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子……”萧谨言张嘴,有些艰难的喊了坐在他床前的欣悦郡主一声,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的容貌虽然没有改变,但脑后长长的秀发,分明昭示着她还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欣悦郡主偶然听见萧谨言这么喊她,也略略吓了一跳,脸上绯红起来,只低下头,装作没听见而已。外头的丫鬟们听见里头有响动,忙不迭就从外面进来。萧谨言见清霜进来,只有些结巴的问:“我……我娘呢?”
清霜忙倒了一杯热茶,送过去给萧谨言道:“太太去前头庙里让老和尚为世子爷念经祈福了,吩咐奴婢们好好服侍世子爷。郡主说一会儿就要回去了,这才进来瞧了瞧世子爷。”
萧谨言这会儿的神色却有些复杂,索性欣悦郡主已经从他的床前站了起来,往房外头走了几步,扭头看着萧谨言道:“言表哥方才说过的话,欣悦可已经记在了心上了,那欣悦就在家中静候佳音了。”
萧谨言顿时脸色就起了变化,奈何当着下人的面,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辩解,便索性冷着脸道:“郡主大概是误会了,方才我并没有说什么话。”
欣悦郡主毕竟是还是姑娘家,哪里知道萧谨言居然脸皮厚这个程度,直接就把自己说过的话给吞了回去。欣悦扬起头,正打算辩驳,想了想忽然就把话头给压住了,只笑着道:“没事,我会想办法让你再说一遍的。”
萧谨言还想再说什么,那边早有丫鬟上前为欣悦郡主掀开了帘子,两人一行就走了出去。
清霜上前,见萧谨言额头上还渗着汗珠,只拿了帕子上前为他轻轻的擦了起来。萧谨言伸手摸了摸身上,忙问道:“方才你们服侍我更衣的时候,有没有瞧见一个东西?”
清霜只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银白色的荷包,上面绣着浅碧色的青竹,甚是精细。萧谨言忙不迭就荷包拿了过来,只放在掌心反复的看来看去。那边清霜见了,只笑道:“这种荷包,也不知清瑶做了多少给你,从没见你这样宝贝的,怎么房里人做出来的东西你不懂得珍惜,偏就喜欢这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
这话还当真说到了萧谨言的痛处,他还当真不知道这荷包的主人现下在哪儿,只小声的把清霜喊道了门口道:“你悄悄的帮我出去打听打听,今儿都有哪些人家来紫庐寺上香了?”
“世子爷,你该不会真的连这荷包是哪家姑娘的都不知道吗?”清霜见萧谨言一脸的为难,只劝慰道:“爷,凭她是哪家姑娘,难道国公府的门第还不够高吗?便是一般人家的小姐,能进到国公府做个贵妾,那也不算糟蹋了,爷何必要受这相思之苦呢?依我看不如回了太太,等爷和孔家表姑娘大婚之后,让太太和少奶奶提一提,抬进了门也就是了。”
萧谨言却是不说话,反而抬起头问了清霜一句:“那若是我要纳你做妾,你可愿意?”
清霜冷不防见萧谨言问出这么一句话,顿时涨红了脸,一时间无言以答,怔了良久,才认命的开口道:“奴婢本就是爷房里的人,爷要怎么样,自然都是听爷的。”
萧谨言只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只安心替我去办差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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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雪下的小了许多,用过了午膳,兰嫣在房里歇中觉,阿秀趁着这个空当,往观音殿那边跑了一趟。她本就身量矮小,方才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扫,铺在冗长的巷道里头,阿秀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走到一处禅院门口,瞧见一个小和尚正在那边扫路上的积雪。院里头的积雪还未扫清,倒是先扫起了门口路人行走的地方。阿秀打着黄纸伞,顶着风雪前行,忽然脚下打滑,小身子整个往雪堆里头倒了下去。
一旁的小和尚见了,忙不迭就上前,把阿秀扶了起来。阿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抬起头瞧了一眼那小和尚,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那小和尚见阿秀长相秀气,一双大眼睛跟会说话一样,且又是十来岁的孩子,也无端觉得有些喜欢,只弯腰帮她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道:“小姑娘,别乱跑了,这寺庙不小,小心迷路了。”
阿秀虽然记性不算太好,但是这声音他还是听了出来,前世她只来过这紫庐寺一次,便是和世子爷一起看望一个染病的故人。阿秀再抬起头看了周显一眼,忽然恍然大悟,眼前这个人,不正是世子爷口中所说的小郡王吗?
明明知道对方不可能认出自己,可阿秀还是紧张的浑身冒出冷汗来,捡起一旁的伞,一句话不说就跑了。阿秀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是白活了,只要和世子爷有关的人和事,她遇上了,就怎么也淡定不起来,索性她这小小的躯壳,成了她很好的掩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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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殿中,王妈妈递了一炷香给孔氏,孔氏三拜九叩,只亲自起身,将香插入了佛像前的香炉中。王妈妈上前扶了孔氏,开口道:“给世子爷祈福的经文已经念过了,香油钱也另外添了,方才小丫鬟来传话说,世子爷已经醒了。”
“阿弥陀佛。”孔氏忙不迭又双手合十,对着菩萨念了一句。
大殿的后方,朱氏正也跪在菩萨的跟前,口中也是念念有词,邢妈妈上前扶了朱氏起身道:“太太,国公夫人那边已经好了,太太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朱氏只摆摆手道:“身份有别,还是不去了,我们在这儿跪了也有许久了,她身边的王妈妈是认得我的,若是她没向国公夫人提起,只怕也是不方便。”
邢妈妈只想了想道:“不如一会儿我亲自去把王妈妈喊出来,让她……”
朱氏忙不迭就摇了摇头道:“千万别,你若这么做了,那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她们若是当没瞧见我们,我们也只当没让她们瞧见而已。”朱氏说着,正转身要走,就瞧见阿秀打着伞从远处过来了。
阿秀见朱氏在观音殿后殿,只忙上前行了礼,朱氏问了她几句兰嫣的事,又道:“这下着大雪的,你从禅院跑过来,可别冻坏了。”
阿秀只笑着道:“回太太话,前几日给姑娘绣了一个荷包,今儿趁着来庙里,放在佛台上,受众人叩拜开光,正好送给姑娘保平安用。”
朱氏对阿秀也格外偏爱,明明才十岁的姑娘,这小脑瓜已经会关心别人,为别人着想,若是以后有她陪着兰嫣,想必兰嫣的日子也会过的好些。更何况……朱氏瞧了一眼阿秀这俊俏的眉眼,小小年纪已经出落的这般秀美清灵,长大了,只怕是一个了不得的美人坯子。
“还是你有心,阿月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把她带出来见见世面了。”
“阿月还小呢,以后她只会比我更懂事。”
朱氏只宠爱的揉了揉阿秀的发顶,继续道:“我和邢妈妈先回去了,你一会儿也早些回去,陪着兰嫣。”
阿秀送了朱氏离去,才绕到了前殿里头,孔氏正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去。阿秀瞧见孔氏的背影,便知道今日她只怕没有看错,那一闪而过的背影,正是萧谨言无疑。
阿秀阖眸,跪在蒲团上,小小的双手合并,默默许下心愿。对阿秀来说,孔氏也是再宽厚不过的主子,虽然她不过是萧谨言的一个通房而已,却也从不曾苛待于她。
“佛祖,若是你真的能显灵,保佑许国公一家,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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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回到菩提院的时候,萧谨言已经下床了,外头的雪小了一点,但还是熙熙攘攘的。萧谨言就站在廊下,看着远处的风景发呆。孔氏见闻,忙不迭从王妈妈的伞下头直接就上前几步,走到萧谨言的面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脑门道:“怎么起来了?”
萧谨言忙扶着孔氏进门,屋里头烧着滚热的地龙,一下子呵气成白,萧谨言只笑道:“在屋里觉得闷得慌,所以在外头站了一会儿。”
索性孔氏见萧谨言身上披着大氅,手里捧着暖炉,想来是丫鬟们死活也拗不过他,所以才这样全副武装的让他出去。
孔氏瞧着萧谨言略带病容的脸色,只心疼道:“言哥儿,你如今也越发大了,以后可不要再动不动就不见人了,我可受不住这样的吓。万一要是有些什么,只怕我也是要活不成的。”
孔氏说着,是忍不住就擦了擦眼泪,萧谨言也觉得对不起母亲,他两世为人,更深知母亲在国公府的不易,自己便是她唯一的倚靠。如今既然知道阿秀就在这附近,他也应该定定神,想一想后面的事情。
“母亲不用担心,孩儿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
17|第 17 章
阿秀在佛台上找了半天,怎么也找不到那青竹荷包。给兰嫣绣的兰花荷包好端端的就躺在那边,唯独那个青竹荷包却不见了。
这大殿里头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谁那么缺德,在佛祖的眼皮底下做这种顺手牵羊的缺德事儿。
阿秀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跪在佛祖跟前道:“佛祖保佑,要是你瞧见了谁偷偷拿走了我的荷包,可不能轻饶了他,敢在佛祖的眼皮底下顺手牵羊,好歹也要罚他一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