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诚一家是困顿过来的,尽管石初樱给了他爹娘服侍的人,但很多事,石诚等人还是喜欢自己动手做。
刚到门口,就听见院子里石初禾的声音,接着便听见一阵叫嚷:“大表哥,二表哥,悠悠姐姐,你们来啦!”两岁的卫舟不等丫头挑帘子,便自己钻了进来。
昭哥儿抄起小表弟,顺势一个抛起,小卫舟在空中“咯咯咯”笑个不停,蹬了几下腿儿,便落回了昭哥儿手里。这种刺激的游戏小孩子们都喜欢,哪个小的时候都没少被抛过。
如此几次,昭哥儿才笑着把小表弟放了下来,又往门口去跟大姨打招呼。
石初禾笑着夸赞了几个孩子,又把小儿子丢给表弟带着,自己则去厨房,娘俩亲手做午饭。
中午的饭桌上,除了石诚和白氏还有石初禾,剩下的一群大小孩子都各自坐着,连两岁的舟哥儿也自己坐在加高的餐椅上自己吃饭。
昭哥儿和适哥儿一人一个照看悠悠和舟哥儿,根本不必大人们操心了。
吃着酥烂软糯的冰糖闷蹄膀和酱香浓郁的踢花,石诚心满意足,两小杯酒下肚,更是浑身舒畅。
他向昭哥儿问道:“家里可都安排好了?定了启程的日子没?”
“家里的大件都安排好了。海沿子和内陆不一样,许多习惯也差得远,日用琐碎的东西倒是更费心思,须得慢慢打点。”昭哥儿昨天也听爹娘说了一些,大体心中算是有数。
“可不就是。你娘问我和你姥姥去不去,我们年纪大了,不愿意离家远了,就在这儿守着等你们回来。”,想到女儿要远行,一去好几年,石诚其实百般不舍。
悠悠小丫头抹了抹嘴上的油腻,眨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安慰她姥爷:“我娘本事可大了,飞得比鸟还快,说不定几天就能回来看您一趟。悠悠还让娘给您带大海螺和大贝壳!”
昭哥儿和适哥儿齐齐点头,他们怎么就想不到呢……
悠悠得意地眯着眼睛,小手点了点盘子里的大虾。
昭哥儿只好拎起一只,亲手替妹妹剥虾。虾的味道鲜美,可剥完了手上得洗好几遍,才能把味道洗干净。明明有伺候的人,悠悠却故意让哥哥剥虾。
石诚看着孩子们的互动,含笑点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海边儿自然是物产不同,那姥爷就等着借悠悠的光儿,好生见识见识。”
说着,石诚似想到了什么,又问昭哥儿,“我听说那边说官话的人少,文武习气也与京里不同,你爹娘可请了师傅一起去?”
昭哥儿瞅了瞅弟弟,适哥儿摇摇头,他真没听说,悠悠也一副完全不知情的眨巴着大眼睛。
“嗯,回去跟你爹娘说,这一去好几年,你们兄妹的课业不能拉下,当地想必请不到好师傅,还是从京里请两个好的一同去才是。
琴棋书画驭射,古来君子六艺。你们爹娘都是有本事的,武艺自然不用担心,不过他们都忙,只怕不能时时教你们读书,荒废五年可不能够的。”
石初禾也笑了:“可别五年后一回来,大家都听不懂你们几个说什么……”
白氏也吓了一跳,“一定要跟你爹娘说说,可别忘了。”
石初樱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楚溆也没比她强多少,最近一心都扑在兵械和粮草上了,这桩大事可不给忘了么!
“难怪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确实比咱们想得周到。”楚溆连忙往前院去,这可算是大事了,别说自己家,就是随从和下属家的孩子也不少,总不能将来回了京城,一张嘴都是海鲜味儿。
第235章 第二百三十四章启航
昭哥儿带着弟弟迅速接手了行李和装船的事,家里有儿子镇守着,石初樱也终于腾出功夫,带着女儿往街上逛逛。
别看悠悠才三岁,可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安排,还特地口述让珍珠写了一张单子揣在怀里,免得自己忘了。
石初樱看了她的单子不由好笑,“笔墨纸砚和颜料做什么?你才会画上几笔?”不过就是涂鸦,画朵花都更像云彩似的。
悠悠却不怎么认为,她很认真地跟她娘解说道:“娘不是说过两年悠悠就可以上学写字了吗?悠悠上学自然要用笔墨纸砚,还要画画啊。还有,悠悠也要交朋友啊,到时候悠悠也要送给新朋友京城的礼物,上了学自然要送笔墨纸砚啦。
还有,不读书的就送脂啊粉儿的,娘说是不是?还有,娘不是也要给小孩子见面礼的吗?”
怎么能不是呢,石初樱亲昵地顶了顶女儿的额头,她今天出来也是为了亲自采买些人情往来的礼呢。
玉饰玉器、笔墨纸砚、京城最新流行的各色面料、绣品、绢花、金银珠玉首饰、胭脂水粉、香囊锦袋等等,还有各类小玩具,整整装了几十大箱子。用楚溆的话说,他们现在也不知道当地的详细情况,凡事来拜望的都要有一份,所以这些常礼只能多了不能少了。
“还是娘有远见,咱们自己家开了好几个铺子,不然,这些礼儿都得送穷了。这个可没什么补贴。”适哥儿看着人往船上搬运的时候,不由乍舌。
昭哥儿到底见得多些,他敲了弟弟一记,道:“这算什么?那些王公府邸,这些随手打发的礼儿都得特地压一库房。”
在启程的起程的前两天,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装船完毕。这个时候,无论是指挥的宝船,还是护航的战船,都开始进入到最后的检查和调整。人和货按照计算好的分量和位置安顿下以后,就不再轻易挪动,以免影响船的航行。
暮春之际,京城已经是碧草春花,一派明媚景致。
皇家专用的内码头上,停靠着几艘尖底的远航大船。船首高昂,浮雕着一条巨大的云龙,而两侧的船舷上也各自彩绘着祥云和飞龙在天。
船上杏黄的皇家龙旗翻卷、大大的楚字旗和参将署的军旗也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随着一阵潮水上涨,一阵鞭炮炸响,总高四层的‘随风相送’大船缓缓启航。
楚溆这次赴任除了主官和下属,还有兵部调派的三千镇守精兵,只是这些人并不在这里出发,而是在另一座海战军营中的码头直接出发,到达中途后在两下汇合。
这种‘迎风相送’宝船是大楚国在经历了十来年的抗倭战争中,用血的经验和教训研发出来的。因为倭国不过是一座小小的海上岛国,却厉兵秣马多年后敢于侵犯大楚,除了大楚自己差劲儿以外,倭国自然也是准备的足够充分的。
不论是渡海的战船,还是海上的兵器、战术,都有不凡之处。当然,大楚消灭了倭国以后,这些都被吸收了过来。
比如这艘‘随风相送’宝船,除了适应远方出海的尖底,还有特殊的桅和帆,不论风从哪个方向吹来,宝船都能保持着最佳的受风状态,而船速也始终是最快的。
不光是悠悠,昭哥儿和适哥儿也是第一次乘坐这么大的船。船刚一入海,几个孩子就都张罗着跑到甲板上去看大海去。
石初樱暗笑,现在是新鲜,用不了几天就该无聊的。
海面上的阳光看着不那么猛烈,但晒起人来却黑得很快,石初樱让三个孩子在手脸上都涂上一层厚厚的膏脂,除了悠悠乖乖听话,两个儿子都表现得有些敷衍。
“娘,儿子们是男子汉,哪能那么娇气,晒一晒就黑了啊?!再说了,黑一点也没什么嘛……”适哥儿嫌弃地挖了一指头膏脂,随意在脸上手上涂抹了一下下,哥俩互相打着眼色赶紧往外头去了。
“娘,你看哥哥们,他们不听话!”悠悠翘着小指头,指着哥哥们的背影告状。其实她也不喜欢涂得粘糊糊的呢。
她想出去看大海,看海鸟,就只能由着娘,此时她可是全身都被她娘涂了一层,连小脚丫都没放过。哥哥们竟然如此糊弄,小悠悠只能羡慕嫉妒了。
“悠悠是女孩子,跟他们不一样。你等着吧,用不了两天,哥哥们就该羡慕你了。”石初樱给悠悠穿好衣裳,带了纱帽,自己也是一样穿戴好,这才携了悠悠的手,漫步到甲板上。
宝船已经航行了大半天,此时她们已经从内河进入到了海面上,虽然这里的海只是内海,但比起江河来说,已经足以震撼许多‘旱鸭子’了。
内陆之人最多也就是在运河和江面上乘船来往,虽然也是大河洋洋怎比得海面的广阔无垠!
“看!大海是蓝色的!”
“大海可真蓝啊,真漂亮啊!”
“哇,大海好大啊!”
海风不断地送来女人和孩子们兴奋地叫嚷声,惹得更多的人跑到外面去看大海,就连男子也少不得驻足贪看起来。
“啾、啾、啾!”船舷边掠过几只白色的海鸟,跟着船飞行了一会儿后悄悄落在了桅杆上歇脚。
“有鱼嗳,有鱼,快来看啊,有大鱼!”
如果现在有海边的人在此的话,一定会笑得肚子疼,谁让这些旱鸭子见识这么少呢?
大海自然是大的,海里自然是有鱼的,在他们看来如此平凡的东西,却被这些内陆的人当成新鲜看!
不过当他们进入内陆之城的时候也好不到哪里去……
宝船宽大舒适,而内海还算风平浪静,所以连续看了三天的广阔的大海后,不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有些无聊了。
“娘,怎么大海到处都是一样的啊!”适哥儿耍弄着手里的小鞭子,无聊地在窗口叹息。
悠悠坐在床板上练习拆字,听到哥哥的声音抬头看过来,“啊,二哥,你,你黑了哦!”悠悠惊叫一声,一骨碌地爬起来,跑去搬来自己的小梳妆匣子,拿出一面小镜子给适哥儿。
适哥儿这几天不是看海就是逛宝船,除了被禁止的地方他们哥俩都逛遍了,哪里有时间在乎自己的肤色。
此时他百无聊赖,接过小镜子随便照了照,“啊~”他惊呼一声,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实还是自己的脸。可真的黑了一层!
适哥儿赶紧去看妹妹,还是那么白嫩,他有些不相信,抱起悠悠两个头凑在一起照镜子。
结果,镜子里一黑一白两张稚气的脸,外加一双笑眯眯和一双有些惊呆的眼睛。
“哈哈哈,好哇,好哇,让你不听娘的话。哈哈哈!”悠悠从哥哥腿上滑下去,蹬蹬蹬地往她娘的船舱跑去,“娘,二哥晒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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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孩子们的打打闹闹中,航程过半,这个时候已经从内海进入了外海区。外海不但风高浪大,太阳也格外猛烈,海水已经不单单是蓝色,碧绿、深蓝、澄蓝、浅黄、淡红,宝石绿,各种颜色一片片交替出现,美不胜收。
只是此时很少有人还惦记着看大海了。
波涛起伏中,宝船也难免摇晃起来,不少人都晕船了。
先前在内海毕竟宝船足够平稳,因此晕船的人并不多,此时却摇晃得厉害了起来。遇上风浪,宝船更是如同大海中的摇篮一般晃个不停。
除了昭哥儿,悠悠和适哥儿都吃了石初樱早前准备的晕船药,此时无力地躺在船舱里,能不吐就是好的。
尽管出门前大家都有准备,船上也带着十几个医生,但还是有人不断的来石初樱这里求药。能过来的自然都是有些情面的,比如张苍和陈天保等下属官员家的。
这些人都是楚溆的帮手,以后五年大家都在一起,石初樱自然是不能不给面子。
所以,最美丽的大海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这些爱看海的人却都躺到了,失去了欣赏大海之美的机会。
宝船原本航行很快,在与战船汇合后速度倒是慢了下来,而且船和船之间也拉开了距离,放眼看去,整个船队绵延十几里,一大片的海面上都是大楚的战船了。
适哥儿等人终于适应了海面的摇晃后,楚溆破例在一天晴好的天气里,带着一家人蹬上了宝船最高一层的观测台。
碧空如洗,海天一线。不时有洁白美丽的海鸟飞过,融入海天里。
“哇,真是太震撼了!”适哥儿等人站在最高处,极目远望,看着浩荡的船队和猎猎的战旗,一股豪情油然升起,不但是他,很多人都有这个心理。
大楚,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楚溆难得抽出时间来和孩子们相聚,指点着战船给他们解说,耐心地回答孩子们的各种奇怪问题。在孩子们眼里,爹爹都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便是娘本事再大也不能代替。
自打船队进入了外海区,楚溆都在指挥舱那边,不是跟军官们还有幕僚们商议南外海的防御,便是思考可能的海战等事情。
甚至后来干脆放下小船,到别的战船上去察看,组织战船操练海战……
每到这个时候,昭哥儿和适哥儿都被楚溆带在身边。 楚溆认为别人家的孩子也许有选择,可以不入伍,但昭哥儿他们作为大楚宗室的一员,成年以后却必须要进行戍边,现在跟在爹爹身边学习磨练,那是机会难得的。
石初樱虽然疼爱孩子,却也知道,男孩子就是要跟着父亲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中练就一身优秀的男儿品质和精神,这些都是当娘的给不了的。
她不会把儿子绑在身边。安逸虽好,却也是消蚀男儿豪情。她的孩子都应该撑得起一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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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的显然不只石初樱一人,这不,眼瞅着对面走来的一群人来,除了自己的丈夫儿子,还有两个眼熟的少年。
“婶婶!婶婶!”大老远的,十二皇子就朝石初樱呼喊起来。
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长得像株挺拔的小松树,一脸明媚灿烂的笑容更是晃花了人眼。楚家的男儿就是有着这么一张祸害人的脸的。
石初樱才懒得和他客气,别说他此时还是个光头皇子,就算是封了王,那也是她看过的亲戚家的光屁股的小破孩儿而已。
“是遥遥啊,早听说你也来了,怎么逍逍没跟你一起么?”当年的白逍和白遥可是焦不离孟的。
十二皇子也不见外,这些年虽然他少去将军府,但这不等于和这位救命恩人婶婶断了联系,他们可是有产业在一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