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准恩了声,很自然的替她宽衣解带,脱下褙子后,看到里面风景,眼睛一眯,看向任桃华。
“怎么不戴面具了?”
任桃华想自然不能戴,即是□□,总要顶着一张美脸,她对他撒娇地笑了笑。
崔准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没有色令智昏,反而更加神色庄重举止严谨,如平时一般又给她脱了那件短襦,她里面也没如平日一样穿里衣,反而是只穿了时兴的白色棉布抹胸,发育得有些好了,崔准眼里暗了暗,仍是波澜不起地给她盖好被子。
任桃华想起昭云白日的话,男人若是在这种情形下还如柳下惠,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你吸引不了他。
她急忙抓住正要起身的崔准。
崔准转头,柔声道,“我去洗澡。”
她只好讪讪地松了手,崔准摸了摸她的脸颊,放下如意勾子上的罗帐,起身去了浴房。
她睁着眼睛看着藻兰和紫鸳进去浴房加了热水,又出去了。
崔准去了良久,才一身神清气爽的回来,只着了一身的白色亵衣,更显俊气隽美充满了男性气息。
“怎么还不睡?”崔准见她靠在床畔发呆,云鬓不整花容倦淡,黛蹙娥眉,小丫头竟多了几分楚楚风姿,心中一动,侧身在床边坐下。
任桃华心一横,豁出去了,被打断胁骨就胁骨吧,自已动手丰衣足食。
她突地坐起,崔准笑着扶住她,她一狠心便对着近在咫尺的薄唇亲上去,甫一接触,觉得自己没被扔出去,心中一松,圈住他的脖子,继续亲吻,崔准开始任她轻薄也不回应,后来便扶住她的后脑,化守为攻,舌头灵活地和她交织缠绵,直到她快要断气才松开了她。
她气喘吁吁地红着脸,崔准嘴角含笑凝视着她,那眼神仿佛在嘲笑她没用。
她以为接下来他们便是顺理成章的共赴鸳梦,可崔准临睡前只轻轻在她鼻尖上如晴蜓点水的一吻,然后就没有了,她等了一会儿,主动挤入他的怀里,崔准很自然的搂住她,还是没有其它的动作,她想起昭云叫她自己去摸,可她真的下不了手。
她纠结了一会儿,深恨自已没用,泪珠子便大颗大颗地滚下来了,她想收也收不住,很快就把崔准前胸的亵衣湿了一大片。
崔准在她掉第一颗泪珠的时侯就感觉到了,轻抚着她的头发,任她哭着,后来感觉到她似乎永远不会停止,便叹了口气。
“为什么?”任桃华哭得太厉害,声音都抽抽噎噎的。
崔准的声音带了几分无奈,“你自己说,你多大了?”
任桃华一下子噎住了,眼泪奇异的止住了,突然想起自已曾对崔准隐瞒了岁数,她当时说是十七,可她真实只有十五,过了一个年也不过是虚岁十六,但是崔准认出了自已,自然她的岁数也瞒不住了,只是他这时提起,是要秋后算帐?
她还在盘算着如何混过去,却听得崔准的语气有些严肃,“十五六岁怀孕极可能难产。”
任桃华愕然,原来这才是根由,沉默一会儿,她才凑到崔准的耳边低低地道,“可是我想给你生个娃儿。”
这一句话显然击溃了崔准坚不可摧的自制力,他不碰任桃华,一方面是这等年纪生孩子不安全,另一方面任桃华幼时给他的印象太过牢不可破,他始终还习惯做那个哄着她的崔家大哥,无法再辣手摧花。
任桃华此言一出,他才真正觉得当初那个似牛皮糖般粘着他的孩子已然长成,蜜桃成熟,可以采撷了。
他轻笑一声,道了句好。
任桃华脑子轰的一声,她这是如愿以偿了吗?
此后崔准一直很温柔,如舟漾春水轻划慢摇,暖阳融融,让她始终沐浴在细腻柔和的夏光中,渐渐绽放,花开翻蕊牡丹滴露,盛放收敛,最后迷失在灿烂的星空里。
第二日起床后她不用面对早起的崔准觉得很庆幸,崔准昨晚除了神色微微沉醉呼息粗重一些外,动作一直冷静自持,只在最后一刹那有点激动,可是她却失控了,真是无颜,她照下菱花镜,只觉得脸如朝霞绯云,眼角眉梢全是□□,赶紧又把面具粘上了。
藻兰和紫鸳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说那凌乱的被褥,屋子里那种奇怪浓郁厚重的香味,单昨晚那动静就够她们浮想联翩的了,何况事后又要了水。
藻兰目光闪烁,没想到公子真的会碰这个乡下来的丑婆娘,雪烟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又过了几天,殷鸿带着崔母回来,领来了一些陌生的面孔。
梁枢坐镇玄泉阁总部,这些人中有弃暗投明的玄泉阁高层,其中有三个都是玄泉阁的长老,都是有些年纪和资历的,虽不满崔准伏杀老阁主,但除了崔准,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冷眼旁观了梁枢与少阁主的火拚,尘埃落定之后,除了一个誓死维护正统的卫长老被梁枢囚禁了之外,这三个都默认了崔准的阁主之位。
除了玄泉阁的人,还有几个人来自河东,是晋王李存勖的僚属。
`他们本来是奉晋王之命来邀请老阁主去魏州作客,不想赶上玄泉阁的政权更迭,只好又赶来安州邀请新任阁主。
“听说晋王拿下卫州和惠州了?”崔准听罢,问那几个晋王僚属。
那僚属头目一怔,他们走时,晋还没有攻克惠州,便是攻克也就是这几日之间,不禁心想玄泉阁果然厉害,本来他见新阁主是个年轻清俊的书生模样还有几分轻视,这时便多了些戒惧之心,能坐上玄泉阁阁主之位的又岂是易与之辈。
“前方战事胶着,我主无力□□,特嘱我向阁主请罪,我主在魏州恭侯大驾。”
崔准半晌不语,垂着眼皮似乎在思量着。
时间流逝着,那僚属头目有些不安,毕竟与晋王交好合作多年的是老阁主,不知道这新阁主是个什么心思,不过玄泉阁是一定要拉拢收买的,玄泉阁可不是寻常的江湖组织,它分堂遍布中原各国,拥有无数的顶尖杀手,晋王从继位固权至杀刘守光,再到拿下后梁的门户魏博,没有玄泉阁的助力都是不可能的。
“晋王即忙,我就不去打扰了。“崔准指头轻抚着眼前的玉蟾蜍镇纸。
晋王僚属头目求救地看向郑长老,这郑长老可收了晋王不少的好处。
郑长老躬身道,“阁主,晋王与我们一向交好,即是诚心相邀,不如您就屈尊一趟吧。”
崔准瞟了郑长老一眼,郑长老不再敢吱声。
“远来即是客,在安州多玩几天,郑长老这几日你就陪陪他们,后日我在猎风楼给诸位饯行。”
这话就是送客的意思。
郑长老给那几个晋王使者使了个眼色,领着他们退去了。
晚上崔准回来时,任桃华按捺住性子和他用了饭,才询问他是不是要上河北。
崔准笑着瞟了她一眼,“从哪听来的?”
任桃华自然不能出卖别人,她自是不怕,可那些人都挺惧崔准的。
她娇嗔道,“你就说是还是不是?”
崔准道了句还没想好,这话其实也不是骗她,他还没拿定主意,去不去会一会这位名震天下的沙陀人。
任桃华却以为他在唬她,犹豫了一下,便撒赖道,“我不管,反正你去的话就一定要带我去。”
崔准收敛了笑容,“河北在打仗,带你不是多个累赘?”
这话说得是实情,她也心知肚明的确如此,不过任桃华却有些受不了,别人说得,可是从崔准口中吐出来她就无法接受,这些时日她已被宠得习惯了,听不得他说一丁点的重话。
“昭云,陈洛他们可以保护我。”任桃华脸上挂不住嘴硬道。
崔准神色古怪地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四姐儿,昭云有她的事,陈洛他们倒底是男人,瓜田李下,即便我相信你,女人的名声毁不得,你好歹也出身江东书香世族,这点规矩和避讳都没有吗?”
任桃华瞪大了美目看着他,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只是不想和他分离。
她想了想反驳道,“那晋王征战四方,不还是带着那刘玉娘吗?刘玉娘除了吹笙跳舞,以色侍人,还会什么?”
崔准冷笑,“你还真长能耐了,那你连唱歌跳舞以色侍人都不会,我凭什么带你?”
任桃华被他说到痛处,她最恨的就是任梨姿总是拿她不会唱歌说事,她也知道自已缺乏风情,可是这样被心上人说得一无是处,她大受打击,赌气道,“原来你就是惦念着刘玉娘那个狐狸精,怕我跟去破坏了你们。”
崔准简直被她胡搅蛮缠的口吻气笑了,“四姐儿,我若真是要那刘玉娘,莫说是你,便是李存勖也拦不住我要她。”
任桃华只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她知道男人除了正头夫人总有一天会有其它女人,可她做了崔准的妻子,就奢望着那一天晚些来临,可崔准这话一下子就打破了她的梦,他不会受她的约束,甚至一点的顾忌她的想法也没有。
她心痛难抑,只想保护自已快速反击,口不择言地道,“我以为你只是满手血腥,原来还是个妄读圣贤书淫人妻子的衣冠禽兽。”
其实话一出口她就悔了,看见崔准瞬间黑了的脸,她想说些什么补救挽回一下,可一时间却想不出来。
没等她再开口,崔准已站起身来,拂袖向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冷冷的丢下一句,“身为儿媳,侍奉姑舅份属应当,我不在这段日子,好生服侍母亲吧。“
任桃华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想追过去,却又硬生生的止住脚步。
她失魂落魄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一下子扑到小榻上呜呜哭了起来。
她作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和崔准吵起来,她以为她一直会对崔准百依百顺,从前想只要在一起就知足了,可是人都是贪心的,总会得寸进尺,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你从未到过天堂,而是你进了天堂又掉落凡尘。
她哭累了,便在罗汉榻上昏沉沉的睡了。
☆、第15章 孤芳娱(上)
第十五章
第二天在小榻上醒来时,她一阵失望,还以为会被崔准抱回拔步床。
她看了看身上的锦背,喊了声紫鸳,紫鸳进来,她问是谁给她盖的被,紫鸳道昨天她睡着了,也没敢喊她,只好给她盖了一床被。
回到正屋发现拔步床上整整齐齐,果然是人一夜未归。
梳洗罢,她用了早饭,也没多大胃口,就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点咸菜。
然后,便拿了本诗集歪在榻在看,其实也看不出进去,看了一会儿才发现这竟是本吴越国主钱镠的诗集,她正翻到诗名筑塘的那一页。
天分浙水应东溟,日夜波涛不暂停。千尺巨堤冲欲裂,万人力御势须平。
吴都地窄兵师广,罗刹名高海众狞。传语龙神并水府,钱塘借与筑铁城。
这首诗是天宝四年,钱镠率钱塘军为保护西府杭州修筑捍海石塘既兴而作。钱镠出身行伍,半生戎马,他早年失学,但深知治国必先通文,故于兵戎之外兼重读书,后诗歌文章所出甚多,吴越士子争颂,其还乡歌可比刘邦的大风歌,不过他最为天下广为传颂的却是他给原配妻子吴越王妃吴氏的一封家书。
家书只有寥寥几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王妃吴氏非常孝顺,每到岁尾都会回到横溪娘家侍奉双亲,春暖花开再回到西府杭州,有一年春天,陌上已是青柳荫荫鲜花盛开,王妃却仍没回来,他心中思念,便提笔写了这九个字。
任桃华默默念了一遍,从舌尖吐出,却卷到心底,只觉得含思宛转,满怀情愫。
钱镠盼望妻子早日归来,却嘱她怜花惜柳莫辜负□□,别着急回来,不过数言无一字提到思念,却藏着深深的牵肠挂肚,其意境韵味,远超那些词藻华美的无病□□,最令人怦然心动的还是其中所蕴藏的感情。
任桃华由此想到男人真是不可理解的一种生物,钱镠对原配的情深意笃令人艳羡,身边却也没少了珠翠环绕,除了吴氏所出的十三个儿子外,还和那些妾室也生了十多个儿子,她除了感慨钱镠充沛的精力,对他的感情也很迷惘,男人在深爱一个女人的同时,还能碰别的女人,那这种深情能有多深?
她又赏析了一首青史楼引宾从同登,这首诗是钱镠对于自已平乱建国的感慨和歌颂,这位粗通文墨的国主在作诗方面是很有天分的,至少比那些吟风弄月的才子的诗顺耳很多。
然后她抬头看看沙漏,已是快巳时了,去向崔母请安有点晚了,不过她是故意拖延的,这个时刻崔准是一定不在的。
她到了西院,没等进屋,屋里的笑声就传了出来。
屋内只个丫头正围绕着崔母嘻嘻哈哈的笑着,崔母也是面带笑意,其中一个丫头见她进来,领头称了声夫人,其它丫头也收住了笑。
任桃华记得那个唤她的丫头名叫雪烟,是跟随崔母一道回来的。
今天雪烟穿着一件胭脂色缠枝莲蕊蝶的褙子,身上的首饰虽简洁,可那展翅金凤挂珠钗和玛瑙绿石坠子一看就是上品,不比她在安州第一的翠云楼买的顶尖货色差,配上她如花似玉的容貌和典雅娴静的气质,一丁点也不象个丫头,让任桃华有些嫉妒的还是她的身段,玲珑起伏凹凸有致,她自己现在发育得也不错,可和雪烟一比就差了。
“夫人。”雪烟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她觉得雪烟的气色昨日刚回来时好了许多,米分晕桃腮,眉梢都带着春□□滴。
她点点头恩了声,上前去给崔母问安,耳畔听得雪烟打发那些小丫头出去,那些丫头纷纷地下去了。
崔母侧头看了她半晌,便问雪烟,“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看着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