖着,就是不给她走,还对着跟他一起来的同学说道,“你们今日给我拦住她,回头我请你们吃烤串!”
“方华强,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耍赖!”其他同学一听有吃的,立马就奔了过来。
有一个直接跑到常笑面前,鄙视地看着她:“常笑,你以前学习那么好,怎么一到初中就不行了?我妈说了,你这种就是后期发力不行,有的人小学学习是很好,但一到初中就跟不上了。所以,学习还是要看以后的。”
常笑看着跑过来凑热闹的常和平,这头更疼了。
“和平,你不要乱说话。”常和东忽然过来拉自家堂弟。他是跟着方华强一起过来的,先前并没有上前帮方华强,也没有帮常笑。此时一见自家堂弟竟然过来奚落常笑,顿时让他住口。
“哥,你干嘛要帮她说话啊?”常和平不解地看着常和东,他发现每次他说常笑的时候,他堂哥都会反对。
“我不是帮她说话!”常和东有些急,下意识地去看方华强,好在他在跟常笑的自行车较劲,没空顾得上他。
但方华强没注意,不代表常笑没注意。常和东估计是听了家里大人的,因此对常笑的态度不像其他熊孩子那样。常笑对前一世的常和东并没有多少印象,按照目前来看,就是一颗墙头草,两边都想倒。
方华强还在纠缠不休,常笑这阵子本来心里就不是很痛快,也有点被闹得烦了。跟一个孩子吵架只会让她更烦躁,当下对准方华强的手一抓一扭,愣是将他的手给从车架上提了起来。
“哎呦——你放手!放手!”方华强的脸当即就成了猪肝色,痛苦地喊道。
常笑白了他一眼:“就这么点力气还要出来跟人过不去?回家先好好练练吧!”
“你这个婊子!别的女孩子哪里有你这么大的力气,你一定不是女的!我告诉你,你这个连老师问题都回答不出的白痴,今天必须给我道歉……啊!”
常笑直接拧着方华强的手,将他给推到了地上,然后推着车子往外面走去。她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在这里跟他们吵架。
“常笑,你不要走!你给我站住,站住!”方华强捂着手,在后面气急败坏地喊,但却是再也不敢追上去。
常笑无所谓地往外面走,一点都不将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如今祝家在常家村是没了,但所谓有钱腰板也直,那王哥真要来给小舅子出头,她还真不怕他什么!
常笑推着车子往外走,并没有看见站在角落里的祝景铄。
方华强骂骂咧咧的,也没心思继续呆,推上自己的车子也走了。祝景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也跟了上去。
祝景铄走的不是回家的方向,他沉默地推着车,不紧不慢的,面色出奇地平静。
方华强几人听到后面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在看到后面跟着的是祝景铄时,都猛地睁大了眼,有点意外。
“祝景铄,你跟着我们做什么?”方华强瞪着眼,一见他就没好脸色。
祝景铄微抿着唇,不发一语地推着车子往前走。
“你要做什么?我记得你家不是在这个方向的。”方华强对这个看不出心思的少年倒是有些害怕。先前他过去为难过祝景铄,但每一次都被他冰冷的目光给吓了回来。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仗着他姐夫狐假虎威,就过过嘴皮子瘾,还真不敢怎样。
祝景铄又往前走了几步,在离他们有两米远的时候,将车子停在了一边,朝着他们走过去。
“你……你要做什么?”方华强几人顿时就急了,推着车子不住地往后退。祝景铄家里经历过巨变,心惊和为人处世上也先前多少了了改变,此时他沉着脸不说话,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反而像个看不穿心思的大人一样。
祝景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慢吞吞地挤出三个字:“揍你们。”
第二天,常笑明显感觉周围的气氛有点不一样,起码之前围绕在她身边总是要来呛她几句才高兴的男孩子都不见了,就连常和平也比平日里安静许多。
下午放学的时候,方华强见了她竟然跟老鼠见到猫一样,转头就走。
常笑纳闷不已,推着车子正要出去,见到祝景铄也在旁边推车。依旧跟一样,两人的目光淡淡交错,随后各自做自己的。就像是不认识一样。
但常笑的耳朵却竖着,全部心神都在旁边。
只听方华强在对着祝景铄很狗腿地说:“老大,您要回家了吗?我来帮您推车。”
其他几个孩子立马就说:“我来推!我来推!”
常笑有些纳闷地转头看了一眼,先前没注意,此刻仔细一看,发现方华强他们脸上带着乌青,心下顿时了然。她饶有兴味地看了看祝景铄,心想他这小身板终于有点用处了,也不枉费她费尽心机让他锻炼了。
祝景铄之前跟着常笑天天跑几千米,做过各种力量训练,并且一直都在坚持,要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绰绰有余。
方华强几人跟在他屁股后面喊老大,他也由着他们去喊,总之这些人不去烦着常笑,就好。
只是过了几天,就有流言传出来,说祝景铄当了小流氓,跟人学坏了。
常家村也有许多孩子在镇上上学,孩子往家里一说,这消息立马就传开了。杨银环得到消息后,赶紧将常笑拉到一边:“笑笑,景烁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常笑有些纳闷。
“哎呀,我听和平妈妈说,景烁跟着人当了小流氓了?有没有这回事?这初中可是顶要紧的,一个弄不好可就真跟人学坏了。不行,他现在没爹娘管,我得去找他说一说。这么好一个孩子,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误入歧途了……”
常笑这才反应过来,好笑地拉住她妈,说道:“妈,你先别忙着,这件事情我知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是方华强他们自己粘着祝景铄而已。”
“真的?可那也不是好事,毕竟给老师的印象不好,这可是要影响他以后继续升学的。”杨银环还是不放心。
常笑拉住她:“妈,真的没那么严重,你也不想想这事情是谁传出来的,和平妈妈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听吗?”
杨银环一愣,随即点点头:“你说的也对,王红莲那张嘴,能将死人都气活了。可这种事情无风不起浪的,应该是真有这回事……”
“妈,祝景铄他……他自己有分寸的。”常笑说道。
这阵子常笑依旧天天去祝家别墅,别人不了解,她不可能不了解。祝景铄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他们都不在意别人怎么传,只要自己心里知道就好。
杨银环见女儿这么放心,也不好在说什么,心里琢磨着,改天得找个机会去跟祝景铄那孩子好好谈一谈。
相处了那么久,她也早将那孩子当成自家孩子一样看待了。
祝景铄做事确实有分寸,自从将方华强他们结结实实地打了一顿之后,他们就彻底老实了。一开始也有不服气的,但后来祝景铄不知怎么做到的,一声不吭地叫来了几个警察,将他们堵在角落里,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个多小时。这群熊孩子当下就焉了,见到祝景铄就跟见到自家爹妈一样。
常笑后来问过祝景铄这个事,但祝景铄抿着唇,依旧一言不发。
常笑其实也明白,祝景铄手里握着一些资源。只是这些都是建立在以前祝家的基础上的。虽然如今祝黄兴跟胡佳慧和祝景铄恩断义绝,但毕竟是丑事,他也不会向全世界宣布自己被带了绿帽子,还帮人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关于祝景铄身世的消息估计也就他们自己知道,外界虽有传闻,但没证实过,自然不敢真的怎样。
所以给祝景铄一个面子这种事情,没有人会反对。
只是常笑没想到,祝景铄竟然这么快就能想通这些。她以为,他会将所有跟祝家有关的事情逃避地干干净净,确实是她小看他了。至此,她也就放心了,便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学习上。
学校里安静下来,没有谁会再来惹他们。倒是农场里,最近有点烦心。
常笑一放学,就听她妈站在院子里骂人:“这天刹的,要是被我抓到,我一定打断他的手脚!”
“妈,这是咋了?”常笑将自行车放在院子里,问道。
杨银环没好气地说:“还不是那个小贼,现在不光偷果子了,竟然连鸡也不放过。要不是土豪发现地早,这下早就被他拎走了!”
常笑这才发现她妈身边不远放着一只鸡:“怎么死了?”
“你说这缺不缺德的?那人估计是怕鸡吵,所以先给弄死了想要带出去。我们土豪给他捉到的时候,他直接将鸡给扔了过来,自己从那洞里给跑了。”
“有见着是什么人吗?”
“我听你海生叔说,是个胖子,吨位老大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那个洞里爬出去的!”杨银环气呼呼地说。
“那个洞还没堵上?”常笑皱了皱眉头,前阵子有人眼红他们农场里的东西,偷偷摸摸在后山的铁皮字围栏里给钻了个洞出来。这可是铁皮子,那人也真是好耐心,不知道钻了多久。幸好被梁海生跟土豪发现地早,要不然他们东西被透光了都不知道。
“还没呢,我跟你爸商量着,请几个人来,将这铁皮子给换成砖墙,砌得高一点,我就不信他们还翻得进来。”杨银环说多啊。
“这事情还是得立即办了,到时候再在墙头插上玻璃,这样不好下手爬。另外也可以让哥给琢磨着放点电线上去,晚上的时候通上电,人只要一碰就会触电,看谁还敢来!”
“这用电怕是不太好吧?多危险啊。”杨银环有些担忧地说。
“妈,你要相信哥,哥做这些放心。只要电流控制好了,又是用沼气发电的,不怕什么,就跟□□一样,伤不到什么。”常笑说道。
“这个方法好,我明日就跟你爸去买砖头来。那小贼今天偷的是只鸡,明日要是偷了猪羊,我们不得亏大了!”杨银环说着就往屋子里走,去跟常红海商量去了。
常笑也没将这件事情放心上,想着换上围墙大概就没事了。但是没想到,过了几天还在学校,她哥就冲到了过来,拉着她二话不说就跑。
“哥,咋了?”常笑被吓了一跳,一边跟着常开往外面走,一边问道。
“沼气炸了。”常开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常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哥你开什么玩笑?”
“他们将人送镇上去了,我跟着去,你先回家将沼气池处理一下,别人我不放心。”常开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虽然一个劲地装镇定不想妹妹担心,但依旧泄露了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