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脑袋瓜子迅速转了转,她眼珠子滴溜转了几下,便颇为规矩地道:“我是笑他们几个。他们深更半夜手上拿着麻袋跟武器(也就是粗木棍)巴巴等在这里,刚刚见到我跟玉珠还有贵哥儿的时候,那眼里都是露出吓人的凶光的,如今被谢公子跟沈大哥抓住了,竟然还敢在谢公子跟前耍小聪明,我是笑他们实在太没有眼力劲儿了。我要是他们,就老老实实招了,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谢逸虽然打小就是被夸着长大的,他耳根子早就听出老茧来了。不过,此时被眼前这个小丫头夸,倒不觉得反感,只觉得她不是在奉承自己,而是句句说的都是实话。
谢逸心情很好,脸上阴霾一扫而光,然后转头问那壮汉道:“据我多年的经验,我是能够瞧得出来你们刚刚说的是假话的,小爷今儿心情好,想着就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吧,到底是受谁的指使,为何要害人?”
那壮汉心里还在权衡着,铜锣般大小的眼珠子使劲转,想着若是如实全盘托出的话,是不是夫人说好的给的那些银子就没有了?可事情没有办妥,本来就拿不到钱了,他若是再这般藏着掖着,闹去衙门那里,怕是吃亏的还是自己。
况且,瞧着眼前这公子的穿戴,肯定是富贵人家的,身份肯定比老爷高。
这样一想,被谢逸踩着的那壮汉便咬牙道:“我说,我全说。”
卫二娘才陪着史阿旺一起吃过晚饭,就见一个随从站在门外面说:“老爷,东西都一应收拾好了,您要不要再亲自去查看查看?”
史阿旺望了卫二娘一眼,见她脸色不好,就朝着那长随挥手道:“既然你已经办好了,我就不必亲自去看了,你先下去吧。”见那随从走后,他则笑着走到卫二娘身后去,将手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安抚道,“不过是回家过年,最多两个月就回来了,你怎的还不高兴了?这可不好。”
他是生意人,最喜欢瞧见家里家外都和气一团,寓意和气生财。
卫二娘使劲扭着肥厚的身子,将他的手抖开,然后道:“回家!是啊,那你才是你的家,那么我跟儿子算什么?”她心里极度委屈,才说几句眼泪就啪啪流了下来,那脸上厚厚的胭脂被泪水冲刷过后,留下几道明显的沟壑,“二十年了,你没有一次是在咱们这个家过年的,你知不知道,每次人家过年都是欢声笑语的,就只有我这里冷冷清清,你知道我这二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啊?你当初是怎么跟我承诺的?你说会待我好,会让我开心,会让我过好日子,可是现在除了吃穿不愁外,我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史阿旺看着她哭得惨不忍睹了脸,蹙着眉心扭过头去,语气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别哭了,别将我的财气都哭跑了!”他又望了卫二娘一眼,忽然想到二十年前那个娇小玲珑的俏皮身影来,再瞅瞅眼前这个发了福的中年妇人,心下一度烦躁起来,“你哭什么?过年我自然是要回自己的家,跟自己爹娘一起过年,莫非我要舍了爹娘妻儿跟你一起过?你这是要陷我于不义!”
卫二娘转过头来,呆呆望着这个做了二十年夫妻的枕边人,仿佛都有些不认识了。她还清楚记得二十年前他在自己耳边做过的承诺,可方才他说什么,他说那边的那位才是他的妻!
心里极度不爽快,卫二娘气得浑圆的身子抖得厉害,她慢吞吞说道:“既然你这么想回去,那好,你带着我跟儿子一起回去吧。再说了,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没有见过公婆呢,两位老人家也还没有见过皓儿这个孙儿呢。”
“你简直是疯了。”史阿旺越发看不顺眼这个婆娘来,总觉得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不但没有变得通情达理,反而还变本加厉胡闹起来,如今更多的日子,他倒是愿意在家呆着,而不是来这里。
卫二娘不依不饶道:“我疯了?我看是你变了心!当初你贪图我年轻貌美,就花言巧语哄骗我,如今见我人老珠黄了,再没了姿色,所以你就开始嫌弃我。”她越哭越伤心,最后就默默趴在一边哭,倒也不大声吵闹了。
毕竟是跟了自己二十年的人,史阿旺虽然现在颇为厌烦她,但感情还是有的。他深深叹息一声道:“二娘,你别胡闹了,你要是跟着我回家,这个年怕是过不好。这样吧,我尽量早些时日赶回来,争取能陪你跟皓儿过小年。”
外头跑来一个小厮,抱手道:“老爷,有几位贵客到访。”
“贵客?”史阿旺眉梢一挑,心里细细想了想,最近自己要忙着回家过年,好似没有跟哪家铺子的老板约着见面啊,这贵客是何人......他望着那小厮问,“有说是什么人?”
小厮摇头道:“小的不知。只见男男女女来了好几个,身后还用粗麻绳滚了三个人,小的也没仔细瞧,只见那为首的公子衣着谈吐都不凡,就赶紧跑着过来向老爷汇报了。”
听得用粗麻绳滚了三个人,卫二娘心里狠狠抖了下,也顾不得哭了,眼珠子转来转去。
史阿旺回头望了卫二娘一眼,又对那小厮说:“将他们请去大厅里坐着去,就说我一会儿就来。”
见小厮应声走了,史阿旺这才回头问卫二娘道:“是不是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情?如今倒是好,怕是惹到了惹不起的人了!”能三更半夜带着人找上门来的,想必是有些来头的。
他史阿旺在松阳县也算是小有些名气,如果对方不是有些来头的话,不会这般急着上门来。
卫二娘站起起来,说道:“今天我不是跟大姐一起去三妹家帮娘讨公道去了嘛,谁知道,不但三妹不将我放在眼里,他们家的那两个臭丫头也敢骂我。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就让小菊帮着去找几个人去,打算趁着天黑打她一顿。”
史阿旺立即瞪着卫二娘道:“你往后少跟你大姐走那么近,往后没事也少往你娘家跑,没事就在家陪着皓儿。你那老娘最是个势力的,你以为她是真对你好?她不过是瞧中我身上的钱!哪天若是我没钱了,我保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有那张发财,在省城呆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带着一批货回松阳县来,问他是什么货,他就知道打岔,我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二娘道:“我听大姐说,是一笔赚钱的买卖,所以这才......”
“行了!”史阿旺打断她的话道,“咱们家不缺钱,不必你去跟你大姐套近乎,你以后少出门子去。”又沉着脸叮嘱小菊跟小梅,“你们听好了,在家好好伺候夫人,夫人要是想出门,就带着她去街上逛逛,少陪着她去卫家。除了年初二回娘家拜年,其它日子,不许夫人回去,这是我的命令!”
小菊跟小梅都应着了,史阿旺屋里头仔细瞧了瞧,见少了一个,他望着卫二娘道:“行善积福,你往后待下面人好一些,就算是为皓儿积点德!”说完甩了甩袖袍,然后大步走出去了。
卫二娘咬牙问:“那丫头还关着呢?”见小菊轻轻点了头,她想着方才丈夫的话,虽然不情愿,还是摆手道,“放了她吧。”
前头大厅里,谢逸倒是不客气,高高坐在上位,然后拨拉着手上的茶盖。
底头跪着三个被麻绳捆着的壮汉,自己旁边站着一个小厮,他微微抬眸瞥了眼跪着的三人,然后轻轻啜一口茶,咂了砸嘴,然后点头道:“茶倒是好茶,只是可惜,人就不见得是好人了。”
史阿旺闻声走了进来,见高高坐在上位的年轻公子穿戴不凡,不由心里咯噔一下,这松阳县,何曾来了这样的贵公子。且瞧他那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杭绸锦袍,那发髻上簪着的玉簪子,就算隔了这么远,他也能瞧出其圆润光泽来,想来是价值不凡的,还有他右手大拇指上套着的那颗翠绿的翡翠扳指,腰间佩戴着的紫光流泻的玉佩,一切的一切,都在彰显着他高贵的身份......史阿旺不自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二更:
谢逸眼角余光瞥到了史阿旺,轻轻笑了一笑,随即将茶盏放在一边说:“既然来了,左右是逃不过这一劫的,何不进来?”
史阿旺赶紧低头撩袍子,抖着双腿跨过门槛,努力挤出笑脸来说:“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谢逸起身,走到三个被捆住的壮汉跟前,语气十分随意道:“所为何事?那就得劳烦您老亲自去问问贵夫人,问问她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他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来,轻轻往朱福那边点了点,“这位小姑娘是我朋友,你去问问你夫人,问问她是怎么对自己外甥女的。”完了还不忘加一句,“我知道你在松阳县或许有几个钱,也有些威望,出了事情只想着给知县大人塞几个银子就能了事。可你别忘了,这知县不过是七品的绿豆芝麻官,他上头可还有知州大人呢。”他想了想,笑着说,“也有可能是你身后有靠山,不过,就算是闹到京城去,甚至是闹到御前去,我谢逸也是不会怕的。”
“京城?御前?”史阿旺从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般觉得火烧屁股一般难熬的,他真是不敢想,怎么会招惹到这等贵人呢......于是赶紧跺脚凶身边的小厮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让夫人过来!都是她干的好事儿。”又转过身来,对着朱福道,“阿福,咱们都是一家人,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事情可不能闹大了。”
朱福道:“二姨父,原本这事情是二姨母冲着我来的,若我说了算的话,我许是会瞧在二姨父的面子上不计较了。不过,二姨母这般龌龊的行为惹怒了谢公子,如今可不是我说了算的事情了,得看谢公子怎么说。毕竟人家是为我鸣不平的,我若是自作主张原谅行恶之人的话,岂不是打谢公子脸?我可不敢!”
“是,你说的是。”史阿旺心里其实是窝着一肚子火,越发觉得恼怒,这二娘不但不能替自己解忧排恼,如今尽是给自己找麻烦。
如今自己正在琢磨着怎么扩大生意呢,她倒是好,一下子就得罪了贵人。
没一会儿功夫,卫二娘便肿着眼睛过来了,她一眼就瞧见站在一边的朱福,然后当即没了好脸色。
“你个臭丫头,还敢送上门来?看我不揭了你的皮。”一边说着一边就卷起袖子来,瞧着架势是要打人了。
史阿旺想都没有想,反手就一个耳光朝卫二娘甩过去,凶道:“你这个没有眼力劲儿的悍妇,你是不是想害死我?我看你是皮痒了,还敢背地里使坏打人,如今人家既然找上门来,就是想给你个机会,你倒是好,还敢放肆!”
卫二娘被打得晕头转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反应过来后,就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是惯用说辞罢了。
史阿旺没有理会她,只朝着谢逸抱手道:“谢公子,阿福,这事情确实是贱内的不是,我在这里替贱内向你们致歉。”他顿了顿,犹豫了会儿子,又说,“我知道,这事情自然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阿福,你看这样行吗?我给你一笔银子,你便就将这事化了吧。”
朱福还没来得及开口,谢逸却道:“给钱?打算给多少?还有,往后若是你的好夫人再去欺负我朋友可怎么办?”
“不会不会,这种事情往后再也不会发生。”史阿旺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他见此事似乎用钱可以打发,便一口气报了一个数。
“才二百两?”谢逸十分不屑,摇头道,“我看你是一点诚意没有的,算了吧,这事情还是交由官府处置,我倒是想瞧瞧那知县大人会怎么判。”说罢也不容解释,踢着那三个壮汉一脚,就要带着他们走。
史阿旺忙说:“五百两!五百两这事情就算了了!”见谢逸根本是完全不放在心里,他都快哭了出来,又加了点,“六百两。”他抹了把汗珠子道,“阿福,你也帮着劝劝你这位朋友吧,二姨父虽然在这里有几家铺子,可是这几年进项一直不乐观,能拿出六百两来,已经是极限。阿福,虽然平时咱们不怎么走动,可是二姨父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家的事情啊,平日里见到你父亲,也还是客客气气的,是将他当做连襟看的,二姨父可不比那张发财啊。”
朱福这次来只是想给卫二娘一个下马威的,她可没有想到,还能因祸得福,平白无故得了银子来。
虽然说这银子是劳动得来的最光荣,不过,既然有人心甘情愿白送,又为何不要呢?
这般一想,朱福便走到谢逸跟前,悄悄扯了扯他袖子道:“谢公子,您看......”
谢逸想了想,这六百两在自己心里确实根本不算什么,可毕竟沈兄这邻家妹妹只是普通老百姓的女儿,想来六百两对他们一家来说已经很重要了吧?这样一想,谢逸也就勉为其难地冲朱福点了点头,算是看在朱福的面子上格外开恩了。
“今儿小爷就瞧在朱姑娘的面子上,饶了你夫人一回,不过,若是下次谁再敢欺负朱姑娘以及她的家人的话,事情可就没有今日这么简单了。”谢逸翩翩然立在大堂中间,身上一袭月白色的锦袍在烛光照耀下泛着淡淡光泽,而他面如珠玉,眉若刀裁,五官出奇的精致好看,整个人静静站在那里,像是上天走下来的谪仙一般,着实养眼。
史阿旺千恩万谢,并且保证,往后再也不会让卫二娘去朱家闹事。
如此一番之后,亲自取了银票来,递给朱福道:“我想着给你现银你也不方便放在家里,便取了银票给你,你可以去钱庄兑换。”
谢逸将银票拿了过来仔细瞧了瞧,见没有问题,而后才递到朱福手,又对史阿旺说:“希望你能说得到做得到,也希望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然后对沈玉楼道,“沈兄方才说的会做饭的邻家妹妹,想来就是这阿福姑娘了,得,我赶早不如赶巧,肚子饿了,回家吃东西。”
朱福意外得了一笔银子,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想着,如何才能将这钱花在刀刃上,能够钱生钱,越滚越多。
原本是想着有钱就自己开个小饭馆的,可如今觉得,就算开饭馆,也不能在这松阳县,不然的话,就是跟敬宾楼抢生意了。萧敬宾怎么说都算是待她不错的,她不能做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一路上谢逸都吵着要吃饭,说是肚子没有吃饱,朱福笑着应了他,要他先去沈家等着,她回家将银票放好了就过来做饭给他吃。
卫三娘一直等在打铁铺子门口,远远瞧见女儿回家来了,她赶紧迎了过去。
“阿福,可讨了公道回来?”当时朱福怕爹娘担心,因此在去史家之前,有先回趟家跟爹娘说清楚情况。
朱福冲站在沈家门口的沈玉楼跟谢逸道:“我先跟我娘回家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过来。”
谢逸倒是懂礼貌得很,朝着卫三娘唤了声“夫人”。
卫三娘倒是被叫得不好意思了,有些局促道:“我不过是乡野村妇,哪里是什么夫人,笑话了。”
朱福说:“娘,你就是夫人,女儿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的。”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卫三娘手臂进了自家院子去,进了院子后,她将事情原委都跟自己家里人说了,又将那六百两银票拿了出来。
寿哥儿身子弱,已经睡着了,可是暖姐儿不肯睡,一直闹着要等二姐姐回家。
此番朱喜正抱着小妹妹,见二妹妹拿出银票来,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福姐儿......怎么会......”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大的钱不过是十两,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朱福道:“娘,刚刚那位公子是沈大哥在金陵书院的朋友,有些身份。这钱是他帮我讨来的,也是二姨父心甘情愿给的,并且二姨父说了,往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他似乎挺怕谢公子的,我看他说的是真的。”
卫三娘简直后怕,搂住朱福道:“真没有想到,她竟然敢起这样的歹毒心思!真是枉为人。”卫三娘气得全身发抖起来,紧紧抱住朱福。
朱福替娘亲顺着气儿道:“娘别生气,女儿是福星,只会给家里带来好运,不会有事的。您瞧,这不是因祸得福嘛。”她扬了扬手上的银票,然后递给卫三娘说,“娘您先替我收起来吧,等我想好怎么用的时候,就找你去要。”
暖姐儿缩在自己长姐怀里,迷迷糊糊的,她使劲揉着眼睛说:“二姐姐,你有了钱,是不是以后每天就会多给我一些钱了?我每天都很乖的,带弟弟玩儿,还帮着烧火做饭呢。”
朱福走过去,从朱喜怀中接过小妹妹来,紧紧抱着她软软的身子说:“好啊,二姐姐给你加钱,过年的时候,还要再给你买漂亮的衣裳穿。还要盖大房子给暖姐儿住,让暖姐儿一人一个房间,想怎么翻身就怎么翻身。”
“真的吗?”暖姐儿一下子就醒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说,“哇,我好开心,好想住大房子。”忽然又皱了皱小脸,小手紧紧抱住朱福脖子说,“可我不要一个人睡,我要跟姐姐们睡。”
朱福伸手拍拍妹妹小屁股,问她:“咱们一起去玉珠姐姐家好不好?二姐姐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暖姐儿肚子忽然咕咕叫唤两声,她赶紧用小手捂住,然后望着朱福嘿嘿傻笑。
☆、第36章
天色已经很晚了,虽然沈家就在自家隔壁,卫三娘也不放心让两个女儿独自出门去。她将银票递给长女拿着,又嘱咐道:“喜姐儿帮娘先收起来,娘陪着你两位妹妹一起去,娘怕呆会儿寿哥儿醒了见不着人会哭,你今晚便陪着寿哥儿睡吧。”
朱喜伸手接过银票,一双漂亮的杏眼一直盯着银票看,明明只是轻薄的一片纸,可她捧在手里似乎有千金重呢。
“娘,您放心吧,我会将银票藏好的。”朱喜将银票紧紧攥在手里,眼睛里满满的笑意,可她只要想到白天的时候卫二娘那副嘴脸,以及以前在逢年过节在外婆家遇到卫二娘时她那瞧不起人的嘴脸,她心里又担心,“这银票是二姨父给的,怕是二姨母知道了会来咱们家吵闹吧?毕竟这不是十五两,而是六百两。”
当初二妹妹带着小妹亲自去外婆家讨要父兄工钱的时候,要的是十五两银子,那还算能够接受。可如今是六百两啊,这么多钱,搁谁身上都会肉疼的,何况是她那爱钱如命的二姨母。
朱福道:“长姐不必担心,咱二姨父是生意人,这笔钱他可不是白给的。他既然能够在谢公子跟前对我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十足地放低了姿态,想必是有看人的眼光的,或许也是在下赌注。他自以为我跟谢公子关系很好,所以用六百两银子跟我套近乎,是希望通过我来达到他某些目的。你们瞧着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等过完年,二姨父一定会常来咱们家走动的,而且若是往后那些人再来咱们家闹事,他也一定会站在咱们家这边。”
经朱福这么一提点,朱喜倒是也有些明白过来,原来他这算是在花钱铺路呢。
“我明白了。”朱喜点点头,又低头瞅着手上的银票,伸手捏了捏自己脸,然后笑起来,“真跟做梦一样,就是做梦,我也不敢做这样的梦啊。阿福,咱们家现在算不算是有钱人了?”
朱福开心,眯眼笑得灿烂:“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会越来越有钱的。”
暖姐儿见两位姐姐都在笑,她也觉得好开心啊,傻乎乎笑了起来,然后伸出小肉手去够朱喜道:“长姐,咱们一起去玉珠姐姐家吧,二姐姐给我们做好吃的呢,你也去。”
朱喜眼前忽然浮现出那抹修长的身影来,脸上一热,双颊立即爬上两抹红晕来,摇头说:“你们跟着娘去就行了,我还要在家陪着弟弟呢。”说完话,她忽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砰砰跳了起来,直接一个转身,就跑着去寿哥儿睡觉的屋子去了。
暖姐儿歪着小脑袋瓜子,嘟嘴道:“长姐好像生气了,娘,长姐她不跟我说话哩,我惹她生气了。”
卫三娘朝那间屋子看了眼,心里有些犯愁起来,瞧着长女方才那副模样,明显是对玉楼上了心的。这可怎么办?要不呆会儿去了沈家,找个空趁孩子们不在的时候再跟沈家嫂子说说看吧。
“你长姐没有生气,她要在家陪弟弟,咱们去吧。”卫三娘抱着小闺女,又牵着二闺女的手,跟丈夫还有长子打了招呼,就出门去了。
沈玉珠知道朱福要来,所以特地打着灯笼等在门口,见到卫三娘也来了,她笑着迎出来说:“朱大婶也来了,哎呀,还有暖姐儿哩。”她将灯笼直接塞到朱福手上,然后从卫三娘手里将暖姐儿抱过来,亲她胖乎乎的小肉脸,笑着问,“你怎么还没有睡觉啊?哼,肯定是听阿福说要来做好吃的,你嘴馋了,就跟着来了,是不是?小馋猫。”
暖姐儿紧紧搂住沈玉珠脖子说:“才不是呢,是我想玉珠姐姐了,我是来找玉珠姐姐玩的。”
“呦,阿福,你们家暖姐儿这张嘴可比你跟喜姐儿还厉害呢。”她爽朗地哈哈笑了两声,然后抱着暖姐儿就去了堂屋,一边走一边唤道,“娘,哥哥,朱婶子过来了。”
沈大娘听说呆会儿阿福要过来做饭,就一直没有歇息,谢逸就坐在一边陪着沈大娘说话。从京城里的街边趣闻,说到他跟沈玉楼在金陵书院的事情,他天生是个说书的料,什么故事到他嘴里,都是带着传奇色彩。