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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溆也动了动耳朵,见附近确实无人,这才招招手,待顾梦蝶附耳过来,嘀嘀咕咕把事情说了。
    顾梦蝶自诩堂堂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使,他的活儿也干得漂亮,地位稳稳当当的,市面上的消息还是无比灵通的,此番听了楚溆的话还是瞪大了眼睛:他居然不知道!
    两个好友你瞪着我、我瞧着你,好半天,顾梦蝶才咬着牙低声道:“这可是真的?”
    楚溆好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我要是知道真假还来问你?”
    顾梦蝶坐了回去,扶额细细想了想,突然把茶水一口干掉,起身道:“你揣上你这好茶,咱们也别独享,给我爹尝尝去!”
    楚溆一抬眼角,两人微微点了点头,楚溆喊了侍电过来,问他要茶。
    侍电再不乐意也知道这俩人根本就是穿一条裤子的,直接把剩下的大半盒都给了楚溆,只口里还念叨着:“咱可就剩下这些啦,再想喝得问夫人求了!”
    顾探花能被点为探花,自然是才貌都不俗的,琴棋书画不在话下,品茶更是必须的雅好。因此,得了这好茶自是欣喜若狂的。所以没过多久,顾府的下人就见探花郎兴奋地捧了一小包茶叶顶着雪出门了。
    顾梦蝶喊不住他爹,还特地借了楚溆的蓑衣给他爹穿,真是一点不吃亏!
    临近中午,楚溆被顾梦蝶留了饭,好在饭后没多久,顾探花就吃饱喝足回府了,能跟好友一起分享好茶,显然他也是受到了款待了,虽然不能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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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府的外书房里
    顾探花一反外人面前的欢喜,而是脸色凝重,他负手在窗前站了一会儿,才招呼两个晚辈坐下说话。
    “贤侄的消息没错!”他先肯定了一句,又伸手朝儿子摆了摆,让他少安毋躁,然后道:“新制钱的样钱已经获得通过,今年三月第一批官俸和爵禄都会用新制钱发放。”
    楚溆两个互相看了一眼,都没说话。
    顾探花点点头,继续道:“咱们现在的制钱是从前朝流传下来的样式,说起来只有‘一文钱’。
    这次的新制钱户部酝酿了许久,最终定了几等:有一文、十文、二十文三种。以后出门带一吊钱就轻省多了。”他踱到书案前坐了下来,慢慢饮一口茶。
    这话怎么听都是好话,可屋子里谁也没见到顾探花脸上有什么喜色。
    顾梦蝶忍不住问他爹:“可是有什么不妥?”
    顾探花‘嗯’了一声,然后道:“圣上可能还会铸造金币和银币代替金银,供大宗交易使用!”
    “那不就是金饼子和银饼子?”顾梦蝶低声道。
    这可不算稀奇,历朝历代的大户人家都有倾金银锞子的习惯,而且,金银偏软,可以压成梅花样式、葵花样式,海棠样式等等。
    哪个小孩子手里没有几荷包这样的东西啊……
    顾探花品了口茶,才漫声道:“铸币可不是自家发赏钱,大量流通自然不一样。不管是铸造铜钱还是金银锞子,火耗是一定存在的。”
    “火耗?”楚溆和顾梦蝶都不由坐直了身子,望向顾探花。
    “对,就是火耗。过年咱们倾金银锞子也有火耗,赤金足银还好,一两只收个三五钱,若是杂色银子,火耗就不会少于一成,多的要两成左右。这当中的空间就是利益,具体多少,就看上头怎么定了。
    而且,金银币要能替代银两使用,就不能太软,所以,金银含量必然低于赤金足银,到底含量多少,也很可作些文章……”
    说着,他又似有所指地笑看着楚溆:“关键是,自家的金银需的兑换了金银币才能使用。除非是一次超过五百两的交易才能直接用金银结算。”
    这下楚溆和顾梦蝶对视一眼,都好像明白了什么……
    顾梦蝶邪魅一笑,朝楚溆道:“不是兄弟贬低你,就你那点家财,用不着担心这个罢?!”他们那么熟,楚溆有几两他还不知道么?
    楚溆哼了他一鼻子,懒得跟这人搭腔。
    顾探花倒是笑道:“你忘了他媳妇了?”
    可不是么!
    顾梦蝶顿时摸了摸鼻子,楚溆媳妇光是弄几粒药就赚大发了,想想今年秋天竟卖的三粒‘万毒消散’,可比去年的价码还高!
    更别说那新药‘一线生机’了,那真是抢破了头!
    这哪里是卖药,分明是卖活命的机会啊!
    顾梦蝶有些兴灾乐祸地拍着楚溆的肩膀,笑道:“啧啧!你媳妇可是赚大钱的人,我可听说万慈药材行的冻疮膏都卖断了,什么时候有了新货,记得关照关照兄弟。我那帮子五城兵的弟兄可都冻掉耳朵啦!”
    几个人都知道这件事大有文章,很不适合在此深谈,便止了话题,扯起了闲篇。
    因楚溆提到忱哥儿启蒙,不免说到石家的情况。顾探花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转来转去,石家也是旧京的人。
    他一脸回味的神情,道:“世事无常,真不曾想到啊,当初的银杏胡同还是挺有名声的。我还记得,那时候一到了秋天,大家都爱往那边去。碧蓝的天空、金黄的银杏叶、摆摊子卖白果的更是整条街都是。
    还有的小姑娘卖好看的银杏叶子,一文钱能买上许多片,粘成花笺,比竹叶还风雅清贵……
    呵呵呵,如果没有突然掉下来砸在头上的臭臭的银杏就更美好啦!”
    顾梦蝶也是第一次听他爹说起这些趣闻,只顾探花脸上的神思转瞬即逝,又说起启蒙的事情来。
    “小孩子读书,聪明一点,笨一点都不要紧,关键是找个好师傅。还要孩子自己有兴趣读。”
    顾探花对此深有体会,他道:“想我们蝶儿小时候也是不爱读书的,整日里疯玩儿,难得偷偷去了一趟‘倚云楼’,连人家姑娘的诗词都看不大明白,这才发奋读书……”
    “爹~”顾梦蝶都这般年纪了还被他爹说嘴,脸上很是有些发热,又不是什么荣光的事,好歹给儿子留点面子啊!
    楚溆却点点头,接道:“世叔说的是,当年梦蝶可是下了苦功夫的,绞尽脑汁三天才憋出一首诗来。”后来还被‘倚云楼’的花姐儿给嘲笑了,说他的诗像儿谣……
    “你们、”顾梦蝶气愤了,他不敢指他爹,就指着楚溆点了好几下,干脆又揪了楚溆去打架去了。
    楚溆回到府里已经是下半晌了。
    石初樱见到楚溆有些湿润的衣裳,不由挑眉看向站在廊下等着问话的侍电。
    侍电真是一脸无辜,这顾探花实在太不要脸了,借了人家的东西怎么就不肯还了呢,害得他还得被夫人责问。
    楚溆也抽了下嘴角,指了指脚上,道:“好歹总算把鞋子保住了。”
    要不是他跑得快,估计也得给扒下来,遇上这么厚脸皮的他也拼不过了。
    “以后再看不住东西,就把你的衣裳扒了送人!”石初樱哼了哼,朝侍电发泄一通火气,才放他回去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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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溆换了衣裳出来,见炕桌上摆着小笸箩,里头有几条银绿色的丝绦有些眼熟,拿起来瞧了瞧,跟樱樱给他系珠子的一样,心下便大概有数了。不是给昭哥儿的,就是给忱哥儿的。
    果然,石初樱坐过来,招呼了楚溆一起坐下说话。
    见玉露要上茶,楚溆连忙摆手阻止了,今天这茶可没少喝,再喝晚上就不用睡觉了。
    昭哥儿还没睡,正躺在炕上跟二肥‘喔、喔、喔’地玩耍,楚溆探身过去,使劲儿亲了一口,“儿子!想爹了没?咱们举高高!”说着把昭哥儿抱起来,往上稍微抛了抛。
    昭哥儿顿时挥舞着小手,‘咯咯咯’地大笑起来,这个好玩儿,可以再高点!
    儿子还太小,并不能抛多高,只是举了几下,楚溆就把儿子放回到小褥子上,自己低头在儿子的小身子上拱来拱去。
    昭哥儿十分无奈了,在小也有痒痒肉啊,小身子被他爹的大脑袋一蹭,可是痒得只剩下笑了。
    他奋力用小手抓住他爹的头发,两只小脚也努力地踹着,可到底撼不动他爹,只能无奈地‘咯咯咯’笑个不停。
    石初樱见惯了这爷俩的疯闹,只瞟了一眼过去,便淡定地继续编手里的丝绦。直到二肥看不过去了,来扯她的衣襟,石初樱才伸手把儿子从他爹的魔掌里解救出来。
    “昭哥儿玩儿累了吧?咱们吃饭饭可好?”石初樱抱了儿子,带着儿子他爹一道进了卧室,解了衣襟给儿子吃奶。
    楚溆靠在暖榻上,一手支着头,含笑看着石初樱母子俩:樱樱美丽超逸,眉目漆黑,眸光水亮;儿子有一双黑泠泠的大眼睛,藕节似的小胳膊腿儿更显肥白可爱。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今天去了顾家。”他轻声说道。
    石初樱抬眼看了过来,略一想便知道是哪个顾家,“嗯,有什么说法?”
    楚溆超她招招手,石初樱扁扁嘴,还是抱着儿子挪了过去。
    楚溆长臂一伸,把娘俩都拢在怀里,挠了挠儿子的小脚丫,获得了昭哥儿的一小脚踹。
    石初樱鄙视他,“到底要不要说?”又玩儿起儿子来了。
    这人,简直是了……
    第225章 第二百二十四章平静的新年
    “事情是真的,但只怕没那么简单。”楚溆握着儿子的小脚,细细跟石初樱说了起来。
    “……圣人估计打的是劫富的主意。”
    “劫富济贫?大楚好像没什么特别要济的‘贫’吧?”石初樱不可思议地扭头看向楚溆。大楚可刚太平没几年,战后还曾免过税,现如今百姓的税其实也不多,为的就是恢复民力。
    老百姓最讲求实在,他们才不管王朝是谁家的呢!他们只认一个理儿:肯劳动又有地种,税赋能承受得了,一家人饿不着就行了。至于皇上,爱谁谁,他们只要吃饱就行!
    在这一点上,大楚皇家的头脑向来清醒,再没有哪个国家百姓精穷,达官显贵们富得流油,这国祚还能长久不衰的。
    所以,大楚还不需要劫富济贫,那这‘劫富’就值得探究了。
    楚溆一笑:“谁说劫富就一定要济贫来着?”
    石初樱眼珠转了转,倒也是,她打劫来的东西也都揣自己口袋儿了,确实没济贫。
    “可有什么好的法子应对?”既然改变不了上意,那只能改变自己的策略,石初樱向来还比较实际。
    楚溆坐起身来,盘膝坐好,正色道:“不急着用钱的话,可以压着银子不动,反正又不会长毛发霉,这是‘以不变应万变’之法;还有就是赶紧趁机买下些可出息的产业,到时候挣的都是新币,大家心里也平衡了,这是抢先之法;又或者去多多地换成铜钱,现一两足银在市面上能换一千两三百文,比官价的一千文能多换二三百文,换个两千两就能多出四五百两。反正到时候铜钱还是一对一的,不然百姓也不答应。”
    “哈哈哈……”石初樱重重地亲了楚溆一记,大笑了几声,然后捂着嘴,悄声道:“还是你脑子好使。这些门道儿我怎么就想不出来呢?”
    楚溆翘着嘴角,道:“那是你的脑子都用在挣钱的大道儿上了,自然不屑于想这些小门道儿!”他可不敢说‘樱樱,你就没长那么精细的脑子’,不然他就得睡地铺了。
    石初樱看了看儿子,已经吃着睡着了,便把他递给楚溆,自己整理好衣衫,两人把儿子安顿在摇篮里。
    石初樱拉着楚溆商量起来。
    “先说咱们家的银子,你是怎么打算的?”石初樱拿了螺黛笔在纸上写了一个楚字,又写了一个银两数目。
    楚溆也正襟危坐了,认真思索起来。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发出不紧不慢的‘嘟、嘟’声,石初樱也不催他,她自己还得想想私房钱呢。
    “这样,拿出五千两,我让人分成几批,从不同的地方去换成铜钱,挣不挣的倒不指望,至少不能凭白损失了;二则,如今人少地多,地价也还便宜,想来用不上十年,地价就能涨一轮了,我看拿一万两出去多买几个庄子和祭田,嗯,咱们家也该添置些祭田了。”
    石初樱现在已经明白田产的重要性了。
    一个人,不管现在混得多好,要是手里没有田地,将来一旦出了闪失,便连个最后托身的地方都没有了,成了飘萍。有地,起码还能种点粮食菜蔬,至少饿不死。
    可如果连点田都没有,那就只能讨饭了……
    所以说,那些哄骗了农民卖祖田的人,都是黑了心肝的,而那些被眼前的富贵打动,放弃了自己那最后的一亩三分地的农民,总有饿死的一天。
    正所谓,金碗虽好捧不住、瓷碗虽陋能长久。
    如此简单的道理,却总有人不懂!
    只是,“咱们府上的祭田不是内务府划拨的么?”石初樱还记得当初看账本的时候,就在宗室祭田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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