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是一头雾水,就象不明白此次蜀地之行徐大人为何要跟随,吴主形同虚设,把持朝政的徐知诰事务繁重忙碌自不必说,而且虽然他刚从外地放任回来,也知道徐氏二公子和徐知诰之间的权利之争,徐知诰虽暂居上风,可是徐温毕竟是二公子的亲爹,以后徐氏大权会落入谁手,实难预料。
想起前两天苏彦和华茂喝多了酒时说,在这种形势下长期离开吴都,事事算计步步为营的徐大人,这事做得极不合情理的。
不过经过这段日子的同行,江大人想,这徐大人心思细密洞察力敏锐,绝非常人能及,此行必有目的。
徐知诰一言定音,谢绰已是见怪不怪,他爹临行前已跟他提点,这伙商队名义上领队是江官人,可是真正作主的却是这个更年轻的姓徐的官人,这位可不只是有个迷倒大姑娘小媳妇的外表,那气场风度行事尤为不凡,这人的来历,想来绝非等闲,让他注意交好,在这艰难动荡的乱世,也多条后路。
江大人送几位大人和谢绰陆续出来,见她在外面,也都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的离了去。
徐知诰清冷冷的丹凤眼瞥了她一下,从她身旁走过进了对面的屋,她赶紧跟了进去。
她觉得徐大人的心思愈来愈委婉曲折了,平时离得远时就撩着她,这共处一室,又是一派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风范,只是她一看到他就心头热切,不知不觉中已是过去围住了他的腰。
“怎么了?”
她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徐知诰是什么意思,可徐大人的低沉清冽的男性嗓音,除去磁性诱人,还带着那么点恰到好处的柔情,听得她心神俱醉,低落的心情一下子就治愈了,她轻嗅了嗅徐知诰温暖独特的气味,头抵在他胸膛摇了摇。
“就是想你了。”
她没跟徐知诰告景迁的状,她总觉得这俩父子没那么亲密无间,她可不想添乱。
徐知诰愉悦的轻笑,胸膛里发出的微微的震荡声都让她一阵酥麻,她心头一热,踮起脚来就亲他,从喉结到下巴,又亲到唇角,压到他唇瓣,没多久,徐知诰就热烈回应她,反手扣住她的腰肢,一手按住她的后脑,舌尖缠住她的辗转厮磨,反复索取,火焰般的热情,她被烧得都浑身无力了。
这时咚咚的敲门声却钻到耳朵里,一声声的把她的意识扯了回来,徐知诰也撤开离开她的米分唇,黑眸回复清冷,目光掠过自个的腰下,默了一刻才说了句去开门。
这屋里也没有别人,可是任桃华双腿发软,哪里能动弹得了,不由得哀怜的瞅着他,徐知诰低头瞅着她的模样,也意识到了什么,轻笑出声,眸色揶揄,又俯首咬了她红肿的米分唇一口,才松开她,缓步过去开门。
门口却是慕姑姑,端着碗,身姿端正的立在门外。
“放那儿吧。”
慕姑姑垂头敛目的轻移步子,往桌旁走过去,任桃华在他甫一松手时已是站不住,幸好身旁就是椅子,她就扶着坐了下来,眼见得慕姑姑,端庄袅娜的行来,四平八稳的把一碗盛着黑漆漆汤水的瓷碗放在了桌上。
看到慕姑姑,她就想起白天的那一幕,徐知诰和她单独说话,虽然隔了些距离,她还是能看到那慕姑姑那朝霞般的羞色,想到这儿,她不禁仔细打量着她。
慕姑姑的其实并不老,年纪和徐知诰相仿,最多不过能大上一两岁的模样,面容姣好,虽然平日都不苟言笑,衣服再密实,那风情却总不经意透出来,那种压抑严谨之下的风韵犹存,远比直白的媚色更加的诱人。
“慕姑姑和郑嬷嬷都是出自大明宫,善长针灸药膳和调理身体,你最近身子亏,这补药能调理身体。”
她一头雾水,她能吃能睡的,除了这几日有些乏,哪里身体不好了。
“我去洗澡,你把药喝了。”
直到徐知诰出来,那碗青釉缠枝的瓷碗还满满的。
“怎么不喝?”
她苦着脸瞧向徐知诰,却一下子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徐知诰就那么出来了,没着外袍,只穿了件亵裤,上身完全赤着,那精实完美无丝毫赘肉的身躯都令人震撼,上面还挂着水珠,从他宽广优美的肩,肌理分明的前胸,顺着紧实有力的腰线,滑落到平坦结实的腹部,消失到了下方,她一瞬间就口干舌躁,喉咙发紧,真想呀,变成那滚动晶莹的水滴。
她大脑缺痒,后来也不知自个支吾了什么,那药她实在喝不下,一到唇边,嗅到那呛人的味她就想吐,没有办法。
徐知诰走过去,拿起碗来,说了句过来,她硬着头皮过去,这是要硬灌吗?
徐知诰把她圈在怀里,她心跳如鼓,脸贴着他光裸的胸膛,徐知诰却执起她的脸攫住她的下颚,覆到她的嘴上,唇舌交接,一口药汁就哺了进去,她猝不及防,药汁从口腔冲入喉咙,她又羞又惊,居然这么喂她。
不过,这么喂她,那甜蜜冲淡了苦涩,她也是可以喝得下的。
一碗药就这么喝光了。
徐知诰轻笑着把她嘴角的流涎拭光,她这时已是气喘吁吁,只是无力的附着他。
然后,一场欢事不可避免,只是事后,她觉得不可思议,徐大人怎么了,那些姿势,差点折腾掉了她的老命,她才惊觉自个年岁渐长,已不是那么娇嫩柔软的小姑娘了,话说回来,就是小姑娘的身段,怕也是不够他折压摆弄的,她满腹狐疑,徐大人虽然这方面很强,可是这些花样,却是新鲜的,以前从未用过,从哪里学来的呀?
她看了看更漏,还不算太晚,想起景迁的话,赶紧起来着衣,徐知诰询问了句,她只说景迁在等她,徐知诰再没说什么,只冷眼旁观她手忙脚忙的把衣裳穿好。
她勿勿的在徐知诰唇上啄了一下,提着裙角飞快往外面走去。
在她慌忙小跑的回程路上,闪过一个念头,徐大人好象不太高兴,可是她也顾不上了,那个眼前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到了庄起门口,她又理了理发鬓,整理了一下衣襟,才敲了门。
景迁果然还没有睡,见她进来,眼光上下扫了一番,让她不禁的心虚,才慢吞吞的站起来,她去牵他,却被他躲过,当先走了出去。
她歉意的冲庄起笑笑,跟着景迁出了去。
还好景迁好象是困了,回去也没多说什么,就上床安歇了。
隔日启程,果然走了山路,一路上颠簸了许多,她觉得挺遭罪的,不只是因为路,关键是她那处火辣辣的,昨晚她趁景迁睡了去洗澡看了看,那处红肿得不行,瞅着都快破皮了,上次在船上就做得过了,其实就没缓过来,这次她就知道不妙,果然今天更厉害了,让她坐立难安。
幸好中午的时侯,徐知诰差郑嬷嬷给她送来了药膏,老嬷嬷给她望风,她偷偷一个人上车抹了去,清凉过后,下午果然好受了许多。
到了晚上,一大堆人围着篝火烤猎物,猎物熟了,大家都分了一些,因为跟着景迁,任桃华也和江大人徐知诰围了一个火,听徐知诰和江大人说了几句话后,话题就到了景迁身上,说起景迁的学业,江大人赞不绝口,任桃华听着只觉着格外骄傲满足。
“这阵子,晚上就也让景迁跟着江大人吧。”
任桃华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徐知诰突如其来的来了这么一句,她正吃惊着,余光却瞟见景迁的脸色变了变,用手肘撞了下她。
“不,还是我照顾着景迁吧,他习惯了跟我。”
她打断了徐知诰的话,江大人和谢绰几个不知情的都挺吃惊,一个身份和奶娘相仿的下人,竟然当众顶撞徐大人,他们都不太敢随意反驳,虽然常理说,一般来说,这种身份,又是个人间尤物,通常都和主子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可是也仅此而已,毕竟上不了台面,徐大人也不是那么轻易惑于美色的人。
她话一出口,徐知诰就凉凉的瞥了她一眼,没斥她,也没旧事重提,不过也没理她,转移了视线,又和江大人说起话来。
晚上,她照旧领了景迁睡。
从翌日起,她就觉出不太对味了,徐知诰彻底无视她了,莫说那些偶尔撩拔她的眼神笑意,连目光掠过她都一点不眷顾了,她觉得她在徐知诰眼里就跟那陌上的枯草野树没啥分别了,都不如那些同僚护卫们,还偶尔能得到他赞许的浅笑。
她失魂落魄,黯然神伤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觑得机会拦住了徐知诰。
“有事?”
徐知诰撩袍在树下的石头上坐下来,姿势利落优雅,一张清冷俊颜面无表情,那神情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她都有点不敢上前了。
只是她这阵子没脸没皮惯了,也没挺多久,就涎着脸凑过去,到了他跟前,侧身往他膝上一坐,觉得他伸臂扶住了她,心头一松,甫一坐稳就圈上他的项颈,撒娇的口吻说道我想你了。
徐知诰扶着她的柔软的腰肢,轻易给她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坐姿,才淡淡道了声是吗?
这口气让她惊了一下,瞧了瞧他,脸色倒柔和下来了,可是那语气是明显的不悦,这是怀疑她的话吗?
“景迁不许。”
她委委屈屈口吻也没换来徐知诰的同情,徐知诰嗤笑了一声,你倒真有出息。
她委屈了,她在景迁跟前,莫说没身份,就算是当了娘,那也是直不起腰板的,还是得迁就,谁让她欠了他那么多。
☆、第108章 风光霁
浮云笼罩着苍穹,山色迷茫。
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驶着,这两天又下了一场雨加雪,坑坑洼洼,碎石泥泞的路途更为难行。
任桃华揭帘望了望,天色还早,眼见得已出了谷地,上了坡,翻越过这道山岭,大概晚上就能到达七盘关了,川陕的咽喉,那是蜀境的第一道关隘。
她掀帘的同时,一股寒气也随之灌了进来,不算单薄的衣服也挡不住,她瑟缩一下,赶紧放下来,见景迁身上裹着藏蓝的直缀,坐姿端正,小脸平漠,似乎丝毫也没感到冷气入侵,她还是伸手给他拢了拢衣领,问了句景迁你冷吗?
这都到了十月底,不知怎么还会下雨,虽然预示着天气没冷到份,可是那一场雨雪刚过,潮湿寒冷的空气,却令人愈加的不自在。
“不冷。”
景迁半晌才说了句,声音涩涩的,有几分别扭。
她叹息,自打那天,她拦了徐知诰后,碍于在场还有几个护卫,她也没和徐知诰说上几句,然后晚上徐知诰就单独把景迁叫去了,回来之后,就变得很态度诡异,不再动不动训她了,可是却待她更疏远冷淡了,一天话也没两句,有时侯她感觉他在看她,可一侧头却见他移了视线。
徐知诰告知了她的身份吗?又不象,那不该是这种近乎死水的状态的。
箭矢破空的嗖嗖声突兀响起,然后马嘶人声乱嘈嘈的,遇伏了?任桃华下意识把景迁压到身下,箭穿透车壁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近,马车大大的摇晃了一下,突然飞速的疾驰而去。
马惊了,她唤了好几声车夫,却没丝毫的动静,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抻长手揭了车帘。
车夫已不在车驾上,空空的车板上只余一滩鲜血。
她不及多想,跟景迁说了句坐好,爬起来跌跌撞撞挣扎到了车辕前,抓到了辔绳,想勒住马,只是惊了的马力道奇大,别说她一个弱女子,便是一个成年男子也未必能拉住。
马速不减,以闪电惊雷般的速度冲上了山顶,只是却没有走山路,直直的踏过枯草,向西南方冲去,她心慌意乱,那边好象山势陡峭,她刚思及此,那马离崖边却已不到数丈。
她原以为,一定是要掉下去了。
在最后关头,马车嘎然而止,一只手从左侧控住了马辔,那是一只男人的大手,她惊魂甫定,望过去,来人单骑匹马,一手握着缰绳,来人面色冷峻沉着,却正是庄起。
她欢喜的唤了声庄起,庄起道我来驾车,她正欲退回车厢,却听得一阵马蹄声骤响,很快一群骑士就包围了马车。
那伙人大约有二十余人,当先一骑似是首领,她定睛一看,那人高大伟岸气势雄浑,面目英俊,浓眉深目高鼻,异族的特征十分明显,那灼热炯炯的目光,她一下子就想来了,耶律德光。
“过来。”
耶律德光盯着她,这话显然是对她说的,她万分惊诧,这种视她为所有物的口气是从哪来的?
庄起被他身后那二十余骑包围住,混战起来。
耶律德光勒马看了一会儿哎了声,“徐知诰很看重你啊。”
他随身的都是他手下的精锐,契丹武士中的翘楚,可这么多一流高手围攻一个,仍只是略略占了上风,短时间内仍是奈何不了这个年轻人。
任桃华没告诉他,庄起是徐知诰手下最顶尖的高手,是派来保护景迁的,她只不过跟着借了光。
“不过,他自已都是自身难保了。”
她心里一凉,转头向山下望去,下面还是一片混乱,杀气腾腾血光冲天,那黑压压的人,她估算着总有数百人吧,他们一行连不会武的官员都加上,也不及百数,她目光游移,却哪里能找出徐知诰的身影。
耶律德光突然右手一抻,扯住她的胳臂,没待她反应过来,就把她捞到了自个的座前。
他一手拢着她,掉转马头,策马向西边奔去。
行了一会儿,耶律德光见她一声不吭,也不反抗,微有几分诧异,他抢来的汉人女子,后来虽都顺服了,可是一开头,就算是装模作样,也要挣扎一番,以示贞烈,这个是什么状况?难道是对他一见钟情。
他正自鸣得意的工夫,却觉得左胁一痛,一把匕首已深深的扎在了他的胁下,血顺着刀口流出,衣上染红了一大片,他又惊又怒,他少年即纵横沙场,竟然被个娘们伤了,真是奇耻大辱。
任桃华被他一把钳住了咽喉,只觉得呼吸困难,她头一次出手伤人,手哆嗦得不行,这一刀,原是冲着他心窝去的,没想到却一偏刺到了他胁下,虽然捅得深,却危及不了性命了,心中暗叫了声可惜。
那耶律德光掐着她不松手,她无法呼吸,渐渐的就觉得不行了,视野黑下来,只是在意识散之际,竟然听到了徐知诰熟悉的声音,她苦笑了下,竟然在临死时出现了幻听,却觉得脖颈处一松,忽悠一下,她眼前又亮了。
然后,她在大口大口的喘息中,就看到了徐知诰横马拦着去路,单手挽缰,另一只手拎着把寒光森森的剑,那上面似乎还有着流动光泽的血痕。
她揉了揉眼,才确信徐大人真的赶来了,可是那一身素来整洁干净的直缀系在腰间,已经染成了血渍斑斑的鲜红血衣,满脸血污,模糊得根本看不清楚面目,那双细挑的丹凤眼如秋水寒波,明亮却泛着血丝,蕴着冷意寒凉,透着罕见的狠厉,儒雅全消,气势磅礴凛冽,浑身的煞气笼罩着,那样子真挺可怖的。
她眼里蓄满了泪水,天啊,这副德行,这得受了多严重的伤啊?
徐知诰微笑了下,“耶律兄弟,可否把夫人还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